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河的原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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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父亲陪读

还有一个月零几天就要高考了,全家人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小哥的高考上,

奶奶有事没事就往志志家跑,看志志奶奶给志志做什么好吃的,回来也尽量张罗,然后叫大哥带到学校去,基本保证小哥每星期都能吃到肉和鸡蛋,看着香喷喷的饭盒,我不免咽了几口口水。

奶奶瞧了瞧我的馋样,说:“莲子别着急,等你考大学时奶奶也给你做,比这还好的呢”

我眉开眼笑地说声:“我才不馋呢,等我考大学时天天吃好的”。

这次大哥带补给给小哥之后,打电话到春雷家,母亲去接的电话,说是小哥说叫母亲去学校一趟。

母亲忙得都走不开,对城里也不熟,除了东门的菜市场,哪里也没去过,要去,还得是父亲去。

奶奶于是去河对岸秋芸的藕行找父亲,催促他去小哥的学校,说孩子叫父母去一趟,一定是有什么事儿,会不会是胳膊上的伤又犯了?

父亲说有什么事他不跟青松说说就得了,还非得回来叫父母去一趟,我这儿正忙着呢,又耽误我的功夫,半天的工钱又没了。

一边说着,一边洗掉腿上手上的泥巴,收拾好担子,回到家里来,换了身干净衣服,饭也没吃,拦住村头的中巴进城去了。

不知小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惊动家里的人去,连大哥都解决不了吗?

父亲去了之后,回来是这样描述的:

父亲见到小哥的时候,发现他消瘦得眼皮凹下去了,眼眶乌青,不住地打喷嚏咳嗽。

生病了?父亲问。

小哥点了点头,来不及说话就又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喷嚏打开了。

小哥说宿舍八个人,一个得了流感,全宿舍遭殃,已经有四个都染上了,晚上睡觉咳嗽声不断,根本睡不好,他已经发烧了一天了,为了不传染影响别人,他们这些已经有症状的同学要么回家要么在学样附近租房子住,都搬出去了,他也想搬出去住。

父亲看他那个可怜样,脸上都看不见肉了,也十分的心疼,就问了:“要不回家住几天?”

小哥摇摇头,说:’晚上还要上晚自习呢,快高考了晚自习至关重要,好多的试卷题都要靠晚自习的时间来做呢,回家住就上不成晚自习了“。

父亲又问:“那在学校旁边租房子要多少钱?“

“离学校越近的地方越贵,要三百块,稍微偏远一点的二百”。

父亲吸了一口凉气,快顶上半个月的工钱了。

要不先回家住几天,等感冒好了再回宿舍住,这租金实在是太贵了,父亲这么想着。

小哥好象看穿了父亲的心思,缩起脖子看了看远处说:“七八个人的大宿舍,还是不清静,晚上睡不着觉,我自从手摔伤了返校之后就睡不着觉了,每天睁眼到凌晨三点,就是睡不着“。

父亲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下小哥,确实是瘦得脱了形了,原来是得了失眼症。

父亲决断地说:“咱们就租个房子吧,在学校周围,三百就三百,贵也只有一个月,没什么舍不得的“。

小哥有些欣喜,咧开大嘴笑了。

于是乎父亲回到家来,跟母亲和奶奶说了一下,就收拾了几件衣物和生活用品,去学校周围给小哥租房去了。

父亲也不知道具体收拾些啥好,看见小哥房里他常用的木箱子,就背了去,又觉得小哥下了晚自习要吃点霄夜,又把家里的汤锅拿了去,装了几颗鸡蛋,说是可以借房东的厨房下点面条给伢子吃。

母亲表示怀疑,说你会下面条么?

