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赫莉的天堂
塔姑莉是从天堂忽悠一下掉进了地狱,而赫莉是在地狱门口看了一眼就回到了天堂。
其乐融融的家族晚宴过后,赫莉来到了天台上。
好端端的跳什么楼?谁说来天台就是要跳楼的?她只是观察到了父亲的异常,就乖乖的来到这里等着了,这是父女二人的谈心之地,从她懂事开始,斯臧就喜欢在这个天台上一边欣赏着他的江山,一边教导她。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赫莉收回远眺的目光,怯生生的看着斯臧。来这里不一定是挨训,无奈做贼心虚。
斯臧要说的当然不是赫莉回京之后自作主张露脸的事,赫莉已经长大了,斯臧没那么太不开明。
“塔洛的那些论文都是你写的吧?”斯臧皱着眉头看着赫莉。
论文,对,就是你理解的那种论文。
赫莉是带着完善《冰海舰炮改制书》、推进火器改革的秘密任务去的西海之滨,然而三年了,一点成果没有。反倒那个一向对军事一窍不通的塔洛开始暴走,三年间他的成果如下:
技术论文如《低温吉格火药配方微调》、《适合短管火炮的几种火药效果评测》等十一篇。
战术策论如《论凭借短管火炮实现大规模火力覆盖的必要性》、《“剑鱼艇”的实战评估》等十三篇。
战略布局如《一种进攻向的郎党山布防思路》、《西疆诸岛防卫考察》等共计五篇。
不光论文,还有《为什么推进火药中要加阻燃剂》之类的科普性文章不计其数。
现在全白塔都在惊叹塔洛投笔从戎还能全面开花,长寿之人果然为所欲为。
斯臧不是傻子,塔洛第一篇文章送到白塔科学院他就猜到了是赫莉在捣鬼,别人不知道,那篇文章从内容到文风都刻着赫莉的影子。至于为什么他到现在才拆穿,一来是白塔风气就是男尊女卑,军事上更是鄙视女性得很,这些成果署塔洛的名字会免去很多麻烦,赫莉还小,就这么藏着也好;还有一点就是赫莉虽小,却很有主见,她这么做背后的意义很深刻,天还翻不了,他静静看着赫莉折腾就好。
果然!算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能瞒住,赫莉乖乖的点了点头,认命的准备挨批。
“你以为你做了这些,我就会把储君的位置给他?”斯臧直接点破了赫莉的小心思。人煌死后,斯臧拿得出手的儿子只剩下一个塔洛,立他为新太子本是顺利成章的事情,而斯臧就是硬压着,三十年不立新太子。这背后的原因谁都知道,塔洛是个定国安邦的好手,行军打仗却一塌糊涂,斯臧不喜欢这样的男人。而赫莉这一番运作的意思其实很明白了,既然父亲你嫌弃哥哥没有军功,我给他凑嘛。
赫莉都是把聪明劲用在如何逃避责罚上,而从来不去考虑欺骗自己这个一百七十多岁的人精父亲,她想了想,发现自己这个错误明显触动了父亲的底线,没有别的办法了!干脆鼓起勇气抬起头:“父亲您不能因为哥哥是个文人就不传他皇位,人各有志,这不公平!”
斯臧拉过她的手,声音柔和下来:“早该知道你会变成这样,只要你依然坦诚,你就还是爹的赫莉。现在爹告诉你,江海、安陵都疯了,东疆西疆全在吃紧,新的皇帝必须能打仗。”
赫莉倔强的抬起头:“您还有大将军王呢,我能帮助哥哥啊!”
