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金枝退亲
只是听叶子说姐姐金枝不同意家里安排的这个对象,没想到这么快就跑回来退婚了。
端午节前日,金枝姐就从深圳厂子里回来了,她烫了一头长卷发,穿着太阳花的两件套连衣裙,高跟鞋,真的象城市里的工人,比我们农村的姑娘新潮很多。说话还是那么高声,见了谁都是未语先笑。
除了给乡邻带了水果零食,还给叶子带回来一件新式的连衣裙。
叶子拿起裙子齐在肩上比试了一下,感觉长短肥瘦就很合身,还有蕾丝边,叶子转了一个圈,裙摆飞起,象一只轻盈的蝴蝶。
她细心地将裙子叠起来放进衣柜里,就等到走亲戚家的时候才拿出来穿呢。
我十分的羡慕,只怪爹妈没给我生个姐姐。
金枝姐为什么赶在端午节之前的日子回来呢?叶子说一定是想在端午节之前把家里的亲退了,免得端午节那个“木桩子”又来送节礼。
也许叶子说的是对的,我也这样认为。
当然叶子的爹妈肯定是不同意的。
要不然我去叶子家找叶子的时候听见叶子父母亲正关着房门教训她姐。
“你想退了这门亲,除非我死了”,这是叶子妈的声音。
“全村都没有你这样的女伢,跟他们家订了二年的亲了再想退,你不怕别人说闲话我们还怕呢”,这是叶子爸的声音。
金枝姐的全是啜泣声,长长短短的。
叶子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了一会儿,竖起食指冲我做了个“嘘”手势,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我姐算是完了,身份证和钱都被我妈没收了,不让她去深圳了。现在是亲也退不了,人也跑不了,姐都在家里哭了几天了,不吃也喝”,她愁眉苦脸地说。
“那怎么办?”,我问。
“所以呀,我正发愁呢!”叶子双手托腮,幽幽地说。
“我怎么感觉你有办法了呢?”,我直觉告诉我,叶子有了一点办法了。
叶子冲我狡狤地一笑,说:“我能有什么好办法?”。
一只鸡咯咯哒的下完蛋从窝上跳了下来,叶子跑过去,捡起还热乎的蛋,放进鸡蛋筐里。
“我明天上集去卖鸡蛋去,不去我们镇上的,去县城东门的农贸市场”。
“就为了卖几个鸡蛋?”我问。
叶子伏在我耳朵边上说:“我如果把我姐带给我的连衣裙卖掉,你说能卖多少钱?”
我摇摇头,“不知道“。
“我姐八十给我买的,路途的运费不算,我九十卖掉,你说有没有人买?”
这个我也不知道。
“那如果八十五呢?”叶子继续问道。”
“八十五也许有人买吧,你这个裙子是最流行的款式”,我想当然地说。
“那就卖八十五好了”,叶子肯定地说。
“八十五给你姐也不够呀?”,我说。
“到深圳的车票钱七十四,就是那种没有座位站着去的,我姐都跟我说过,路上再买几包泡面和袋装榨菜就可以了”。叶子胸有成竹地说。
“叶子你要是帮着你姐跑了,你家里爸妈这边可怎么办哪?”我担心地说。
“有什么不好办的,退了不就成了”,也没有谁规定不可以退亲的“,叶子一脸的毫不在乎。
过了几天,看见金枝姐在村里的井边洗衣服,志志奶奶问她几时返厂子上班,金枝姐说:“不去了,家里也缺人手干活,在家里帮着干干活父母亲少受点累”
志志奶奶说:“姑娘伢们就是比男伢们细心孝顺,就是你那工作挣钱不少,丢了太可惜了,啧啧啧……”。
金枝红着脸说:“钱这个东西是挣不完的,我还这么年轻,以后还有机会的。”
水井边挑水的几个人都跟着说:“也是,也是”。
周五我放学回家就把奶奶的针线箩翻了个底儿朝天,凡是绣好没人穿的鞋垫和拼布书包以及大了或小了的新布鞋,我都搜罗到挎包里,末了还抓了一块能铺在地上的小花塑料布装进去,周六一大早,我和叶子就坐上了开往县城的早班车。
在熙熙攘攘的农贸市场的一角,我俩打开小花塑料布,将要卖的东西一股脑的摆在上面,唯独那件崭新的连衣裙,叶子用衣架穿起来,用手举起,把商标朝外,以向顾客表明这是件新衣。
叶子带的鸡蛋没多久就有人买走了,卖了三元钱。
我带的绣花鞋垫卖出去两双,收入一元六角,两个拼花布书包卖了二元,一共是三元六角,我塞给叶子说是凑给金枝姐姐。
