表象与本质:类比,思考之源和思维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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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词作为范畴的名称

本章中,我们多次指出,对名词(比如“桌子”“大象”“树”“车”“部分”“想法”“深度”等)适用的分析对其他词类也同样适用。在上文讲到孩子的语言时,我们已经提到过给卡车“治病”、给牙齿“打补丁”等有趣的动词。小孩子对这些动词的分类与成年人并不一致。下面我们就具体讨论这个问题。

从名词到动词的跨越并不难。一个原因是许多动词是和名词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反之亦然。在中文里,大部分时候动词和名词的读音和写法都一样。比如,“我们计划周末去爬山”里的“计划”是个动词,“嗯,这个计划我赞成”里的“计划”则变成了名词。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增加人手”和“人手的增加”,“减少产量”和“产量的减少”,等等。在名词和动词之间我们能毫不费力地转换,不仅仅因为中文里,名词和动词往往一模一样,也因为许多名词在被我们唤起的同时,也有相应的动词被同时唤起。当你看见一只狗,并且听见它大叫的时候,你不仅看到了名词这个范畴中的一员,而且还感知到了狗叫这个动作范畴中的一个成员。同样,因为嘴是用来吃、喝、说话的,我们每天都会感知到说话这三种动词范畴。与此类似,以下这些都是伴随着某个常见名词而产生的动词范畴:太阳升起落下,用眼睛,鸟儿飞翔啼叫,人们骑车或者蹬脚踏板,树叶落下,等等。

我们坚持认为动词和名词一样,也是范畴的标签。这看上去好像仅仅是哲学思辨而已。但这样的坚持是有原因的,那就是,上文中让我们分辨篮球、栏杆、蓝天这些名词的认知机制,和让我们区分威胁、慰问、围困这些动词的认知机制都是一样的!只要一个人有过与“威胁”相关的经历,就会识别威胁这个范畴中的成员了,并且能够和朋友谈论这个范畴,能够将相关的情况报告给相关部门,能够在法庭作证的时候描述这些情况,等等。人们甚至可以根据对他人开车的长期观察而分辨出某人以“威胁”性的方式在开车,其根据仅仅是听到了急促的喇叭声或者轮胎摩擦的声音。或者仅仅是听到对方说了一句:“之前的聊天记录我都存着呢,你看着办吧。”动词“威胁”在这种情况下自动浮现在我们脑中,就像看见一只鸟、一个门把手、一条裤子时,“鸟”“把手”“裤子”这些名词分别在我们脑中浮现一样,二者所需的认知机制完全一样。这些词语的出现就是我们大脑进行范畴化的结果。我们毫不费力地就能知道每个场景、每个事物属于哪一范畴,对动词、名词来说都一样,而这都是建立在我们先前碰到的无数个范畴成员的经历之上。

也许你还没有信服。你可能认为,治病这样的动词与这样的名词相比,动词所表示的范畴好像比名词的更模糊,没有那么“真实”,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世界上的桥并不都是清清楚楚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就算我们能同时选中现今存世的所有桥,还是会有古罗马的桥、来自中国古代的桥我们没有选中。这些桥大部分早已消失不见,它们算“桥”吗?还有正在修的桥、还没开始修或者还没设计的桥等。更别提在小说、电影、绘画里虚构的桥。还有用竹条或者乐高搭出来的玩具桥、供人过河的倒在小溪上的一棵树、连结机场候机楼与飞机的廊桥(廊桥算桥吗?);蚂蚁用自己的身体搭的桥,或者可以让蚂蚁爬来爬去的两个盘子之间的牙签;再有就是不同文化之间沟通的桥梁、不同观点之间交流的桥梁。所有这些算“桥”吗?所以只要我们稍微一细想就知道这个范畴也是捉摸不定、难以确定的。这时有人甚至会觉}得“治病”“威胁”这些动词所表示的范畴看上去比“桥”这个名词还要更加直接、更加容易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