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旧相识
“咋了，他抢了你女神不成？”
半分钟后，萧明坐在台阶上往上望，距离他滚下来的地方足足有百级台阶，他竟然没有骨折，真是老天眷顾。
他不敢再大步流星，扶着扶手一阶一阶往下迈，刚坐电梯上来的时候没发现广场建在如此高的地基上，光是从外面走扶梯下去都需要好一阵子。
“没。别乱想。”到后来他干脆不走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跟1号说起闲话来。
“那到底为什么？你看了他跟见到瘟疫一样。”
“换个话题，今天天气真好。”他强心转换话题。
向上看是湛蓝的天，向下看是没有尽头的白色阶梯，这里的台阶一看就知道没有很多人走，上面的漆是刚刷的，风吹过时扬起阵阵粉末。
“你跟他以前有过节的话，我可以帮你出气。”
手表上的投影不知何时自动开启了，1号出现在他身旁，背靠着他坐下。
旁边没有人经过，萧明也就没叫他回去。
“要我说也可以，不过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萧明说道。
“除了你的来历现在不能说，别的你都随便问。”
“按照地球上的文明等级来划分，果壳星属于哪种文明。”
1号大概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这个问题不在保密范围内，告诉萧明也无妨，“地球上文明等级划分有很多种，你说的是哪一类划分呢？”
“根据掌握和利用的能源等级和总量，有个叫卡尔达肖夫的宇宙学家最初设想了文明的三级模型，后来人们在此基础上扩展，最终形成7个等级。”
1级行星文明，能够在行星之间进行移民。
2级恒星文明，能够在临近恒星系之间进行移民。
3级星系文明，能在所在星系（如银河系）之间进行移民。
4级列星系文明，能够在星系与星系之间，通过虫洞等方式进行穿梭。
5级多维空间转换文明，可以自由转换不同维度，甚至穿梭过去和未来。
6级平行宇宙文明，能够实现宇宙与平行宇宙间的独立旅行。
7级神级文明。对于神级文明无法准确定义。
“恕我直言，除了前三级划分还可以，其他的有些错误啊。”1号皱着眉，单手抵住下巴，做出一个思想者的姿势。
他继续解释，“星系之间的穿梭，通过维度比通过虫洞，要简单很多。”
“还有，平行宇宙间的穿梭是一件很复杂的事，不仅要技术过关，还要与其他文明争夺控制权。战争，尤其是跨越成百上千个星系、席卷亿万个文明的战争，兴起之前要考量很久。”
“三千年备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1号走过来，拍了拍萧明的肩膀，“有时间再跟你解释吧，现在说这些言之过早。不过简单判定，果壳星大概可以算作5级文明。”
萧明不信，他不仅不信，还要多嘴讥讽几句，“呦喝！老哥挺厉害哦，3段斗之气强者，恐怖如斯，佩服佩服。”他拱手道。
“……”1号爽朗地笑了笑，“哪里哪里，待我学会斗气化马，那才是天下一等的高手。”
萧明心道，原来他知道我在讽刺他，而且还学得挺快。
论嘴炮，萧明还没输给过谁，当即绞尽脑汁，正想要给1号奋力一击之时，却被打断了。
“你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故事。”
“我有故事，你有酒吗？”萧明忍不住满嘴跑马，转头发现1号脸色不善地看着自己，赶紧道，“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一年我十八岁，刚参加完高考，成绩平平，上不了公费大学。
你也知道我是基因工程造出来的孩子，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福利院养我到十八岁，上不了公费学校的话，就只能走打工挣钱这一条路。
我不聪明，说起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和你们果壳星脱不了关系。也没什么特殊才能，就是那种最平平无奇，放在人堆里挑不出来的人。
那一天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候，我想干点什么有价值的事，但又总怕干不好，于是一拖再拖，没有一点毅力。高考之后我心想就这样吧，我就是这么一人，认命好了。
说来也巧，我们毕业典礼请了常东临来演讲，他当时还不是城邦首席执行官，但也算小有名气，在电视上经常能看到。