我们都眼巴巴的希望有人来买走连衣裙,但是似乎没有人对这个敢兴趣。
我示意叶子得换个地方,而且得吆喝才有人看。
叶子说她从未卖过东西,吆喝不出口。
我说为了金枝姐的路费,你得豁出去了,不吆喝哪里有人买呀。
叶子听从了我的意见,从偏僻的角落走到卖布的摊位口子上,一手举着裙子,一边大声地叫着,“最新款的连衣裙,刚从深圳带回来的,便宜转让,有人要吗?“
这一招果然凑效,有几个人问了问,因为要价太高,没有成交。
一个戴眼镜的妇女牵着一个小姑娘走过来,小女孩盯着裙子不眨眼。
我连忙大声说:“南方带回来的新款连衣裙,崭新的,原价一百元,现价八十五,已经卖掉一件了,就剩这最后一件了”。
小姑娘站在原地不肯挪窝,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件连衣裙上漂亮的蕾丝花边。
叶子觉得有戏,走上前对小姑娘说:“可以试一下,买不买都不要紧”。
小姑娘看了一眼旁边的大人,眼里露出乞求的神色。
大人用手摸了摸面料,也许是觉得不错,说让小姑娘试试。
小姑娘套在身上就不肯脱下来了,因为确实好看。
八十五元钱的价钱,叶子一分钱都没有让。
把裙子递给小姑娘的时候,叶子还是有一点不舍,那件她从未穿过的漂亮裙子何尝不是她的心头大爱呀,可是为了姐姐,不得不忍痛割爱呀。
算了算俩个人的总收入,一共是九十一元六角,叶子高兴坏了,总算是够了姐姐的路费,她把钱小心地夹在黄挎包的书页里,生怕弄丢了,一路上用手护着书包。
周二放学后,我又去叶子家找她对作业,发现她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邻居说她父母去好姑家喝外甥媳妇的满月酒去了,金枝和玉叶两人应该在家的呀?
可是她家大门虚掩着,没有人在,应该是出去玩了或者在菜园子里摘菜吧。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叶子来我家了,看她的神色,一定是有什么事。
她跟我说,她趁父母不在家,找着了抽屉钥匙拿到姐姐的身份证,又把卖裙子得的钱给了姐姐,把姐姐送到村口,姐姐去县城火车站买票去深圳了。
我说叶子你真的胆子大,万一你父母知道了回来责怪你,你不怕吗?
叶子说:“我也想过后果,也害怕,但是更不想姐姐痛苦,一定要帮姐姐一次”。
叶子又补充说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了,料想她在家是老小,父母疼爱惯了,也不会把她打得怎么样。
过了两天,叶子父母走亲戚回来,发现金枝已经走了,锁在家里抽屉里的身份证也被拿走了。
拷问金枝,金枝说什么也不知道,是姐姐自己走的,姐姐有腿有脚,趁家里没人的时候自己偷偷拿走身份证跑了呗。
叶子她妈气得在家病倒了。
我吓得一连半个月不敢去叶子家找她玩儿,因为心虚自己也凑了三元六角钱给金枝姐,就怕人家知道。
叶子跟没事人一样面不改色,照旧正常吃饭上学。
及至有一天叶子妈发现金枝带给她的连衣裙没有了,问她,叶子说一定是被姐给带走了。
叶子妈说:“我才不相信呢,她又穿不了带走它干啥,她买给你的呢“
叶子来个死不认账说:“反正我不知道,你们天天在家守着都没看见,我怎么知道,等姐回来问她不就知道了?”
叶子妈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哇,你俩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呢!“
叶子说:“我跟我亲姐好怎么啦?有什么不对的?“
叶子妈气得说不出话来。
叶子说姐姐说过春节就不回来了,等哪天父母气消了她再带着厂子里的对象一块回来。
回厂子后她会把退亲要花费的钱寄回来,并嘱咐叶子在家多孝顺父母,不要惹父母生气了。
所以最近父母心情不好发脾气的时候,叶子都十分体谅他们,不顶嘴,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