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下马威
京城少爷团要来历练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东疆,扶风不仅仅是一座兵城,周围还有很多规模各异的市镇,镇子里的姑娘们都争相跑出来要一睹这些少爷们的风采。飞马道的原理虽然至今难以被破解,但是白塔人都晓得它稳定而人畜无害,许多急切的女子都跑到了天路上想早别人一眼看到。
按照赫莉的想法,当然是东疆的血性汉子更有魄力,而到了东疆姑娘的眼里,自己身边的男人都粗鲁和憨傻,还是京城中的公子更风度翩翩,有魅力。人啊,都好个新鲜。
远方一队快马飞奔而来!马上之人皆着亮铠,哪怕天路上天光昏暗,依然熠熠生辉!
“呦,欢迎的人都到这了?”簪台景石毕竟年轻,很享受被人簇拥、欢呼的快感。
“差得远呢,自发的而已。”立贺严塘轻笑道,是好友间的调侃,他性格直爽、为人仗义,又跟大家没什么利益瓜葛,在公子圈中向来人缘极好。
“东疆的姑娘别有风味,不如等等他们。”烈斯宇第三个开口。马队的速度被前面那位带得飞快,只有他们少数几个马跟马术俱好的家伙才能跟得气定神闲。倒不是说前面那位有多厉害,说好了招子擦亮些,都背着旌旗跑,到头来他自己不背,一杆大旗太兜风了。。。
“他不等咱们也不好等。”陈甘茨已经显出吃力来了,全仗着马好硬跟着。立贺严塘跟谁都好,可是称得上亲密无间,穿一条裤子的就只他陈甘茨一人。能跟立贺严塘好成这样,陈甘茨当然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真正的书生比如王继韬之流,已经自暴自弃的落在后面了。
姑娘们踮起脚,努力的分辨着公子们身后的旌旗,就跟穷小子明明买不起也会对豪车的车标如数家珍一样,姑娘们都对这些大家族的族徽很感兴趣。天路路况再好,马队如此高速飞奔,也该带起些烟尘,再加上公子们穿得都是美观大于实用的亮铠,披风什么的必不可少,会阻挡视线,就算旌旗都被风带得直直的铺展开,想要分辨出来也有些难。
马队飞驰,眨眼又近了一点,她们可算能看清了。真怪啊,这些公子们背后背的旗竟然都是一模一样的。
眼尖的忽然明白过来,惊呼出声:“这是王旗呀!”
一个成熟的帝国当然有礼制,就以印着族徽的旌旗为例。树旗主要是为了表明地位,区分三六九等采取着一种很寻常的方式,旗的底色代表家族的层次,旗的花边代表主人本身的地位,白塔的随性则主要体现在这些旗其实是高度相似的,九大家族的底色跟寻常一个小家族也差不了多少,主要就是不同程度的红,真的较真想分辨出来也可以,看底纹。边色不然,差异极大,流苏的材质也大相径庭。这种差异主要来源于实用主义,底色代表家族,有句话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鬼知道几十几百年后你什么样,做人莫要太张扬。何况名义上族徽代表的是家族,真正的大佬人家不用族徽,有自己专属的标志,靠一面旗是可以直接亮明身份的,底色其他的颜色区间是留给这些人的。
底色毕竟面积更大,姑娘们仔细一看,不是红的,清一色都是暗紫的!金、银和紫,这是专属于皇室的底色,具体是谁还不能断定,光凭这个紫色,他们就知道了,这一队人马背的全是王旗!
马队里有位王爷!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莫要忘了,这支队伍是打着历练的名号来的,斯臧皇帝不生小皇子了,现在白塔最年轻的王爷还是显后生出来的,已经五十多岁了,早过了该历练的年纪。
“吁!”一骑绝尘的快马被勒起来老高,停在了姑娘们前面。
“卧槽!”立贺严塘等人大吃一惊,拼了老命把马勒得简直要翻过来,可算是免了一次撞马的事故。妈的!怪不得玩命的跑,到这来打着等人的的名义泡小姑娘?要是领头的不是显湛王爷,他绝对要暴起打人了!
