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魔府
断翅离开馨儿以后,转眼落到一片森林外头,这片林子仿佛是在三界的边境,漏不下一丝光线进去,也听不到任何鸟兽之声,完全拢到一片茫茫雾中,远远根本瞧不出所以然,只觉是天边连着的一片乌云。若是旁的人哪怕走到跟前也是不敢上前一步的,周遭透着一股子万丈深渊的气氛,又有只出不进的冷冽怪风,越发渗人。断翅倒是淡定自在而行,没入浓雾方才有森林出现眼前。
怪风呼啸扑面而来,断翅脸色苍白,到像是一座冰雕一般,脸上线条深刻,嘴角一歪似笑非笑,只有那红发在着黑暗里格外刺眼。他倒是不慌不忙踱着脚步,每一下都像是落在积了上百年的枯叶腐草上,柔软无声的。林子深处出现微弱的涟漪光点,再靠近些才能瞧明白,这是一摊死水,这里星月无光,但是死水之下仿佛有隐约光亮,死水上头干干净净,没有一片落叶。断翅停在水面跟前,搭下眼皮左右瞄了一眼。只见两边影影绰绰立着几个卑躬屈膝的人影一动不动。他抬手往前面的空虚里缓慢的抓了一把,更像是在发号施令,那几个人影越发的佝偻着身段,断翅收回手将胸口的长发撩拨至背上,添了一些风流韵味。
他迈开脚步落在水面上,竟然没有马上沉下去,而是安稳的站立,水面也没有任何波澜。突然那片死水像流沙一样,缓慢的将他吞噬向下,断翅神色却毫不意外,冷静得可怕。终于他整个人已经没入水下,稳稳的落在了石板地面上,周身没湿半点。
眼前左右火炬通明,照着清晰的石板长道通向一座巨大的建筑物。断翅往那走去,先前那些影影绰绰的身影逐渐清楚了。原来是数个瘦骨嶙峋的鬼怪,一直勾着背缩着脖,裸足尖爪,没有头发,应该说没有一根毛发,连眉毛睫毛都没有。眼睛都往里扣着,毫无生气。只是机械化得跟随着断翅,像是断翅牵着几个木偶。
行至正门前,两扇巨大的门前,这门也是漆黑漆黑,几处高墙融入阴暗处,这里太适合藏污纳垢了。门上无门钉无门环,看不出门缝,这扇大门就是一面完整的黑玉。
也不知断翅做了什么,或是念了什么咒。这扇大门从中间生出缝隙,然后向两边大开。刚抬起第一只脚迈过门槛。断翅停了下来,又退出门外,抬头看了看门上。只见门上有匾,这匾已有年岁,漆皮有点斑驳,但是还是能清楚看到四个字——缚魂府邸。
他低下头敛起表情,垂下眼,轻呵一下,“忘了改这门头了。”每一个字说得清楚缓慢,透着股阴狠。
后面跟随的几个鬼怪齐齐跪下伏地磕头,他这才只身走了进去。
只见里头一间大殿,火光照得每个角落都是清楚的,殿高几许全然不知,殿内空空荡荡,正前方有台阶十级,台阶之上有鎏金黑玉宝座。
宝座后面装饰着凶兽荆棘,铺有巨蛟之皮,赤如丹火。左右扶手腾蛇绕之,落有青铜独角怪鹫装饰。
断翅倒是不急着坐上去,手指划过蛟皮鳞片,转身又下了台阶。不知何时殿内又多了几个与之前鬼怪同养的随从,均立在两旁不动弹。大殿空旷,断翅的每个脚步都有闷闷的回声。
他绕到台阶后面,左右又出现两个入口,他先进了左边的。里头也是空室一间,只不过角落里有个黑洞,靠近能看见是一道向下的台阶。走下去,下面好像是个地底凿出的山洞。洞面爬满藤蔓,这藤蔓无叶却生出无数硕大的五瓣黑紫色的无蕊之花,一碰便腐烂落下,化成一摊臭水。脚下蜿蜒有道小溪,像是在地面上长出的裂缝,将整个地面四分五裂。溪水尽头有空地一片,上头两枚巨钉钉到地下,还连接着千斤锁链,锁链已经段成几结,这里好像曾经囚禁关押过什么强大力量的东西。
断翅上前,踢了踢其中一节断裂的锁链,脚下用力锁链落进水里,发出哗啦的水声和金属碰撞的声音,兴许觉得无趣了他很快退了出去。
又进到了右边的空间,这是个寝殿格局的房间。大都是寻常的物件,只是左边立有一案,案上摆着珊瑚烛台,半截还没燃完的蜡烛落了一层灰,蜡油淌到了台面上。断翅伸出手指凭空生出火苗点了残烛,然后又握拳,好像是把那个火苗收回手心。案中间非常规整的摆着一个两尺长的长条行木盒,有宝石锁扣。目光再往上移,是一副等人高的古画。
画中有一男子,英姿飒爽,金甲戎装,目光深邃坚定,黑发散落,不曾梳髻,额生两角向下弯折,手握一陌生兵刃,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画的背景是血战过后的废墟,再看男子身下一直凶兽是为坐骑,好不威武。
断翅小手指一勾挑开木盒,里头摆着一柄一尺多长的金色短棍,着短棍光滑无装饰,只有两头各有一圈浅浅的浮雕,大约手臂的一半粗细。断翅拿起来,只觉这短棍冰凉极为顺手,掉量了一把这才满意得笑了。断翅把短棍向前伸出,手腕一转,眼神凝聚在棍上,眉毛眼睑都皱到了一起,平地起风,空气滚动,断翅咬了咬呀一闭眼再一睁,握着短棍的手颤抖了一下,手心传来锥心之寒,断翅手背都乌青了大片。一刹那,一道干脆利落的金属划过声起,短棍两头分别长出一尺长十字四面尖刃。不是旁的,正是画中男子手中兵器。
断翅一个转身劈上古画,画像一分为二砸落。后头的墙上瞬间出现一道深深的裂口。
他端详着自己手里的宝贝,“你这个优柔寡断的废物,不配有这么好的东西,既然到了我手里,我一定好好利用,自此以后,我便是这里的主。”
正门上的匾额已经换了——断翅府邸。
断翅歪着身子半躺在主殿宝座上,居高临下。一手抻着下巴另一手随意放在身侧,那把新得的宝物別在腰间。下面跪着十来个鬼怪,这些鬼怪都是傀儡,听命行事,出手毒辣,且不知生死不知疼痛。
外头天一黑这些傀儡开始四散行动。天亮之前他们会讲收获虔诚得捧到断翅面前。那是一堆一堆血淋淋,还冒着热气的心肺。有兽的,有妖的,有鬼的,甚至还有个别小仙人的。断翅会把它们全部吃下肚,吃完像是个刚刚解了毒瘾的瘾君子,满嘴血红,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然后再心满意足的闭目养神。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徘徊在半睡半醒之间,他已经睡过太久太久了。血腥味还没散,他贪婪的猛吸了几口。这时他会想起一个女子,那个眉眼如画的人,但是在他的脑海里那张脸慢慢会变得可怕狰狞,奇怪的是,他竟嘴角勾出一摸高兴的弧线。
他微微睁开眼睛,睫毛的阴影打在脸颊上拉得很长,好像是刻意画的图腾。
“馨儿,你应该是我的。”
……
我怕寂寞,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