斯臧笑了,每次赫莉犯傻他都会这么笑。赫莉不解,她并不觉得自己要给塔洛做大将军王的想法很蠢,谁说女人不能领兵打仗的。多说一句啊,作者觉得女人上战场完全可以,就是赫莉嘛。。。一个骑马都能颠吐了的病秧子,啧啧啧。
“你一回京就大肆张扬,是准备嫁人了吗?”突然转移话题,不是老皇帝脑血栓了就是要放大招了,赫莉显然不觉得自己这春秋鼎盛的老爹会突然脑血栓,那就只能是又被拆穿了一个小伎俩。
“你想用自己做搅屎棍,让那几家都臭了,然后塔洛一个一个的收拾吧?”斯臧的比喻很不留情面,可以想见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跟刚才的问题一样,赫莉没法回答,就可怜巴巴的低着头。
“人煌是爹的第一个儿子,你说爹想不想替他报仇呢?”斯臧语重心长:“可是复仇的对象到底该是谁啊?立贺、簪台、王家、月家这些都是响当当的将门,他们垮了,谁带兵去打过郎党山啊。”
一听这话赫莉当时就来劲了!她一直就是这么想的啊,那个素未谋面的大哥人煌确实是负气出京的,可是他差点因此功成名就了啊,最后弄死他的是八郡人啊!要报仇也得找他们啊!
赫莉的眼睛会说话,斯臧对视了一眼就明白了这个女儿确实是这么想的,自己的话得到了女儿的认同,那女儿的话到底能不能如自己的心意呢?斯臧故意不往下说了,等着赫莉续下去。
“那为什么不去报仇呢?所谓的‘兴安堡事变’后‘七十年五百将’近乎全陨,白塔无力再远疆作战根本就说不通啊,指挥飞马道战争和远疆作战的区别主要体现在最高指挥官那里,三叔还在,古重霄也活得好好地。三十年避战,我白塔国力比之先前更盛,几次扩军全都阔到了中央军那里,现在西疆陆军二千三百万,东疆陆军三千七百万,防守都捉襟见肘,两亿中央军根本就是在吃空饷!女儿不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么愚蠢的局面!”呼,终于说出来了,真痛快!
她说得痛快,作者交代背景填坑可不太痛快。
骢阳界有一块大陆,三大帝国,白塔势大,东抗江海,西打安陵,以一敌二,强势可见一斑。当然,这是斯臧即位前期提出的边疆政策,之后大将军王跟斯臧帝东征西战七十年,这句话终于变成了东打江海,西打江海。之前还要有一边收敛一点,现在我两个一起骑头上打,一字之差说明了斯臧的底气!
然而三十年前,这句话变成了西据安陵,东打江海,并且几年后,那一个“打”变成了“防”。
据和防的区别,就在于防的是防线,乃人力所致,据的是天堑,为祖宗阴功。
一万年前,武者归隐,整个骢阳界陷入混乱。白塔皇室的先祖们从京城开始,征战两千年,打下了这片东西八万里,南北七万里,独占大陆五分之二,大到匪夷所思的疆土。人们甚至猜测,凭着当年这帮“神明后裔”的锐气,若不是有天堑阻拦,他们最终完全有能力把整个骢阳界都打下来,因为根据文献记载,当时江海河安陵的土地上还是密密麻麻的一千多个小城邦。
当时的白塔,东西两路远征军,马蹄踏到的土地,就是帝国新的边疆,何其风光?直到一条江挡住了东路军,江水很清澈,和先前的一条浑水河形成了鲜明对比,所以一个得名清江,一个得名浊江。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的造船技术已经相当高明了,很快,百舸千帆过清江,船队过了江中,惨剧发生了,众目睽睽之下,百舸千帆沉清江!无风无浪,没有雾,水里也不曾跳出什么“噩梦中的怪物”,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沉了,无论尝试多少次,远征军的指挥官甚至想到了架桥,可是依然是这个问题,过了江水中心线,桥就会塌,清江的水远没有浊江的大,但是却像一道天堑一样,生硬的拦住了白塔的远征军。那之后又过了几十年,西进的远征军被一片山脉拦住了,情况甚至比之清江更为严肃,当地的山民称那片山叫府行山,世代在里面打猎为生,然而白塔的军队,进去一支失踪一支,连带着引路的山民也一起消失。