显湛,听名字就知道这可不是那个五十多岁的“小王爷”,这是显后的长子!现在已经一百零六岁了,竟做出如此没品的事情!白塔第一百五十七代皇室确实堪忧啊。
显湛可不管后面人在心里怎么编排他,他是这么想的,一定有人耐不住性子跑到天路上来,跑快点把那些书生甩在后面,若是有中意的那就停下来,打着等人的旗号撩妹子,若是没有看得上眼儿的,那就跑过去,等个没人的地方再把队伍集结起来,稳赚不亏的买卖。
一个王爷何至于此?那你就有所不知了。先看这显湛王爷出现的时机,带着一众京城最优秀的年轻公子出来历练,看似威风,实际上这支队伍是陪赫莉出来的,他根本就是个充门面的角色。若不是真的对他失望了,斯臧怎么可能让他一个皇室来做这种可有可无的事情?这个显湛王爷是出了名的荒淫无道,被扣斯臧扣在京城严加看管将近百年,这次总算是得到机会出来浪了。
傻人风流都不会,浪荡公子从来不傻,你想啊,能堵到飞马道上来一睹天颜的,定不乏做着名门梦的天真姑娘,他是个王爷,还天生张白塔最出名的皇室帅脸,此时出发,一钓一个准,个保个新鲜的,简直美死个人!
立贺严塘真的是忍他一路了!不知道皇帝陛下是怎么想的,真的没人用了也别派这么个耽误事的东西来啊,整个队伍里敢管他的就一个赫莉,还躲在御辇里打死不出来。
这是有故事的。
赫莉去东疆怎么发展成了这么一个公子历练团?恨不得把军事处的年轻精锐都带出来了?还不是各大家族心怀鬼胎,都在等着赫莉摔下来捡个现成的大公主娶回去,这赫莉从小到大都被保护的很严实,终于是跑出来做个冒险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不给优秀子弟争个近水楼台?找点理由就把队伍壮大了。跟着这么一支队伍出来,赫莉这一路可没少被骚扰,开始几天倒还好,现在早就不厌其烦了,把御辇门关得死死的,真叫个两耳不闻窗外事。
再说这边,毕竟还要顾忌一个坐在御辇里根本不可能快起来的赫莉,显湛并没有提前跑多少,公子们陆陆续续都到了。他们自然是不能跟显湛一样下去肆意妄为,也不便上去劝阻,就堵在那里面面相觑。
毕竟马好,王继韬就是再不济也不会真的被甩在最后面,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赫莉的御辇跑不快,他就门神一样稳稳的跟在旁边,心里盘算着:公主殿下在军事处的时候可是不厌其烦的,这次想必是旅途颠簸不舒服,真的被惹急了,那自己这时候进去跟送死没什么区别,最好的举动就是守着,再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过来炸刺他就给赶走,公主殿下看见了定会十分感动,好感动也会跟着蹭蹭的涨。
正这么想着,御辇的门开了,从里面飞出来一个公主殿下。
呃,飞出来的。。。那就是武者塔姑莉了。不得不佩服,武者的易容术确实牛逼,凭他们王家人细腻的观察力,竟然都分辨不出来到底谁是谁,更恐怖的是,她的易容术是长效的,时刻如此,根本不见消退!就凭这一手易容术,还有凌空飞行,再加上那运用自如的控火能力,怎么可能是个“十人敌”呢?不过一千年来,所有武者的实力都是八千人敌亲自宣布的,那可是个比立贺严塘还实诚的人物,有一说一,他说是十人敌,那就不容置疑了。
塔姑莉关上了门,嗖一声化作虚影,一闪而逝。王继韬觉得自己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这么快的吗?单凭现在这几手,易容混进人堆,放把火,撒丫子跑出来,造成的杀伤力也不是两位数级别的啊!这可是个战略级的大杀器啊,往小了说能易容混到某人身边扎上一刀,往大了说她要去烧营简直没人防得住,最主要是这个几乎超越视力极限的速度,可以说除非撞上了另一个武者,否则她做什么都可以全身而退。
那塔姑莉究竟要去做什么呢?她要去帮赫莉阻止某位不成器哥哥的胡作非为。
“你们当然没去过扶风大营,那里禁止女子涉足。”显湛这边已经聊开了:“不过孤对这个最是不屑,女子也是半边天,凭什么你一道敌军都不一定能防住的木头墙能成为白塔女子无法逾越的红线。今日孤要帮扶风改改规矩,你们几个就跟着孤,看哪个敢拦。”
立贺严塘听闻此言就觉得头皮发麻,当然跟诸位老人御前会议上听赫莉一句话的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他是觉得有一堆麻烦即将扑面而来。东疆军从来瞧不起中央军,连带着所有内陆地区的人他们都很鄙视,在他们看来非得自己这样常年驻守边疆的才叫英雄,躲在后方的都是软蛋。再加上白塔军制,中央军驰援边疆时,都要并入东疆军序列,归东疆将领指挥,这种鄙视就更加肆无忌惮了。他们这些在京城名噪一方的公子,到了东疆必须摆好学习、历练的姿态,就这还不一定能立稳脚跟,要个王爷先撑门面。现在这个王爷要干嘛?他要是塔芮、塔戎一类的强势王爷倒也可以,偏偏还是个除了臭名远扬以外一无是处的家伙,这是要作死啊!
