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沙依五人到长安
景龙三年，七月初二。
长安，清晨，夏秋之交。
经过半月的跋涉，一支五人小商队，已能遥遥望见长安城的西城墙了。
五个人，五匹马，另有五匹骆驼，带着一些西域货物，跨过西门外漕渠大桥后，便直达长安城西正门——金光门。
西城门外，来往人群摩肩接踵，各色骏马不计其数，金毛骆驼排排如山。
各国商人肤色有黑有白，穿着有长有短，说着完全不同的语言，也夹杂着些或标准、或蹩脚的唐语，相互之间交流畅谈，诉说着一路东来的有趣见闻。
笑声开怀，热闹非凡。
此时，数万人云集城下，排队等待检验入城。
附近城郭之间的百姓在城外摆了许多摊位，卖些自家种的瓜果梨桃、清水烙饼，更显热闹。
城门下，数十位高大威猛的军士分立西门两侧，阵列齐整，军容威武。
他们身穿黄金铠甲，头戴红缨头盔，手持两人高长戟，腰挎青峰长剑。
日光照耀下，金甲曜日，辉煌绚烂。
微风吹动中，军旗飘飞，唐字威风。
不怒自威，令人不寒而栗，彰显着大唐不可冒犯之国威。
五人望着恢宏威武、伫立天际的长安城墙，心中赞叹，不禁生出隐隐敬畏。
沙依巴克上次出金光门西去，已是三、四年光景了，今日故地重游，不禁想起过去的事情来，回味无穷，又不禁唏嘘感叹。
他一心想着如何和李三郎联系的事，如何能尽自己一份力，保他无碍，一时愁云蒙面，眉头不展。
达兰冰河颇有其父冰渊年轻时的风采，四海漂游，东西驰骋，已经习以为常。
他此时望着长安城，心里倒是有些久别重逢的亲切感。
江汗是第一次到长安来，在草原戈壁流浪长大的他，见过最大的城市便是撒马尔罕了。
他今日一见长安城之气派，只觉撒马尔罕是小的很了。
粟老精的神色最为复杂，既兴奋激动，又紧张难安。
想当年，他也是带领数十人大商队的一方名商，在大唐西市内也小有名气。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粟老精赔光了本钱后，还欠下累累债务。
他心想，若不是沙依巴克为自己输血，只怕此时做不得掌柜，骑不得骏马，落魄一生还是好的，只怕命已让债主拿去了。
想到这里，粟老精心中百感交集，半生漂泊，今日得遇贤主，对自己百般敬重，也是平生之大幸了。
沐光年龄最小，还不到十六岁，一脸天真灿烂。他是江都扬州人，从小便得耳融目染，素知风月情事。
他人小鬼大，心里想着平康坊里几位相好的姐姐，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进城与他们相见了。
平康坊是长安城的烟花柳巷区，声明远播丝路东西。
在西方，知道大雁塔的人是比知道平康坊的人多的，但要说到小雁塔，那是和平康坊不可相提并论了。
沐光又长得一副白净面皮，英俊风采不输达兰冰河，且出手阔绰，春楼艳馆的姐妹们最爱的，便是他这一号的花花少年了。
五人准备好通关文书，少刻，依次骑马从金光门进入城来。
城中东西横道十分宽阔，可容纳十条大型马车并肩而行。
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一片繁盛景象，一切井然有序。
道路两旁的建筑，排排而立，高大气派，在阳光照射下，显得金碧辉煌，高尚华贵。
五人向东南遥望而去，一座十层高塔直插蓝色天际，鸟儿在其间穿飞，白云在其上飞绕，是长安城内第一高度。
正是声名远播东西的大雁塔。
表面之上，繁华无尽。
表面之下，暗流汹涌。
江汗从未见过如此气派宽阔的街道，不禁看得呆了。
五人骑马慢向东行，少刻便来到了大唐西市。
西市之内人声鼎沸，更显热闹，各色人等齐相汇聚。
有大腹便便的富商巨贾，有忙前忙后的伙计帮工。有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有布衣长衫的文才秀士。
卖主多是西方面孔，买家多是中土百姓。
沙依巴克等人在粟老精的带领下，在西市逛了一圈，然后找了一家普通客栈落了脚。
沐光见沙依巴克等要在西市中落脚，而他心中想念的平康坊，却在东市西临。
他遂向沙依巴克等人辞行，说道：
“沙依大哥，小弟在平康坊有几位旧识，今日便去那里宿歇了，一路东来众位哥哥对我颇为照顾，沐光在此拜谢了。”
沙依巴克见他也不隐瞒去向，倒是个性情中人，笑到：
“沐光兄弟，我们就此别过，日后有缘相见，再举杯痛饮一番。”
达兰冰河、江汗、粟老精都颇喜欢沐光，都与他惜别。
