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萧瑟
从远处看去，联合军的两个圆形防御阵很像两颗靠在一起的鸡蛋，当然也可以是什么更色-情一些的东西。但是无论看上去怎么样，蛋蛋们的防御力确实非常的不错。
玄甲铁骑本质上也是重骑兵，非常适合用来冲击敌方的铁壁防御，然而重骑兵的缺点也很明显，沉重的盔甲加上骑士本身的重量，非常容易压垮身下的战马，即使它们都是精挑细选的。
杨若此时有些陷入之前科斯塔两难的境地，重骑兵固然可以下马作战，临时客串一下重步兵，而且这样的战斗力其实也不错，然而最为关键的冲击力便没有了。
再怎么说，敌人也有六万之众，如果放任敌人站稳脚跟，远东军就再难取得战果。
怎么办？杨若眉头紧皱，死死盯着前方的战场。
此时国境线附近一片混乱，这半个时辰的功夫敌人已经基本逃回了神圣王朝境内，那些不幸没能逃脱的，此刻大多带着骇人的伤口倒在回家的路上，一眼望去，大片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远东境内，有远东军的，大部分却是联合军的溃兵。有人粗略的数了数，现场的尸体差不多得有一万具左右，如果单看这一场战斗，杨若无疑是获得了胜利，但只要考虑到先前的大败，他还是觉得十分不甘！
无论将领在想什么，战场上确实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科斯塔大方的承认了不是杨若的对手，他没有在远东和杨若过多的纠缠，而是连滚带爬的回到王朝那一侧，即使过程很狼狈，但联合军的大部队确实得到了保存，而战力完整的前军队列又在边境组成防御阵，威慑着远东军不再锋利的马刀。
“撤军！”想了得有十分钟，杨若最终还是带着愤恨的下令。
“这。。。就这么放他们跑了？！”骑兵师长们同样面带不甘。
“我军冲杀许久没了气力，敌人又早已做好准备，此战我们已无全胜的把握，半个时辰歼敌一万也不算辱没了远东铁骑的威名，撤军吧！”下定决心之后，杨若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只不过语气中终归是带着些萧瑟的意味。
“是。。。”主帅下了命令，部下们也不好多说，各自回部队整军去了，只是身形都有些落寞。
“喂！看看你们的样子，没精打采的！此役我军完胜！在士兵面前都给我威风点，不然老子扒你们的皮！”
虽然嘴上喊的激昂，然而部下们都知道这是他故作姿态装出来的，不过杨若的嘱咐毕竟有些道理，这世上哪有打了胜仗还垂头丧气的军队？
就这样，联合军残部大约五万人，在远东铁骑虎视眈眈的目送下，顺着道路慢慢撤退，直到没了踪影。远东军这边，将尸体就近掩埋之后，也收兵回撤，前去科林斯市简单休整一下，最后返回寒风关。
行军途中，杨若默默盘算了一下，最后苦涩的承认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联合军深入远东一百里，连下两座大城，包括莱夫卡五十万人被屠杀，这些或许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是出征时军容鼎盛的十二万大军，最终只剩下自己身边这不到三万人，却是不可推脱的责任了。
当然，那九万人肯定不可能全被消灭干净，然而据事后统计，真正的伤亡数字大约在六万左右，换言之，步兵队伍的伤亡率已经接近七成，为赤阳帝国近年来从未有过的大败！
大军在科林斯休整一天继续回撤，行进到莱夫卡市时已经是三月一日了。他们本想在这里掩埋尸体，防止瘟疫，却不料另有一支大军赶到，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见过鸿帅！”杨若和部下们面带惊讶的行礼。
“嗯，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战事既已结束，各位下去休息吧，我军合兵一处，以后共同行动即可。”预料中的怒骂并没与发生，面对这群败军之将，鸿栎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愤怒。相反，他和蔼的安慰了诸位将军，随后就打发他们下去休息，只单独留下杨若。
“谢鸿帅！”虎威将军们转身离开了，只是有不少同情的目光落在杨若身上。
“大帅！我。。。”杨若正要说话，却见鸿栎摆摆手，他甚至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要把椅子让给杨若。
“殿下，下官刚才在众将士面前僭越了。您沙场征战辛苦，还请快快上座。”鸿栎行了一礼。
面对这情况杨若目瞪口呆，直到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赤阳皇族的身份，按道理鸿栎这么做自然是没什么毛病，只是这种情况下，杨若都不禁怀疑这老家伙是不是在挖苦自己。
不过鸿栎的脸上除了恭敬以外看不出什么其他表情，杨若也是有羞耻心的，自然不可能真的去做主帅的位子。最终，双方还是按官职落座，交谈了起来。
杨若先是惴惴不安的讲述了整场大战的经过，着重交代了莱夫卡战役发生前后自己所作出的判断以及联合军的各种布置。讲述的过程中鸿栎时常开口问些细节问题，杨若也事无巨细的解释，这一来一去，双方居然交谈了接近两个时辰，连天色都彻底黑了下来。
“殿下，先吃点东西吧。”鸿栎招来勤务兵，给二人上了些酒菜。
“遵命。”杨若躬身行礼。从两人见面开始，鸿栎就表现出了临终关怀一般的慈祥，好像杨若的部队不是损失了九万人，而是九只鸡一样无所谓。
此刻见酒菜都端上来了，杨若的惊慌简直到了极点，他甚至想到帐外埋伏三百刀斧手，只待鸿栎摔杯为号一拥而上，把自己这个废物切碎了喂猪。
“大帅。。。您。。。为何如此善待我这个败军之将？”踌躇了半天，杨若还是把心里话直接问了出来，心想这问题都摆到台面上来了，要摔杯子请您尽快。
“唉！殿下说的哪里话！”鸿栎豪爽的笑了笑，友好的拍拍杨若的肩膀，却没想这个孙子紧张的一哆嗦，酒都洒了出来。
如此滑稽的一幕，连鸿栎都哑然失笑了起来，他主动拽下一根烤的金黄的鸡腿递给杨若：“殿下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在下并没有收到任何处置殿下的公文或密函，下官只是想大战前多了解一些敌军的部署与特点，没有其他的意思。难道您害怕下官埋伏了什么刀斧手不成？”
“。。。”杨若默默无语，脸色甚至还不如手上拿的那个鸡腿。
“咦？大战？”杨若突然发现了自己忽略的盲点。
“没错！”鸿栎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敌寇在远东境内肆虐，屠杀边民五十万，我辈军人难道能视而不见？！陛下有诏，着在下领兵二十万，突入神圣王朝国境，为我枉死之居民报仇雪恨！”
突入神圣王朝国境，为我枉死之居民报仇雪恨！
嘶——杨若吸了一口凉气。这话说出来着实霸气，仔细一想却是说此次作战，远东军并没有什么战略目标，唯一的目的就是杀人，惩戒联合军所犯下的暴行——以血洗血！
杨若的目光慢慢亮了起来，作为败军之将他如何能不为报仇而欣喜，更何况他早就想进入神圣王朝领土一探，这么快就又有机会，如何能不激动？
“大帅！在下愿尽心竭力辅佐。。。”
杨若立刻站了起来，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鸿栎打断了：“殿下的英姿令下官目眩神迷，然而陛下疼爱自己久出不归的弟弟，诏令殿下即刻回帝都觐见，至于此次出征，就由正俞代殿下前往了。”
噗——
不知为何，大帐中响起仿若漏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