遇山则迷,遇水则沉,是为天堑,天在挡你,人力何解?当年九神都是共享着骢阳界,神明后裔注定了也不能独享。就这样,白塔轰轰烈烈的开疆拓土时代过去了,白塔基本的疆域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向南是无尽海,向北是神国的万丈高墙,东西天堑,坐拥大陆的五分之二,对抗剩余的五分之三,纵使白塔的土地再富饶,面对无法再进一步的窘境也终将陷落,可是白塔并没有。其原因就在于不光有限制白塔的天堑,还有守卫白塔的天堑,就是西边的郎党山,安陵的大军同样无法跨过郎党山,所以,白塔和安陵交战的核心其实从来都是夹在两山一海一道墙之间的重山八郡,跟江海的交战核心一直都是夹在清江和浊江之间的两江十二郡。
如此说来白塔东边的天堑便是浊江了吗?还真不是,白塔东疆从来都比西疆争气,江海人从没有打到过天堑,因为我们故事前半段的重点就是围绕东疆来的,这个我们以后有得是时间说,现在你且知道有那么个两江十二郡便好。
那么说白塔真的就无法跨过府行山打到安陵的内陆吗?聪明的你可能已经发现了,郎党山防安陵人,府行山防白塔人,那么夹在中间的八郡人到底算哪里的?他们谁家的都不算,天堑对他们是无效的。故太子人煌当年要做的事就是练八郡兵,直接打过天堑去!
一万年的历史太长了,有过这种想法的人绝对不止人煌一个,付诸行动了的都有很多,可是他们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有一句话叫穷山恶水出刁民,八郡正是如此,从给白塔远征军引路开始,他们便发现了发战争财比做什么都合他们胃口。想打过去就练八郡兵,然而八郡兵练成了一定反。
那干脆彻底吞了他们得了。还真不行,剩下两个帝国没那么大胃口,而白塔对没有飞马道的地方没有兴趣。无论两江十二郡还是重山八郡都没有飞马道的,白塔享受了飞马道带来的便利,相应的也失去了对远疆的掌控力,白塔的掌权者实在适应不了自己一句话要传一个月。就连在战争上都分出了所谓的远疆作战和飞马道作战。
六百年是另外一个时间节点,在那之前江海河安陵都各自为战,白塔一个打两个错错有余,直到这两家达成和解,开始重兵压境后,白塔就开始吃不消了。忠诚、骄傲、尚武的白塔人哪受得了这个?六百年里各种仁人志士层出不穷,想尽办法要打进远疆重现先祖辉煌,其中的佼佼者就是斯臧和塔戎兄弟二人。
先帝早逝,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对外西边守着郎党山、东边守着浊江,内部还政治不稳,斯臧兄弟三人就励精图治,一边重振经济,一边平叛,用了整整二十年让白塔焕然一新。之后斯臧和塔戎兄弟二人就开始惦记远疆了,塔芮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政客,就不参与这事了。他们用五十年时间慢慢扩军,通过不断制造小规模摩擦养出了一批适应远疆作战的将领,就是“七十年五百将”。
正是这五百多位将军给了人煌练八郡兵的勇气,为表支持,斯臧仅仅在东疆留下了几十个守将,一口气把剩下四百多个远疆将领都给了人煌,把八郡看得老老实实的。
四百多个已经是斯臧全部的家底了,可是跟武帝爷、天祚帝这些鼎盛时期比起来还是不够看,他们都压不住八郡,现在也不行。三十年前,八郡兵成,兴安堡阅兵上直接乱箭射死人煌,整个八郡一块跟着反了,四百多个远疆将领就逃回来十几个。这就是现在谁都不愿提起的兴安堡事变,斯臧等人七十年心血付之东流,就连东疆都跟着陷入了新一轮的沉寂,惨啊!
两面大军压境,国内有兵无将,坚守不出是最好方式,还能给百姓换来太平。
这样的话看起来合情合理,而赫莉是个小孩子,她不会考虑这么多,她只知道,缺将是托词,兵我有,钱粮充足,国内渴求胜利,仗可以打,之前几千年都打了,现在不打了,这不对!说到底,无论重山八郡还是两江十二郡,那都是白塔最早联系上的,安陵和江海就是在占着白塔的土地!
