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惆怅（1）
曹云在郴南市麻纺厂工作快三年了，她对每天戴着口罩向着轰隆隆的几台机器的工作已经产生厌烦。在麻纺厂里做麻袋，不仅灰大、而且劳动强度大，还要三班倒，关键是累死累活的也没有多高的工资。厂里妇女和少女居多，有一个长得很丑的未婚男人少女们都要明争暗斗一番，往往长得很丑的男人可以百里挑一，找一个如花似玉的心仪的老婆。“在这里上班的男人真是走运啊！”曹云心里无比感慨，不由得又为自己在这样一个男少女多的厂子里上班而感到悲哀。
还好今天上的是白班，下午四点下班以后她脱下工作服，拍了拍裤子上沾了些许的灰，叠好工作服。抬头望着窗外远处那绿意盎然的树和红的似火的映山红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想着它们每年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绽放，它们会不会也像我一样觉得厌倦呢？一起上班的工友们都有说有笑的走出了更衣室。她最后一个出去，彳亍在已经走了两年的宽阔的水泥过道上准备回家。她看到有的妇女坐着自行车赶着回家看孩子和丈夫，有的女孩正在处对象赶着约会，有的赶着上街买东西。
肖翘翘尽管出来的早，但却在过道旁跟彭代勤聊着天，看到曹云往前走了，赶紧跟彭代勤告别。她加快脚步追上曹云拍了拍她的肩膀，歪着头望着她笑着问道：“曹云，你看，夏天就要到了，我们去林泰服装城买几条漂亮的裙子，怎么样？”“不去！”曹云微蹙眉头，扭过头望了一眼肖翘翘干脆的答道。“为什么？”“买裙子穿给谁看啊？”“厂里不也还有几个帅伙子吗？”“我退出，多给你一些机会。”曹云望着肖翘翘白皙的瓜子脸打趣道。“去你的，我要身材有身材，”她扭动了一下腰肢，然后无比骄傲的自信的扬了扬眉毛，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自信满满的接着说道，“要相貌有相貌，你不用退出我也有的是机会。”“一个自恋狂，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曹云抬头瞥了一眼肖翘翘。尽管她心里承认肖翘翘确实长得好：乌黑的头发油光发亮，顺滑无比，宽额头、如月牙一般的眉毛，眼睛大而有神，高鼻梁，性感的红唇。但她不喜欢她那么不谦虚。因此，她总是在她最自信的的时候给她泼泼冷水。
“翘翘，你对现在的工作满意吗？”曹云停下脚步，歪着脖子，困惑的望着她问道。“满意呀！”曹云的话音刚落肖翘翘就不假思索答道。“女孩子能有个工作不就是最大的幸福吗？”翘翘看到曹云迷茫的神情，那迷离的眼神，无比轻松而快乐的答道。她那悦耳的声音夹杂着机器轰隆隆的声音，好像就是在为她的回答伴奏。两边青翠的樟树高高耸立着，像一个个尽职尽责的侍卫，似乎在无时不刻的保护着她们的安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里，对现在的工作感到厌恶了。”“厌——恶？”肖翘翘微蹙眉头，轻启朱唇大惑不解，看到曹云平时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样子，怎么会厌恶呢？她停住了脚步疑惑的望着曹云。曹云放慢了脚步，她也放慢脚步。此时她们已经走出了厂门外，曹云驻足转身望着厂门口那几个醒目的“郴南麻纺厂”咬了咬下嘴唇，五味陈杂。
“你怎么会厌恶呢？”肖翘翘打破沙锅问到底，然后又似有所悟的点着头，提高音量，慢条斯理的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这种生活不能叫厌恶。”“那应该叫什么呢？”“应该叫枯燥，”她一只手扳着另一只大手指和食指继续说道，“工作枯燥、生活枯燥。”“枯燥？是枯——燥吗？”曹云眨了眨眼，一下子被她弄糊涂了。“绝对是，而且我还可以为你解开这种枯燥的情结。”“怎么解？”曹云不由自主的靠近了肖翘翘好奇而急切的问道。
肖翘翘挪了挪脚步，倾着身子把手放在曹云的耳旁轻声说道：“找一个男朋友就不会枯燥了。”“什——么？”曹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肖翘翘站直了身子笑盈盈的得意的望着曹云。“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你这是哪跟哪啊？尽瞎说！”曹云羞红了脸故作生气的答道。“真的，不骗你。有了男朋友以后，不开心的时候他可以哄着你，觉得枯燥无味的时候他会说着甜言蜜语让你感到生活无比美好；当你病了的时候他会关心你，照顾你，多好啊！”肖翘翘双手摩挲着无比神往的说道。
“呸！曹云朝她“呸”了一声接着笑着拉长声音说道，“想——得——美！你这真是白日做梦啊！”她指了指天空然后望着她笑了笑。“或许这里不适合我，我现在很惆怅、纠结，我在想哪里才适合我呢？”“你真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好好的惆怅什么，纠结什么啊？真是吃饱了撑的！”“我也觉得自己不可思议，这可是我们这一辈子的铁饭碗啊，”她愁眉苦脸的把背倚靠在厂子的铁门旁，交叉着双手，用舌头慢慢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难过的说道：“我进这个厂子，还是我舅舅托了熟人找关系好不容易才进来的。我怎么会厌恶它呢？”曹云抬起头望着那深邃的苍穹又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可是郴南市最繁华的区域之一了，”肖翘翘一边把瘦弱的曹云拉到人行道上，一边指着前面高耸的厂房说道，“你看，那边是纺织厂，那边是化工厂。我们能在下里桥这个繁华地段的麻纺厂上班真的是不错了，你就不要鸡蛋里面挑骨头了。”曹云顺着肖翘翘指着的方向望过去，远处的厂房、烟囱、还有后面的一座青山，眼前是一条大马路，人行道上有赶着回家的、有赶着去上班的、有赶着去对面的市场买东西的，还有的情侣手牵着手散步的……她笑了笑轻咬了嘴唇说道：“是不错啊，可我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像缺少了什么似的。”“缺什么？缺裙子和男朋友。”肖翘翘望着还心事重重的曹云巧笑道。“瞎——说！”“走吧，走吧，”肖翘翘拍了拍她的手臂，“我们不进城，就到附近的市场看看。”她推了推曹云，然后挽住她的手臂。曹云看了看她笑着调侃道：“我这可是舍命陪君子，你得跟我买一条裙子才行。”她故意用力赖在那里不动。
“好吧，好吧。”肖翘翘看着她穿着的休闲装的黑衣服的衣领已经快磨破了，里面的白衬衣的领子也起了毛，皱了皱秀眉，咂了咂嘴：“一个女孩子，要学会打扮打扮一下自己，你看你，长得眉清目秀的，穿起这个样子就像一个老大妈。”“你怎么说话的？我长得这么漂亮，不打扮也美，不像你非要打扮打扮一下才显出你的美来！”“哼！脸皮够厚的，比我还自恋呢！”肖翘翘看着她舒展的眉头，那绽放了的笑脸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