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与冰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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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离别之夜

高楚之和天南星回到草舍,略喝了些水后,倒头便睡,一睡又是十二个时辰。

待二人再起床时,只见外间的桌子上摆满了禽肉鱼汤、水果蔬菜,香味扑鼻,只令饿了四天的一老一小两头饿虎,哈喇子淋湿了地板。

扎尔听他俩醒过来了,急忙从草舍外跑进来,高兴地道:“先生,楚之哥哥,你们醒了。”

天南星和高楚之见她容颜虽依然娇美,但眼神间却隐藏着深深的疲惫,额前飘飘的散发尽添妩媚,却也是忙中不顾得收拾头发。

二人心想,我们这几日接脉虽然辛苦,但沉浸于意识底层,时间过得并不觉煎熬,又美美地睡了这一大觉。可是这几天来,扎尔却是如何提心吊胆着度过的?现在又准备好了这么丰盛一桌子饭菜,那是辛苦的很了,心中满满感动。

达兰扎尔见他一老一少呆呆地望着自己,眼神里尽是心疼,知道他们心中关心自己,心里觉得甜甜的,故作调皮地道:

“不吃我可端走了。”

高楚之走到她跟前,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她,满是感动,抬起手拨顺她额前的几缕散发,说道:

“扎尔,谢……”

话未说完,达兰扎尔的芊芊玉手便轻放在了高楚之的嘴上,不让他说下去。

“是我自愿对你好的,你能接受就够了,以后不许你给我说谢谢,我不爱听。”扎尔道。

高楚之听了,更加感动了,生出一把把她揽入怀中的冲动,可在天南星面前他实在不好意思,只得强忍住了。

天南星一双贼溜溜的鼠目,看着满桌子诱人的饭菜已经忍不住了,尖细的嗓子说道:

“傻小子,有什么话,吃饱了肚子再说。”

三人坐下,天南星和高楚之双双使出一记饿虎扑食,似风卷残云,似秋风扫叶,眨眼间,一桌子饭菜便被扫荡一空,吃相之彪、吃速之快,堪称震古烁今。

达兰扎尔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脸开心地看着他俩狼吞虎咽。

吃完之后,高楚之不让扎尔动,自己飞快的把桌子收拾干净了。

天南星摸着自己没有胡须的下巴,一双鼠眼从未如此深邃过,说道:

“我的魂力,没有百日修养,走不出微火状态,傻小子还剩最后一条羽脉未接,此事却拖不得啊。”

在充分了解了高楚之之后,又一同经历了生死关头,此时的天南星,对高楚之的担心已是真诚之至了。

“冰渊老兄不知云游何方,他若在此,当可一治。我有一年轻时的医界好友,大名胡柴木,修行世界称他为药王。他是济南的医药世家子弟,医术精绝,尤擅药理,有起死回生之能,而接脉一事,全靠魂力,找他却是不合适了。”

天南星深邃的一双鼠目又添了几分难色,接着说道:

“荆州另有一高修医者,和我也有些旧交,医术亦在我之上,专长于开刀除患,他本名姓柳,身上常带七把玄铁柳叶刀,修行世界称他为柳刀七。于魂力修为上,虽也有造诣,但却未到轻松接续羽脉之地步,找他也是于他有难啊。”

高楚之和达兰扎尔听他陷入思考,便静静的听着,只觉他于医道上的学识堪称渊博。

“若要接续羽脉,还需寻一位医术、魂力两者均有造诣之高人,似冰渊老兄一般,可眼下却去找谁呢………”

他这一想,时间久了,午后的骄阳,直落到西山。

高楚之和达兰扎尔便静静的等着,甜蜜地偷望着彼此。

“唉——,也只有他了,只有他了。”

高楚之和达兰扎尔都不知天南星说的他,是指谁,都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青城天师道场的掌门人陆云,是七境元尊,魂力修为高出我一个鸿沟,医道修为与我不相上下,这东方修行世界中,他是最合适的人了。”天南星道。

达兰扎尔听天南星提到陆云,忽然想起与宗桐、宗溪分别时,他们说的那些奇怪话来,便说道:

“对了先生,十五年前东海之央的修行世界圣会上,我爹可曾故意输给过这个陆掌门?”