“如果你是个男人,空了三十年的皇储就是你的。”斯臧显然对赫莉的回答十分满意,这个回答再往深一点就是真相,她可能接触到了不敢说,也可能根本没有往那个方向想。
一般的人听到这样一句话绝对会诚惶诚恐,赫莉不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从来没有惦记过皇位,而且斯臧也一直拿她当百姓家的闺女养,没看赫莉都不称他父皇而直接叫爹的吗?
“从你爷爷手里接过来的江山就是这个样子,折腾了快一百五十年依然是这个样子,你觉得爹甘心吗?”
“不甘心。”赫莉非常笃定:“三十年来您一共扩军了二十六次,现在中央军的规模已经达到了两亿三千五百万,比那件事之前的三大军团加起来还要庞大。近几年您还力推了火器改革。依然不出兵远疆,问题只能出在思想领域,安部楚思想。”
斯臧闻言闭上了眼,一半是欣慰,一半是寂寥。赫莉已经对安部楚思想提出质疑了,几十年了,能打破僵局的家伙终于出现了;寂寥的是她果然还是太嫩了,根本没往那里去想,不然她就不可能在清楚到这种程度之后还想着去给塔洛做什么大将军王!为什么是她啊,现在点破了她的天真就全毁了啊!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斯臧决定让她自己去发掘吧:“爹会尽快想办法把你稀里糊涂丢掉的名声找回来,之后你就去军事处当个高级顾问。”
军事处高级顾问?!赫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军事处,以“军事”二字为名,没有任何前后缀,这是白塔帝国最高军事机构,统领包括部队的维持、将领的委派、武器的制造与研发、战争的指挥等等一切军务,这是赫莉早就心驰神往的地方。
高级顾问,这只是一个称谓,并不是一个正常的官职,没有品级,也没有具体的事务,却享有军事处一切信息的知情权和讨论权,在军事处的任何一场会议上拥有一个席位,且位次不低。能够获得这个称谓的一般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者。
赫莉回京要做两件事,对九大家族复仇以及发掘三十年来白塔两疆坚守不攻的原因,如果可能,还要改变这个现状。前者是哥哥强加给她的,后者是她真正好奇和想做的,这个从天而降的“军事处高级顾问”也说明了这是斯臧想让她做的。
不过我们的赫莉显然不是一个能轻易被惊喜冲昏了头脑的孩子,她在短暂的欢呼雀跃之后跟斯臧提出了自己的顾虑:“爹过几日便放出消息,说我又回西海之滨了,我就戴上面具伪装成塔姑莉吧。”
先前她一直戴着面具,甭管是自愿还是斯臧强迫,都说明她本人或者皇帝陛下中起码有一个不想提和亲的事情,九大家族就不敢放肆。今日将面具摘了,是自愿也是妥协,她不想动九大家族,只是没有理由拒绝塔洛,既然答应了,那就得做地漂漂亮亮的。现在斯臧给她创造了绝好的机会,这个面具她摘错了,军事处可是世家贵胄扎堆的地方,再顶着赫莉这张脸她将寸步难行,三十年前的事后,他们现在对白塔皇室第一百五十七代可是放肆的很呐!
斯臧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便笑:“我叫你去西海之滨你就去,叫你去军事处你也去,塔洛叫你去祸害九大家族你想都不想就把面具摘了,现在知道后悔了吧?我的乖女儿啊,明明那么聪明,怎么跟家里人一起立马就傻了?”
“又不会害我。”赫莉吐了吐舌头,斯臧让她做的事情都是好的,塔洛的事儿嘛听起来不那么好,凭她的智慧又不会真的把自己搭进去。
“放心吧,爹会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现在还想着对九大家族动手吗?”