父亲说:“我啥不会呀,你们平时干活我都看在眼里,看看我都会了“。

母亲将信将疑。

种了一辈子地的父亲,开始了跟小儿子陪读的生活,他傍晚离家去出租屋,等小哥下晚自习,做点霄夜给他吃了,两人就睡,一大早,小哥起床上学了,他再坐车回村,接着在秋芸的藕行干活。

这是他这几十年来都没有体验过的生活,从未做过饭,但现在要自己做面条,他在房东的厨房里捣鼓了半天,掐着时间做了一锅面条,还放了胡椒和味精,自己很满意。

小哥回来吃了一碗,连汤带水的喝了个干净,父亲很是欣慰,觉得自己的厨艺那是不错的,不比做了一辈子饭的奶奶差。

小哥吃完了一抹嘴说:“要是再撒点葱花就更香了“。

父亲第二天一回家就直奔菜园子里挖了一把香葱洗净,放在塑料袋里,以免下工后进城的时候忘记了。

父亲这个粗枝大叶的大老爷们竟也变得细致起来,母亲戏说这个家也只有老二能把他整成这样,不然任谁也不能叫他去洗手做饭的了,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了降一物。

小哥跟父亲搬进出租屋的第一天,下了晚自习吃完父亲做的面条后,躺在床上翻书,看到夜里十二点,劳累的父亲呼呼睡完一觉了,一睁眼发现他还没睡,并催促他早点睡下,明天再接着用功。

小哥说不是我要用功不睡,是睡不着。

就是失眼,不到凌晨三点就是睡不着。

可能是天太热闹的,父亲说明天把家里的电风扇带来吹就不热了。

可是小哥感冒未好,还在打喷嚏流鼻涕,吹电风扇恐怕更加不好,还是手头这把小蒲扇,轻一下重一下的摇一摇比较合适。想到这,父亲爬起来,摇着蒲扇给小哥纳凉。

小哥一直睁着眼,望着蚊帐的顶。父亲想找话题来跟他说几句。看见床头的小木箱子,从蚊帐里伸出手去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的红壳笔记本来。

父亲翻开小红皮的日记本

某日,老师家访,说我上课拽小翠的辫子、还顶嘴,被罚跪半日

某日,往茅坑扔石头,不知金贵叔正蹲茅房,见(溅)了他一......,被用扫帚打胳膊和手......

某日,拔公鸡毛做毽踢,翠春奶奶抱鸡来告状,被用擀面杖打后背三下......

父亲笑了:翠春奶奶家的公鸡都快拔秃噜成肉鸡了,老子能不打你吗?

还有,你金贵叔蹲茅房你往里扔石头块干嘛?老子要不打你,都对不起列祖列宗......

小哥听父亲在那里念着,扯过一条被单躲在被单底下快笑抽了,被单一个劲地抖.........

被表扬只有二次吗?不止吧?一次是踢毽第一名?一次考上高中?不会吧,我记得你妈说过,你刚出生那会儿,我看你哭得响亮表扬你说:咳!多棒的一个劳动力!这算不算是表扬?

......

原来在小哥的记忆中,父亲永远都是扮演着一个严父的角色,没有一点温情和慈祥。

父亲有些自责,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小哥在被单底下笑够了,看见父亲在那里沉思,想缓和一下气氛,于是说爸你在扫盲班还认识了几个字,不算是文盲吧?

父亲来了精神说:“我怎么能算是文盲呢,以前小队分粮食我都是可以当记账员的,要不是家里穷没条件,我也能象你们一样读个高中大学的”

小哥说:“对,凭我跟我大哥的智力来看,应该也是遗传了您的基因,您当年要是有条件,肯定也是一文化人了”

父亲受了抬举,眯缝起眼睛开心地笑了,

小哥说哟,您还当真了,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父亲作势要打他,父子俩在床上笑成一团。

笑够了,父亲他问小哥:“你小时候我打你那么多,你恨我吗?”