那天下午的演讲，他上午来我们学校，坐在长椅上记稿子。西装笔挺，连裤子上的褶皱都有板有眼的。对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审美，在地球人的眼光看来，常东临算是好看到惹人嫉妒了，学校里女生成群结队从那儿假装路过，就为了看他一眼。
我从路上走过去的时候他叫住我，问我为什么不开心，在学校里他看到不少学生走来走去，就只有我不开心。
当时我还是个文青，就跟他讲，人生真难啊，为什么我这么年轻，就已经老成了呢？
常东临让我坐在他旁边，问我我知不知道他是谁。
他那么一个赫赫有名的人我当然知道，于是我就点头。
我跟他说，早听说过他的传奇，十五岁的时候，他凭着名叫万能魔方的武器（核心是纳米线切割）横扫无数机甲战士，成了世界创新科技战斗大赛的冠军，少年意气，风头无二。
他就跟我讲，那你知道我也被人嘲笑过吗？
他说，虽然他继承了家族事业，但他其实并不是父母亲生的孩子。他的母亲是个无法生育的德国人，后来到华夏谈合作，却机缘巧合领养了一个华人血统的儿子。
在他参赛的时候，受过无数人白眼，有的因为他的年纪，有的因为他不是流着贵族血液的人，也有的嘲笑万能魔方是小孩子的把戏，是姑娘家的玩意。
我说，后来你把他们都打败了，真是个励志的故事。
然后他跟我说了一段话，那些话我至今还记得，每一个字我都能背出来。”
风吹气他的额发，顺便扬起一阵带着青草气味的沙，萧明咳了两声，阳光映在他的眼睛里，熠熠生光。
1号眼睛直视着萧明，问道，“什么话？”
他心道，萧明不插科打诨的时候，总让他想到他的故人，那个果壳星一世的传奇。
“他说，‘受到那些蔑视甚至侮辱的时候，很奇怪，我心里并不受打击。高高在上的人们在他们自己看来比别人优越，但实际上我知道我不比他们差。
那年我15岁，远不是甘心被人甩在身后的年纪，我还年轻，我资质不低，没有任何理由我会逊色于那些人。人在少年的时候，是可以做到任何事的。’”
“人在少年的时候，是可以做到任何事的，说得真好。”1号抬起手拍了两下，虽然他只是虚影，股掌也没有声音。
萧明笑了笑，拍拍裤子上的粉尘，他回望广场的方向。
“既然他对你有提点之恩，怎么后来就成了仇人？”1号问道。
“当然不是仇人。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他对我而言，是父亲一样的人。自那天以后，他帮我进了飞船驾驶的培训机构，付了所有的费用。我们约定，如果我能进总决赛，他就在当天晚上去老校址等我，我们一起庆祝一番。”
1号犹豫片刻，他记得那场比赛，亚洲区100与101名的对决，萧明输了。那天他们煮泡面论宇宙，他知道萧明没有去赴约。
“如果常东临去等你了呢？”
“就算他记得，就算他去了，我拿什么面目去见他呢？”萧明顺着扶梯，一瘸一拐地往下走，他有点后悔没有坐电梯了。
更后悔跟一个外星人说起伤心往事。
“那年我耽误他半天时间，他最后连稿子都没背，但演讲还是出奇得成功。常东临是什么都能做到极致的人，我不行。”
1号突然有一种冲动，他想告诉萧明你也是能做到任何事的，但他能远隔上万光年摧毁一栋大楼，却不能帮一个人化解心结，有时候，简单粗暴比慢工细活更适合他。
“你有没有想过，常东临那么一个时间精细到分钟的人，他本可以用几个小时的时间，创造普通人一生都难以想象的财富，但你比赛结束那天，他到老校址等了你一个晚上，或许你对于他来说也有不一样的意义？”
“他去了？你就那么确定，他去了？”萧明莫名地紧张起来，他紧盯着1号的眼睛。
“他去了。”1号的语气尤为笃定，他轻易就可以查看当天的录像，在24世纪一个人的行踪从来不是秘密，“他不仅推掉了当天的所有生意往来，还坐在你们相遇的那个长椅上等了一个晚上，一个人。”
1号突然说不出话了，“你……你可别哭啊！”他急了。
“谁哭了！”萧明愤愤地反驳，他很早以前就不哭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因为没有人给他糖吃，所以他后来再不哭了。
他早就习惯给自己画一张小丑的脸，笑着面对这操蛋的生活，有时候还能想出几个引人发笑的段子。
但今天，他差一点就伪装失败，露出内心深处那个怯懦而脆弱的自己。真是失算，这对于他来说是第二可怕的事。
“好好好你没哭，”1号有些心慌。如果萧明还是失去记忆之前的那个人，他一哭，恐怕是整个星系都要遭殃的大事。“这样吧，我有一个失传的武林绝学，今日就将它传授给你。”
“嗯？”萧明挑眉，剧情这样发展，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惊喜起来，大喊道“师父，请受徒儿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