“他们别惹我。”人煌的事情他们也不是真的没有责任,老老实实趴着井水不犯河水还好,敢扎刺就别怪赫莉翻旧账了!记仇不是君子行径,笑话,我赫莉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我是小女子。
新一期《白塔周报》上刊登了这样两条消息:
根据八千人敌说法,武者不光武修,还有智修,新武者正是如此。她的个人实力羸弱,惨变空前绝后的“十人敌”,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军事天才,先前西南王塔洛几十篇高质量论文其实都是与她合写的。不要被那个惊天大火球所欺骗,那场火只有声势浩大,真正温度不高,实战很弱,这也侧面证明了她因势利导、火中取栗的能力。经安心公主赫莉搭线,她已经成为斯臧的第七十八个义女,并且将在近日出任帝国要职。
安心公主赫莉无法适应京城气候,已经返回西海之滨休养,并且接管“面具女”留在西海之滨的几个大型研究项目,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够与面具女这样的智者交好,我们的公主殿下也不是吃素的!你就这么理解,第一喉舌、严肃认真的《白塔周报》肯定不能真这么写。
几天后赫莉出现在了塔戎的办公室里,每一位高级顾问来军事处的第一天都要去拜会大将军,从他那里拿到象征自己身份的宝石胸章。白塔军制,以有色金属及各种形状的胸章来表示佩戴者的身份和品级,高级顾问是军职,仍戴胸章,只不过是用特殊的宝石做成,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宝石之物正符合高级顾问无品级、无权力、有地位、随时挑大梁的定位。
两个女孩一前一后进了屋子,都戴着面具,前面的那位衣着华贵、举止高雅,后面的那个则唯唯诺诺地埋头跟着她,本来个子就矮一些,姿态还十分拘谨,下人样无疑了。
很显然,就是塔姑莉在跟着赫莉走。不对啊,她俩不是完全一模一样吗?怎么塔姑莉还矮了?赫莉的身高、体型虽然没有明确的公开,但是八岁就已成定数,七年间无数次的亮相,有心之人真的凭这些分辨出她来也不是不可能。做戏做全套,赫莉的衣服里垫了东西,鞋也是增高的,整个人都大了一圈。
塔戎本把脚搭在桌子上舒舒服服的喝茶,见二人这副样子进来,当下绷不住了,自己这小侄女真是人小鬼大,连自己都差点没认出来。他从桌子后面一下子跳出来,掀了赫莉的面具指着她笑。
你不得不感叹白塔皇室基因的强大,这塔戎跟斯臧简直是一模一样,帅得惨绝人寰,其实这是白塔皇室男子的标准长相,一万年来长歪的也有,但是每一代准得冒出来几个长着这张脸的。只是比起斯臧来,塔戎要明显大一圈,披着沉重霸道吊炸天的大将军专属、白塔传国重器镇国三神兽日月铁翼铠就更加明显,配上眼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的样子就更加违和。再怎么说他也是活着的传奇,在大将军的位置上坐了一百四十多年,平常并不会这个样子,只是赫莉特殊,又没别人看见,没必要端着了。
赫莉摸了摸自己的垫肩,也笑。
塔姑莉把上半身挺起来也跟着笑,她并没有对这个一大一小、一主一仆的造型有什么不满,跟着赫莉以来她好像一直都是当绿叶的,也不觉得吃亏,只是有意思。
塔戎笑着笑着又伸出手来:“我就好奇咱们塔姑莉,真跟你一模一样吗?”
“别掀!”
赫莉再喊就来不及了,塔戎那手多快啊,刚才她被掀面具的时候就是完全没反应过来。
塔姑莉这个武者按理说是比塔戎要快的,只不过她全没防备,直接被掀开了。
塔戎什么都知道,就是没真见过,掀开面具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定睛一看,当时就愣住了,一句话脱口而出:“不是,咱这戏不用这么足吧?”