小哥说:“恨过,小时候特别恨,觉得父亲不喜欢我,后来不恨了”“从啥时候开始不恨的?”,父亲问。

“那次卖冬瓜之后”,小哥回答。

父亲抽了一支烟,说:“我现在想想,以前打你打得太狠了,小时候你调皮捣蛋,我没好脾气,太不应该了”。

小哥说:“您这算是跟我道歉吗?儿子挨父亲的一顿揍这不是太正常了吗?您来陪我这一个月,天天给我做霄夜,足可以抵消以前对我的所有不好””。

父亲笑着说:“真的?这么说我这陪你一个月真值了”。

为了缓和气氛,小哥又说:“,我这两天头重得很,明天要不歇一天吧,我想骑车去文化路的草籽湖边走两圈。

父亲说好呀,咱们明天早上就去,去完湖边再去大东门美食馆吃桂花汤圆。

第二天,小哥到学校请了假,借了同学的自行车跟父亲一起骑行到草籽湖。

天蓝水清,微风徐徐,小哥倒在草地上睡着了。

父亲蹲在岸边,看着这小城市中这么一块清静地儿,觉得没有饮马河岸的风景好。

饮马河岸边现在正是酒曲草开花的季节,红得发紫的酒曲花芳香四溢,点缀在一丛丛绊根草和狗尾巴草中间,天然的美景,映衬着七家村一望无垠的荷塘,恍若人间天堂。

小哥睡醒之后,父子俩开始骑车比赛,看谁先到达美食汤圆馆。

父亲毕竟老了,可能是有些累,还是输给了小哥。

吃了香糯糯的桂花汤圆,小哥又点了几样小点,一碗牛肉粉,父亲笑他跟父亲年青的时候一样能吃。

回出租屋的路上,父子俩都骑得很慢,现在是慢车比赛,看谁停留在原地的时间长,这次是父亲取胜,车把手把得稳,有耐劲。

小哥不得不服。

回到出租屋,小哥拿起书包说要去学校,还是在学校安心,一天不去上学心里不踏实。

父亲叫他去了,自己回家取了些香油和青菜,和在面条里用得上。

这天下晚自习小哥回来仍旧是吃的泡鸡蛋面条,加了几片青菜叶。

父亲问小哥有没有吃够,小哥说吃习惯了,还好,蛮香的。

父亲笑了,说:“我除了会做这个,别的啥也不会,就这鸡蛋面条也是我这辈子头一回下厨,你是第一个吃的,别人都没尝过我做的饭”。

小哥说那看来我还是很荣幸的了。

父亲说那是。

这天晚上小哥十一点钟就睡着了,睡得又香又甜,倒是父亲半夜老是醒来,辗转反侧的翻身,拿起扇子给小哥摇扇。

小哥早上醒来时问父亲自己几点睡着的,父亲说十一点你就睡了,睡得那叫一个香啊,还说了几句梦话,放了几个响屁。

小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哥说可能是前段时间亏觉了,现在得补回来,所以才睡得这么沉,

父亲说休息好了精神才好,才学得进去,吃得下睡得香才能考好成绩。

小哥说您可别给我压力了,我就是因为上回联考考了年级第一名,才失眠的。您是不知道竞争有多大,要想稳住这个位置,心里天天都是焦虑的。

父亲说你不用考第一啊,考个大学上就得了,要第一干嘛。

小哥说不,我的想法不一样,我想上清华。

父亲吓了一跳,说你这想法好是好,可是太难考了,考得上就上,考不上考个别的也行,你大哥说省城的好多大学都是很不错的,志志就想上省城的农业大学。

小哥说人各有志,虽说是难,可是宋家坡的宋家诚不是考上了吗?他能考上我为什么不能考上?

父亲说随你吧,不要太固执了,考不考得上不要紧,别得神经病就行。

小哥收拾东西去学校了,轮到父亲整天忧心忡忡的了。

他希望小哥寮现自己的愿望,又担心小哥的心理压力太大,一天到把自己弄得惴惴不安,七上八下的。

小哥高考前的一个月,吃了一个月的鸡蛋葱花面,父亲当了一个月的陪读保姆。

母亲开玩笑说这是父亲一辈子最难忘的经历,从来都是一脸严厉的父亲,终于在他小儿子身边当了一回慈父。

高考那几天,父亲仍然是傍晚时分去学校旁的出租屋里,坚守着最后一晚的陪伴,明天考完了就结束了,,

父亲早上起床后就退了房,收拾好行李物品回家,背回了小哥的木箱子。。

小哥考完试后就自己空手坐车回家即可了。

一家人都在家里等着小哥考完后回来估分数,大哥犹其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