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 水生家
就在大伙送走了去深圳打工的一拨伢子在村头往家返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一个人从村里跑出来,披散着头发,呜呜哭着朝村口奔过去。
大家一看,原来是水生媳妇。
水生他妈还在后面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大声喊着:“拦住她,拦住她”。
大伙儿忙截住水生媳妇,问是怎么回事。
水生媳妇倒在地上哭着不起,手脚使劲在地下摔打着,似有天大的冤屈。
手里拎个小花布包,里面只装着几件衣服。
估摸着是想追那几外出门打工的人去,没追上,这倒在地上不愿起来。
水生妈颠着小脚努力地赶上来,声嘶力竭地请大伙劝劝水生媳妇快回家,有家有口还有两个孩子的,怎么丢得下家里出去打工呢。
几个姑嫂都开始劝说水生媳妇,水生媳妇任谁怎么说都不听,哭得是地动山摇。
叶子父亲一挥手,几个力大的姑婆会意了,抬的抬手抬的抬脚,将水生媳妇架起,往家送去。
水生原来在家呢,正闷头坐在桌边喝小酒,一副木头桩子的倔模样。
众人把水生媳妇抬头床上,水生媳妇哭得抽搐不止,开始呕吐。
大伙出堂屋来劝说水生去安慰一下老婆,水生倔着没动。
大伙也不敢说得太过,怕适得其反,说了几句劝和的话后就出来了。
叶子父亲摇了摇头说:“水生这脾气不改呀,家庭难得和睦”。
怎么说呢?
水生人本来生得厚道,但心眼也实。
自从分了单干之后,不能吃大锅饭了,自己的田地自己种,自由了,别人家都觉得是好事。
但是水生父亲去世得早,他对于这个下秧,施肥、打药都把握不好,嘴又不甜,整天跟个闷葫芦似的,不跟村里老一辈的请教,所以他的田地收成都不好。
这几年都连自家口粮都不保。
这年头有手艺的人好过日子,到哪里都能找到活。
实在没手艺的去建筑工地当个泥巴匠,和水泥浆灰做大工,一天的工钱也不少。
但是水生呢,有恐高症,一上跳板,三四层楼高就开始两腿发软头发晕,送点材料上去都怕掉下来,毛货也不敢用他,怕出了事担待不起。
所以别人家大把票子挣回来,自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更别说看着人家盖新房换新衣戴首饰,他家还是住着那四壁透风的土坯房,随时象要倒塌一样。
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水生也是,越是不顺心,越是爱喝两口小酒,醉熏熏的耍酒疯,还在家骂骂咧咧,媳妇要说他两句就吹胡子瞪眼要打人,所以媳妇没少跟他吵架。
这次肯定又是吵架了,水生媳妇伤透了心,才想跟着明月她们去深圳打工,远远地离开他,眼不见心不烦。
按说出去打工赚钱本不是坏事,但是水生媳妇人长得白净俊俏,平日里又看不上水生,虽然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但今年也才二十六岁,正是年轻的时候,水生妈说这媳妇一旦出去了,还回不回来就两说了,所以千万不能让她出去。
赶集都得盯着点,以防她借机跑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打架闹着要走了,水生他妈哭肿了眼,可水生就是不肯跟媳妇说句软和话。
大伙从水生家走出来,远远地还听见水生他娘在那里数落水生。
爱民大叔跟建民大叔走在人群的后头,都皱起了眉头,象是替水生担忧。
建民大叔问:“春雷的饭店其实可以在外面搭个遮阳棚做卖早餐的,门口那么宽敞“。
爱民大叔说:“忙不过来,早上都不愿意起早,再说做早餐那点收入年青伢们的也不在乎,现在只是经营中餐和晚餐“。
建民大叔说:“那可以把做早餐这项租出去呀,一来可以收点租金,二来也可以给想做这买卖的人提供机会呀“。
“谁想做早点摊呀?“,爱民大叔问。
建民大叔朝着水生家呶了呶嘴。
“让他家两口子去做,一年下来比光种地强,省得俩人成天闹散伙“。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呢?“爱民大叔一拍脑袋。”我光想着让他们多收粮,就没想着多开条路呢?“
“可是这也得是他们自己想干才行呀,水生要是来找我,我就顺势给他这个机会了“
建民大叔说:“这个好办,叫高老师他妈去跟水生他姆妈吹吹风,水生她俩口子不来找你?你一答应了不就成了吗?“
我听得真真的,高老师他妈不就是我奶奶吗?
叫我奶奶去跟水生他妈提这个主意,水生他妈再撺掇水生俩口子去找队长说这个事,队长一答应不就成事了。
还真不能小看了我们农村的村干部,虽然管不了几口人,但他们有智慧,心眼好爱帮人。
唉,爱民大叔当个队长也是真累,比芝麻大不点个官,一天到晚操碎了心,也真是不容易啊!
下午,大哥从BJ回来了,带了一大包吃的和一大摞照片。
故宫长城北大清华都有留影,一水的白衣蓝裤“白衣党”站成排,人人都笑得眯起了眼。
我在一群人当中找荷仙姑的影子。
找到了几张,但荷仙姑身边都有一个帅哥,当然我觉得没有大哥帅。
“这个是谁?“我指着荷仙姑旁边的那个男生问道。
“她的男朋友,她同学“,大哥很自然地说。
“你一点也不吃醋吗?“,我问。
“至于吗?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呀“,大哥说。
“虚伪“,我怏怏地放下照片。
大哥跟荷仙姑算是彻底没戏了,我好失落。
小哥将北大和清华的两张照片摆在了一起,比较了好久,说:“我总觉得清华比北大的校园要气派好多,还是清华好”。
“你有资格评判吗?哪个好哪个不好关你屁事,口气还不小”,我揶揄他。
小哥说:“言论自由的权利总有吧,碍着你的事了?”
看见我俩又要开战了,大哥过来劝和,拿出带回的大苹果请我们吃。
奶奶第一次吃上这么脆甜的烟台大苹果,高兴得合不拢嘴。
她老人家牙不好,用勺子刮下瓤送到嘴里,心里可高兴了。
我盯着朱红大门的故宫照片,多么渴望自己也能去看一看呀。
大哥讲着一路的见闻,特别是在火车上他们一起哼起《年青的朋友来相会》的时候,全车厢的人都为他们鼓掌,还以为他们就是文工团的演员呢!
“大哥,你有没有用树叶伴奏呀?“我羡慕地问。
“用得着树叶吗?起码也是个口琴呀“,大哥笑着说。
我好羡慕大哥,羡慕他们这群年轻朝气蓬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