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离开(8)
先前街坊上的人嘲笑曹云辞职在家不干活,现在街坊上的人又都嘲笑曹云正式工不去做,铁饭碗都不要,却去饮食店里做一个打杂工,真是越活越掉价。黄毛英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可恨孩子的路自己不能替她走,要不然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事。当一阵阵风言风语传过来,黄毛英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但曹云却活得有滋有味、兴致盎然,把别人的风凉话当成耳边风。黄毛英只能跟老公诉诉苦,曹怀志把手臂搭在膝盖上,紧锁眉头,抽着烟,像个闷葫芦一样一声不吭,只是他吐烟的时候比以前沉重了,好像要在这一吸一吐中把自己心中的怨气和怒气“一吐为快”。黄毛英织着毛衣,瞅了瞅闷闷不乐的曹怀志不好再说什么。她想到老大老二都老老实实的待在毛巾厂,结婚生子真没操什么心,可最后一个唱了一出又一出,真让人不省心。
在饭店里打了一年多的工。此时三姐已经在深圳的大公司上班了,还给家里买了大电视机,装上了电话,还添置了冰箱,买了席梦思床。黄毛英以有唤娣这样的女儿为傲,总是跟曹云说三姐给她争了光,长了脸。把一个家搞得焕然一新,人人羡慕。这让曹云很不服气,不屑的答道:“我要是有钱也会给你们买的。”“哼!你要是有钱?你要是有钱我都不姓黄了,好好的铁饭碗不要,非要去饭店里打临时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把我的脸都丢光了。”黄毛英鄙夷的斜瞥了着曹云,毫不留情的贬损道。曹云本想反驳,但看到家里的一切也确实是三姐置办的,只好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可她心里很不舒服:“妈妈真是从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咦?深圳这么好赚钱,那我何不也去深圳?到大城市里去开开眼界,而且三姐在那里,正好也有一个落脚点。”想到这里她顿时高兴万分。离开这个家,既听不到妈妈的唠叨,也看不到爸爸那阴沉着的脸。况且离开郴南市,到大城市去闯荡一番,也算不白活一回。
晚上,当曹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妈妈以后,黄毛英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曹云的打算,气得火冒三丈:“你现在不是要到哪里去赚钱,而是赶紧的结婚生子,要不然真成了嫁不出去的大姑娘,我的脸啊更没地方搁了!”“我不!我才多大呀!你怎么动不动要我结婚?唤娣比我还大呢,你怎么不要她赶紧结婚呢?”“你能跟她比吗?她要文凭有文凭,要长相有长相,要学历有学历,她根本不用我操心。”黄毛英得意的一边说,一边兴奋的掰着手指数着,从她那清脆的声音里都能听出她对唤娣的喜欢和满意。她看了看曹云脸色一变,不满的打量了一下曹云,“哪像你啊,从小到大都没有让我省过心。”“你是瞎操心!”曹云看到妈妈一说到她就满脸嫌弃,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都带着不满和怨气,她很不服气的嘟着嘴没好气的答道。黄毛英看到曹云竟然说出这种话,不由得怒火中烧立即从沙发上嗖地站起来,她扬起脖子,气愤的伸出食指指着曹云,她的眼睛被气得红红的,似乎要喷出火来:“什么,我瞎操心?你个没良心的,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说我是瞎操心。”她放下手叹了口气,神情沮丧的说道,“算命的真是没算错啊,我这辈子啊只能靠唤娣,只能享到她的福,你们压是指望不上的了。”
曹云听到妈妈这么说,尽管心里很不服气,但又不想与妈妈争来吵去,她心想:“还为时尚早呢,你就真的这么信命,就这么肯定靠不上我,那就等着瞧吧!”她气鼓鼓的回到睡房,一边弯腰用力打开薄毯子,一边自言自语:“晚上九点多钟到家,每天就这点时间聊聊天没听到什么好话,也没看到什么好脸色,与其在家里受着这样的气,还真不如离开这里远走高飞呢。”
这天晚上,曹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有好多好多珠宝,还发了大财……这个梦把她都笑醒了。这更坚定了她要到深圳去的决心。她没有把这个梦告诉妈妈,害怕一说又遭到一顿数落和嘲笑。曹云毫不犹豫地把饭店的工辞了。黄毛英想到她每次都是这样不听话,于是横眉冷目的指着外面的天空怒道:“曹云啊曹云,你就真像天上的云一样变化多端啊,你干什么都是这样不靠谱不着调的,你辞了麻纺厂的工,这些风言风语刚停歇呢,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我说了,要到深圳去。”“我同意了吗?我是你的妈妈呀,你怎么就是油盐不进呢?”“妈妈,你就别管那么多了,这是我的事。”“你要不是我的女儿呀我还真不会管。”黄毛英收回手指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曹云看到妈妈不理解自己,心里很是委屈,尽管她辞职以后妈妈总是表扬唤娣,而对于她,不是批评,就是贬低。但她其实也很渴望妈妈能够鼓励她,支持她,能够看到妈妈为她露出欣喜的赞叹。黄毛英瘪了瘪嘴,然后咬了咬嘴唇,失望地坐在沙发上,长长的叹了口气。她蹙着眉头,侧着身子,歪着头,托着腮,盯着曹云,一只手指着她:“你看你,一个技校生到深圳去能做什么?你也不照照镜子,不衡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就知道瞎胡闹!”曹云听她这么说很无语,同时也很失望,她总觉得自己还年轻,以后会大有前途。可妈妈总是以自我的观念来衡量她,这让她很难受。她怕自己一说“以后还说不定呢”,妈妈又会嘲笑她一番,因此,她只有低着头默不作声。曹云望着妈妈那一副不耐烦而又瞧不起她的样子,她觉得她与妈妈的代沟太深了。“你这样一意孤行,我不短几年寿才怪呢!”黄毛英深深地吐了口气,紧锁眉头,放下托着腮的手。曹云觉得妈妈就是杞人忧天,不就是辞个职嘛,本来就是小事一桩,说得那么严重,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
“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二十三岁的时候都跟你爸爸结婚了,你呢,还没眉目,”她眼珠一转,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感叹,“以前你还在麻纺厂上班的时候,街坊上的人这个跟我说把你介绍给她的侄子,那个说让你做她的外甥媳妇,可你一辞职全没影了。”“我才不稀罕呢!说实话,他们都配不上我!”“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就你?你是配不上别人呢!”
曹云打理好行囊,黄毛英知道曹云做了决定是死不悔改的,没办法,俗话说“女大不由娘”,这算是真正体会到了,她一边摸摸行囊,一边叮嘱道:“在外面做事,不象在本地,该忍的时候要忍,该让的时候要让,不能像现在这样由着性子来。在家里,别人是看在我们的份上才不跟你计较,到外面可就不一样了。要记得‘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做人要善良本分。”
曹怀志觉得她下深圳也好,眼不见为净。但终归是父亲,还是不放心的交代:“把你三姐单位上的电话号码记清楚,到了深圳就打电话给她。”尽管曹云觉得爸爸妈妈与她的想法不一样而闹情绪,但真的要离开心里却还是有些舍不得,心里又有些伤感。她背上行囊,强压住自己的眼泪,哽咽着说道:“我不在家里,你们要保重身体。”“没事的,你就放心吧。”曹怀志立即答道。
“你大姐二姐准备的东西都带齐了了吧?”“都装进去了。”曹云拍了拍刚买的旅行袋笑着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