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反对（3——1）
曹云决定跟爸爸妈妈谈谈离开麻纺厂的事。那天曹云做好饭菜吃完晚饭以后，她一边收碗筷，一边端详了他们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爸爸妈妈，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她妈妈黄毛英坐在沙发上一边织毛衣，一边笑着问：“什么事啊，是不是找到男朋友了？”曹云停下手中的活，端着碗筷子难为情的笑了笑答道：“不是。”她爸爸曹志怀一面打开黑白电视，一面坐下去抬起头诧异的望着曹云问道：“有什么事啊？”“我想离开麻纺厂。”“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啊？你想想你已经过完21岁生日了喔，年纪不小了，该想想找对象结婚了。”她拉了拉毛线，圆圆的线团顺势在沙发上转动了一下。“怎么找对象结婚啊？麻纺厂里一大堆女的，旁边的纺织厂也是一大堆女的，一个像样的男人都没有，怎么找，怎么结婚啊？”曹云立即皱着眉头不悦的反驳道。
“你看已经结婚的孙凌找到税务局的，已经结婚的黄荣找到工商局的……你怎么就这么鼠目寸光只想着麻纺厂和纺织厂呢？”“噢，别人是有亲戚介绍，自然能在外围找，可我呢？”“我跟你说，你要是出来了就更找不到男朋友了，麻纺厂可是你的一块人生跳板，找对象别人一问在哪上班，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麻纺厂。”黄毛英停下手中的活，心里暗暗责怪她不懂事。望着一脸不悦的曹云，她心里也有些气恼，不由得提高音量接着说道，“想当初可是你舅舅找了关系好不容易才同意你进麻纺厂的，现在放着好端端的铁饭碗不要，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曹云端着那收拾好了的碗筷子一想不对呀，自己就是想离开麻纺厂，不愿意上这样的班而已，跟找对象扯不上边儿的，怎么被妈妈一绕，自己就绕进去了呢？好像我就是为了想找一个男朋友才要离开麻纺厂似的。于是她把碗筷子往厨房的砧板上一放，赶紧出来说道：“妈妈，我现在还不想考虑个人问题，你看我在麻纺厂已经快三年了，我厌倦了这样三班倒的生活，特别是上晚班，从零点到第二天八点啊！”曹云想着这种晚班，三更半夜别人躺在床上酣然入睡，可她却在麻纺厂忙来忙去，不由得蹙着眉头，然后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八”字的动作。“那又怎样？我还不是这样过来的！那么多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是啊，你就因为上着这样的班，熬坏了身体才早早地病退了。”“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我是体质差，动不动生病才病退的，不是这个工作的问题。”黄毛英不服气的答道。曹志怀看了看她们娘俩已无心看电视，他站起来阴沉着脸怒道：“我去值班了，曹云，我是坚决不会同意你离开麻纺厂的！”说完把门一关出了门。“看到没？你爸爸已经发话了，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去上班，以后你会知道我们是为你好！”黄毛英流露出一副不悦的神情，根本不抬头看曹云，低着头继续织着毛衣。
“真是强人所难啊！”曹云在心里暗暗的想，然后叹了口气，她颓唐的坐在沙发上。她还是想说服妈妈，曹云咬了咬下嘴唇提高音量说道：“妈妈，这样黑白颠倒的工作我真是受够了，你知道每次上夜班我是怎么过来的吗？都是咬紧咬关挺过来的，我现在还年轻，挺得住，熬得住，估计到了三十多岁就未老先衰了，我自己的体质我清楚，我熬不过的，”曹云看到妈妈好像没有异议，接着说道，“你看在麻纺厂上班的中年人一到三十多岁就老得像一个老大妈样的。”“就你事多，就你想法多，你不要找借口了，我还不知道你就是懒呗，故意找理由、找借口，沾轻怕重。”黄毛英越说越气，觉得曹云就是爱没事找事，织着毛衣的手停了下来，理了理额头上垂下来的卷发，她微黑的脸儿被气得有些泛红，弯弯的眉毛微蹙着，扭头望向曹云愠色道：“你别无理取闹啊，这可是你一辈子的事。一个女孩子有一个正式单位走到哪里都是很有面子的。”
曹云不悦，微闭着眼，此时她想到可以跟小姨商量一下，然后叹了口气，睁开眼想了想站起来无奈的说道：“我把碗筷子洗了就出去走走。”曹云洗完碗筷跟黄毛英打了一声招呼她就去了小姨黄回英家了。
黄回英听到敲门声赶紧开门一看是曹云马上笑脸相迎：“曹云，你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曹云进了屋。表弟和表妹正在卧室里写作业，曹云问道：“小姨爷呢？”黄回英看到曹云额头上冒着汗立即把风扇的档位调到一档，然后答道：“出差去了。”曹云坐在风扇旁边直言不讳的说道：“小姨，我想辞职离开麻纺厂。”“为什么呀？”黄回英大吃一惊看着曹云瞪着眼睛惊讶的问道。“我想出去闯一闯，我觉得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一个女孩子出去闯什么呀？你别瞎折腾，这么好的单位别人想进都进不去呢！”曹云听到小姨也反对，沉思了一下说道：“我不甘心就这么过完我的一生。”“什么？这样过一生不好吗？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好好找个对象结婚生子，这可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啊！”“可我就是想离开。”曹云低下头失落的答道。“你可别犯傻，想出去容易想进去可就难了。”
黄回英看到曹云刚刚还高高兴兴的，现在却愁眉苦脸的样子，她站起来笑着说道：“你看我光顾着跟你聊天，都忘记给你切西瓜了。”“别客气，小姨，我只是想过来跟你聊聊天。”黄回英立即切了一块西瓜递给她说道：“吃点吃点，解解渴。”曹云接过西瓜笑道：“谢谢小姨。”“你要听话，别胡思乱想，好好工作，你妈妈经常在我面前夸你呢，”黄回英吃了一口西瓜，擦了擦嘴边溢出来的西瓜汁继续说道，“你看你现在已经是麻纺厂的红人了，三八红旗手你得的最多，五一劳动奖章数你最多，听你妈妈说家里用的香皂、脸盆都是你得奖得来的。这么好的待遇你还要走真的可惜呀！”黄回英说得绘声绘色的，她似乎也在为曹云在单位的可喜事迹而高兴。可曹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她看到小姨的反应，知道她也是不同意自己辞职的。吃完那块西瓜以后就笑着告辞了。
她一边走一边想：“怎么办？我是该冲出去闯荡一番活出自我的精彩，还是守着这个麻纺厂日复一日的安逸苟且？”她叹了口气，抬起头，望着天上繁星点点，皎洁的月亮悬挂在高空好像是一个电筒要护送她安全到家似的。她低下头望着那一条笔直的马路一直向前延伸着。“难道我的人生路就像这条马路，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从青春年华走到白发苍苍，直到生命落幕？这将是多么苍白的人生啊！这样活下去难道不是一种悲哀，一种莫大的悲哀吗？”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为爸爸妈妈和小姨的不理解而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