就在刚才,塔姑莉第三次被八千人敌一顿暴打,现在脸肿的猪头一样。
不多时,赫莉戴着宝石胸章出来了,这就算走马上任了,塔戎并没有给她安排什么接风洗尘的仪式。白塔高层风气从来如此,随性自由得很,反正现在整个军事处都知道那个新武者面具女要来,这一块胸章一张面具,你知道她咋回事就完事了。
走在军事处宽敞而空荡荡的院子里,赫莉在犹豫自己到底要去哪。
战略部,军武部,中央三军部,文献馆,保卫科,食堂,呃,后面的忽略。
赫莉最终去了一趟厕所。
“咳咳,有人吗?”别忘了白塔军队很排斥女性,这军事处里连食堂颠勺的都是老大爷,赫莉去个厕所殊为不易。所以你就记着,作者写什么都不会无的放矢的,也不会恶意地去玩屎尿屁的梗,我们这个厕所上的是悲惨的社会现实!
“呦!见过公主!”您别忘了,赫莉现在顶着的是塔姑莉的身份,而塔姑莉也是个公主啊,干公主就不是公主了?嘴要甜,你要是敢强调一个“干”字那你一准被武者阁下烤了。当然,就凭在男厕所这么个不尴不尬的地方一声轻浮的“呦!”,这小子一边的鬓角长发还是被一团火燎了。
陈甘茨被突如其来的火光吓了一跳,随即他就明白过来是自己下意识的反应轻慢了人家,立马对着赫莉谦和的行了下礼,背过身去朝墙站着不再言语。
赫莉立马明白了两件事。第一,这小子不简单!自己可还没有公开亮相呢,他从厕所里一出来就认出了自己,还打了个招呼,这应变能力已经很优秀了,被莫名烧了头发,还不气不恼地施礼回避,这城府简直深不可测啊!第二,厕所里肯定还有人,多亏自己没进去!当然,人家都回避了,自己就别不识好歹的过去问人家里面还几个人了。
于是她也背过脸去等着。
很快,铁鞋声传来,出来的明显是个披甲人。
不待赫莉有所反应,一个咋咋呼呼地声音就响起来:“哎卧槽,女的?”
文士和武夫的差距一目了然。也不是没有好处,这一句话冒出来赫莉都没了烧他的冲动,塔姑莉还记得清清楚楚,抬手她就放火,不然豁出去挨揍也不动手!
“严塘兄,不得无礼!里面刚刚只有我兄弟二人,您且用吧。”先出言喝止,再彬彬有礼。
“这谁啊?”不回头都能猜到那一脸懵逼的表情。
“出去说。”声音很小,已经近似耳语。
可见这个陈甘茨是个多厉害的家伙,有了刚才那下,他就知道了这个面具女是对进男厕所很抵触的,这个时候再给自己这不明就里的好兄弟专程介绍一下显然是徒增尴尬,赶紧滚蛋才是正解。
赫莉终于决定了自己要先去哪里,后勤,让他们给自己专门盖个厕所!正这么想着,出门一拐,刚才那一文一武两兄弟正堵在门口。
“军事处从二品总教头立贺严塘/军事处正三品参谋陈甘茨见过高级顾问塔姑莉公主!”
这才对嘛。赫莉对着二人现在的表现十分满意,同时也对二人的身份暗暗惊讶。大家族的子弟在仕途上是有优势的,把生下来就一步登天的白塔皇室子弟扔出去,某些极优秀的子弟是不靠家族的,因为家族能给他们的并不如他们自己凭本事挣来的多,就比如眼下这二位。陈家和立贺家,这都是位列九大家族行列的,然而他们也不能保证自己自家子弟以这种年龄爬上如此高位。京城第七公子,笑面厉鬼陈甘茨!天生笑面,波澜不惊,陈家当代家主陈天穹亲孙,陈家下下代家主不二之选。那个武夫看起来愣头愣脑,是个憨货不假,然而人家就是比陈甘茨还牛!京城七公子排第二,全武煞星立贺严塘!立贺一族最有名的便是立贺军技,而这个立贺严塘号称当代最精通立贺军技的人!人家不需要智慧的,不做将军,不做军师,就老老实实做个教头,白塔最牛的军事处从二品总教头!您听说过枪棒教头之类的,而这个教头的前缀是“总”,意思就是拳脚、长短兵器、骑射这些都要在行,这样的教头白塔一共五位,三位长寿者,一位老头,还有一位就是他立贺严塘,二十四岁直接上位。
不得不说这就是主角光环吗?刚来军事处报道,上个厕所都撞上这两尊大神?