沐光换下商帮小伙计的衣服，复穿上那一身锦绣红袍，背上火麟残魂剑，骑上西域汗血马，好一个翩翩少年，朝平康坊奔驰而去了。
沙依巴克四人进入客栈后，倒头便睡，这一路东来的疲惫终于得到了消解。
晚间，四人要了一桌酒菜。
长安城中物品繁盛，汇聚天下美食，像是山东牢丸、岭南牛肉丸、蜀中火锅、河北火烧、京兆羊肉泡馍、江都醋鱼等，全都端上桌来了。
更有长安名酒——老凤酒，压轴出场。
四人一路上风餐露宿，已半月没能尽情饮食，这一下见如此丰盛一桌酒菜，心情都一下大好。
兄弟之间，开怀畅饮，无话不谈。
达兰冰河心里想着和临淄王联络的事，对沙依巴克道：
“兄长，长安表面繁盛，背地里却是暗流涌动，不宜久待。你修书一封，我们让心腹人悄悄送入五王子府，呈于临淄王。能知他心中谋划，我们才好帮助于他。”
沙依点了点头，愁云立马蒙上了他刚毅的脸庞，缓缓说道：
“休书一封，不是难事，如何能交到他手中，不为外人发觉，却是个棘手难事。”
五王子府里住着五位皇子，皆是被废睿宗李旦的儿子。
五王子府后改建为兴庆宫，既今XA市兴庆公园。
五个儿子中，三儿子隆基，封临淄王，天生英武，姿容奇伟，通音律历象诸学。
他胸怀大志，最好结交江湖豪杰，阴图匡复，素有太宗文皇之遗风。
武则天在世时，睿宗李旦和中宗李显被母亲武则天废来立去，毫无实权，堪称一对难兄难弟。
五年前，在宰相张柬之主导下，于神都洛阳发动神龙政变，逼武则天传位给李显，便是现在在位的唐中宗。
武则天年底去世。
中宗继位后，将武则天改的国号“周”，复改回“唐”，并还都长安。
到今日已是第五个年头。
中宗一生颠沛流离，素性懦弱，不擅权术，朝政早由强势的韦皇后把持，她素有效仿武则天的志向。
韦皇后与大唐神院院长上官婉儿是政治联盟。
大唐神院位于长安城西北角的修真坊，自太宗李世民于贞观十年创立后，专职管理修行世界事务，并为大唐培养天才修行者，为国所用。
首任院长秦琼，历代著名院长还有徽宗时期的李勣，武则天时期的狄仁杰。
狄仁杰死后，武则天令她宠爱信任的婉儿执掌大唐神院，距今已是十年之久了。
在这长安城的暗流中，还有一个女子不得不提。
那就是韦皇后所生爱女，安乐公主——李裹儿。
武则天初夺皇位后，中宗和韦后牵徒北方房州，韦后于途中在马车上生下她，没有襁褓，便解下衣服把她裹住，就取了裹儿这个名字。
她侍宠骄恣，大肆卖官鬻爵，吏部和御史台无人敢管，长安官场一片乌烟瘴气。
李裹儿一心相当皇太女，她容颜虽生的娇美柔弱，但性情却像极其母韦氏和其祖母武则天。
她曾请父皇中宗将长安城西的昆明池封为她的私产，中宗以为昆明池为公产，关中百姓多在其中鱼猎。
李裹儿不悦，用卖官所得自在城外建一新湖，取名定昆池，这个定字，便是盖过昆明池的意思，可见其何等骄恣。
另有太平公主一支政治势力。
武则天一生生了两个女儿，头一个被她自己掐死，成功陷害了王皇后，此不再赘述。
第二个便是太平公主。
武则天在时，太平受尽宠爱，权力之大，达历代公主之极。她生的容貌艳丽，性情奢淫，与其母武氏共享男宠等事，且就不书了。
武氏死后，太平助哥哥李显上位，自身政治实力得以保全。她至今也已年逾四十了，李三郎对这位姑母倒是有三分敬畏。
月夜清凉，长安各坊间依然热闹。
客栈内，四人皆为如何不声不息的将信送给李三郎而思索。
达兰冰河稍一沉思，说道：
“兄长勿忧，冰河虽尚未幻升出羽魂，无法翱翔九天。但在玄冰法域雪飘术上的修为，却还可以挂口一提。我趁夜潜入五王子府，亲呈临淄王，倒也信心十足。”
沙依听他说的恳切，真心要冒险一试，感激地点了点头，说道：
“我即刻便写，明日晚间，冰河弟趁夜将其送入吧。”
粟老精道：“东家，我们要掩人耳目，还需将所带货物慢慢出手，不然这长安城中眼线极快，几位不为赚钱的西来客商，可是太招人眼了。”
沙依听了觉得有理，说道：
“我是粗人，生意上的事，有劳粟掌柜妥善安排。”
江汗格尔也想出分力，只知道自己有一身硬力气，帮不上别的忙，便道：
“我江汗才是真正的粗人，只有一身力气，明日就帮粟掌柜抬运货物吧。”
三人听他言语憨厚，不禁一笑。
粟老精笑道：“求之不得呀，江汗小兄。”
兄弟四人又交谈了一阵，各自说了说心里话，开怀笑声不断传来。
夜深，月明。
但长安是座不夜城。
城中主要干道虽已进入宵禁时分，但各访内部，依然莺歌燕舞，热闹非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