天南星听她这话,脑中闪了一个霹雳惊雷,旋即又立马稳住情绪,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轻轻闻到:

“小聪明,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沙塔酒肆中结识了宗桐、宗溪二位道长,是他们告诉我的,还要我代他们的师傅,向我爹传达思念愧疚之情呢。”扎尔道。

天南星摸着自己干净的下巴,继续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心想:

“纸终究包不住火,且能多瞒一日是一日吧。大师兄若真能这么想,看来这段恩怨他也已放下了。”

他强行稳定了一下心情,说道:

“我是一名隐修医者,他们为虚名而争斗的往事,我从来不感兴趣。也许陆云曾为你爹治过伤,冰渊老兄为报恩情便主动输了他,也是可能的。”

达兰扎尔听了点了点头,这是父亲的性格,可是怎么感觉天南星先生哪里有点不对劲呢?也说不上来具体是哪,一时有些莫名其妙。

“那龙族九宫是什么来头呢?”扎尔问。

“全世界的海洋里,居住着九个龙族部落,每个族长分居一方的龙宫中。他们头上长角,可以在人身和龙形之间随意转换。九宫龙王以东海龙王为盟主,修行世界称他们为龙族九宫。”天南星摸着自己的下巴道。

“那先生也认识陆掌门的吗?”扎尔道。

“我与陆云也算有点旧交,我修书一封,傻小子你带上,明日一早便前去青城山。但他给不给治………却是两说了。扎尔不可再出喀纳斯神部了,留在我身边,让我放心,也让冰渊老兄放心。”天南星道。

“可是青城山那么远,楚之哥哥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扎尔担心地道。

“扎尔,你听前辈的话,留下来吧,我不想再让你跟我去奔波受累了。”高楚之道。

“我……那……”

扎尔心里似有一万个舍不得,灵巧的小嘴突然没了话。

“你跟傻小子要好,我不反对,等傻小子伤彻底好了,可以再回来,我欢迎。”天南星道。

“等我伤好了,我会回喀纳斯神部找你的。”高楚之道。

达兰扎尔垂着头,没有说话,那黯然神伤之色,令高楚之心疼不已。

天南星随即写了一封书信,那是一封无墨灵书,信笺上没有一个字,只能由收信的修行者用魂力破解。

天色渐黑,乌云汇聚,夏谷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晚饭过后,扎尔撑着伞,独自来到水潭边,望着潭面上滴滴点点的波纹,黯然神伤。心中想道:

“楚之哥哥这一走,我与他却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他虽说伤好以后回来找我,可他身有军职,行走并不自由,距离又遥远,有心来找我,却也无能为力。百日不见,他或许还念着我,半年一年呢?他是天才修行者,又是少年将军,身边有多少女孩子盯着他,念着他,就像我这样……

“还有那位姑娘,她那么喜欢楚之哥哥,楚之哥哥对她又有承诺,他们好像是一对,我好像是多余的。”

达兰扎尔想到这里一阵自卑,她也颇感莫名其妙,自己从小对男孩子冷傲,为何在他面前,自己却变成丝毫骄傲不起来的小女孩。

“我若再偷跑出去,爹知道了非得亲自把我抓回来,那我以后就真的出不去了。爹回来了知道阿史那贺鲁已死,以他的倔驴脾气,不知道还要不要去寻阿史那斯烈,把我嫁过去。

“唉,中原人道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都是骗人的。此番一别,我与楚之哥哥的缘分也算尽了。”

夜雨清冷,夜风微凉。

雨点落在湖面、落在草丛、落在树枝、落在竹叶,发出不同的莎莎声,交织在一起,便是夏谷的雨夜。

高楚之从草舍遥望过去,见扎尔孤单的背影撑伞立在雨中,不知此时她心中怎样难过。想到扎尔难过,他自己心里更是一万倍的难过。

天南星见近处的高楚之独倚栏杆,深情地望着远立雨中的达兰扎尔,摸着自己干净的下巴,心中无限感慨:

“自古爱情,唯年少时最真。他二人今番别离,是初尝到离别之苦了。道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都他娘的瞎扯,今番一别,他们的缘分也就到头了。”

想到这里,天南星踱步出来,对倚在栏杆上的高楚之道:

“小子,你虽长得一副浮浪子弟模样,实际却是个好小子,老星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小聪明心里有你,你去和她说说话吧,不要让她太伤心,我对你放心。”

高楚之听天南星前辈话说的出自心底,还委婉的给自己道了个歉,感动地说了声是,便朝达兰扎尔跑去了。

他忘记了打伞,雨水打在身上他也没有感觉。

高楚之穿过竹林,来到水潭边,站到了达兰扎尔身后。

达兰扎尔听出了他的脚步声,慢转过身来,露出半张倾国倾城的侧脸,上齿轻叩着下唇,蓝玉美目中噙满了泪水。

楚楚可怜这个词,本来是形容幼松纤弱的,没有人知道它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形容女子娇柔的。我想,那定是从历史上某个雨夜离别开始的吧,或许是从今夜开始的吧。

高楚之淋在雨里,那双明亮的眼睛深情地望着她。

汉字是表意文字的始祖,可此时,也表达不出高楚之对达兰扎尔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