在知道了名字后,他们要干什么赫莉大概也猜到了。
凡人从来都跟武者差出十万八千里,冷不丁冒出来“十人敌”这么个街头混混水平的家伙,哪能服人?于是整个白塔的武夫们都兴奋了,立贺严塘这么个年轻一代第一武夫肯定也不例外。
若是真的塔姑莉,这时候一定不会手软的,那个什么狗屁的测试对她太不公平,杀人不敢,打人她可是很在行的!然而现在顶着塔姑莉名号的是赫莉这个病秧子,狐假虎威放火烧烧文人还行,真的跟高手打起来一准露馅的。
于是赫莉干脆先发制人:“久仰大名,小女见过二位公子。立贺教头的意思小女明白,照实说了吧,小女从不与人争斗,连所谓的十人敌都是假的。在这也请立贺教头帮小女转告天下人,莫要再提比试了,小女一个也打不过。”
你承认的倒快!丢的全是老娘的脸!塔姑莉的心在滴血啊!
立贺严塘当即哑火了。
陈甘茨便在一边偷笑,白塔的干公主根本不如真公主那么金贵,他完全不用拘礼的。先前那个脱口而出的“呦”其实也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被赫莉一把火烧了头发还没发火,全靠涵养。
赫莉见他笑了,便开口:“比武小女并不在行,比文倒是可以。久仰陈公子大名,不知可愿赐教?”对不住了,刚烧了你的头发,现在还要拿你立威。
接下来的一刻钟里,陈甘茨被从口才、智商和知识量上全面碾压了。
能混到现在这个地位,陈甘茨绝对超强的!但是面对着这个顶着武者名号滔滔不绝,历史、疆土、战争、战术、战略无限跳跃、无缝切换,并且将之迅速上升到理论高度对他疯狂洗脑,随便还把一下火药和火器摸得门清的大神时,他彻底傻了。
立贺严塘也懵了,这个面具女的话里本来就有大量的术语和典故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再加上那丧心病狂的语速,他现在根本就是一脑子糨糊。。。反正他就知道看陈甘茨的样子,她好像不光说得全对,随便还给陈甘茨开启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呼,好累!赫莉本来是准备挖点坑让陈甘茨跳进去然后好好驳斥他一番的,可是说着说着她就觉得这个大名鼎鼎的家伙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一场对话很快演变成了单方面的说教。不过这样的情况赫莉早就司空见惯了,每次她带着恶意想要搞一下别人时都会变成这样,天才的烦恼。您可能会问了,那赫莉跟别人正常交流不会有问题吗?不会的,起码在别人看来她是个很有涵养的倾听者。而在赫莉自己看来,这样的交流模式太过低效,她完全可以让大脑多线程操作,如果玩心大起的话她还会在心里猜一下对方后面能说些什么,如果猜中了她就会非常愉悦,呃,天才真会玩。
“说教”告一段落,赫莉端庄的站在那里,低眉颔首,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陈甘茨陷入了沉思,她谈到了远疆,可是又跟目前主流的说法有些区别,这区别就在于,嗯,良久后他终于明白了,这个女人是在从实战的角度谈远疆!现在还在提远疆的人已经很少了,如果有谈的,那就是在讲故事,而这个女人的话是可以直接拿来作为战略部署的!
“敢问先生,您?”陈甘茨不知道该怎么问了,您是谁?怎么知道这些的?什么来头?要做什么?
“嘘。”赫莉神秘的吹了下手指:“记得替我扬名哦。”转身离去。
隔着面具,已然是媚态百生。她是赫后亲自带大的,耳濡目染下她总是会不自觉地流露出赫后的风情来。
赫莉本人并不知道这些,她在带着塔姑莉满世界去找水,并且为自己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而深感后悔。后勤在哪?自己不光需要个厕所,还要个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