还是那话,显湛不傻,立贺严塘都能想到的东西他当然也能想到,从最开始他就清楚自己的斤两,那锻铁连七岁的少公主都敢摔,他想该扶风的规矩?不是擎等着被胖揍一顿,连马匹都收了爬回东疆去?他找的女孩都又以下几个标准,模样过得去,傻天真好骗,再加上一条,穿着打扮不甚华贵,一看家里就没啥能耐,不敢找他麻烦的。只要把这些女孩骗离人堆,他想干嘛就干嘛。
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响,抵不上紫光一道从天而降。
“王爷,公主殿下有请。”来者正是塔姑莉,赫莉被甩开的那几里路,她真的想跑根本要不了多少时间,从显湛下手开始她就奉命往出跑,在他得手之前到了。您可能会问说隔着几里路,她是怎么知道显湛举动的?简单啊,你以为御辇里两个女孩都是摆设?那是两个玄学雷达啊!先说赫莉,简直神了,她正无聊的跟塔姑莉翻着绳,冷不丁就冒出来一句:“太过分了!”塔姑莉奇怪啊,问她什么过分,她说刚才一闭眼就看见显湛在办坏事,让塔姑莉赶紧去看看。塔姑莉不用跑去,她自有更快的办法,八千人敌放着炉火纯青的控火术不教,专让她研习什么兵刃气,最开始她还不理解,现在算是明白了。兵刃气若是拿来破坏的时候,无形无迹,削铁如泥!收去锋锐,定下心来可以探到别人身体里翻个底朝天,散出去能弥漫数十里,但有风吹草动,尽收眼底。不是才几里地嘛,她看得真真的。
塔姑莉是不声不响直接出现在显湛身后的,话语间也给他留足了面子,第一时间竟给显湛留下了是个不开眼的下人前来提醒的错觉。看眼前几个姑娘神色呆滞了起来,还都往天上瞅,他才惊觉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对,说话人太高了!不由得一回头,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他自然是知道队伍里有个武者的,只是没想到这个武者一路上不声不响,办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针对自己,而且他也没想到这个武者会如此吓人!
凌空傲立,烈焰环绕,紫气冲霄!这哪是十人敌啊,动静恨不得比那八千人敌都大,简直神明降世一般!
“王爷,不消请圣旨吧?”塔姑莉是故意这样的,这帮公子们跟来赫莉已经很不爽,路上还各种套近乎,她们两个躲在车里早就商量好了,忍到扶风定让他们好受!什么钰涯王,什么七公子,她们一个不要,自己的话语权自己争,哪怕是在天路上,对着一群花痴丫头,她也要把武者的威风先抖起来!嘿嘿,说到花架子,塔姑莉还没怕过谁,包括那个斗篷怪人!
经过短暂的休整,衣甲鲜明的公子历练团再次启程。这次没再狂奔,已经能看到天路尽头的雄关了,除了雄关就能瞧见扶风,相应的,扶风的欢迎队伍也能瞧见他们,再这么松垮可不成样子。
果然,扶风大营,木头城外,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在等着他们!
显湛也拿出了一个皇室最擅长的东西,装逼。。。
只见他身着吊睛猛虎斗横膘怒熊黄金甲,持满珠玉枯木信物杖,背紫底金边亲王旗,骑黄金重甲高头大马,左边军事处从二品参谋长王继韬,右边军事处从二品总教头立贺严塘,再往后是一溜几十位年轻公子,武的器宇轩昂,文的骚情赋骨,无论文武皆油头粉面,打骨子里透出来傲气跟贵气!
再看扶风这边,辕门外堵着一座高台,上面坐着一排十几个将军、谋士,并无一个年轻的,最低也是两鬓斑白。
仅仅是一座高台,如何称得上盛大?高台之下,两侧排开的,是数千钢铸铁打的东疆精锐!持戈刀剑戟、弓弩枪炮,昂首傲立!
马队里有两位皇室,扶风必须用如此规模的欢迎仪式。只是东疆最瞧不起养尊处优的公子,便故意摆下如此阵势,要杀杀他们的威风。
两方刚一见面,赫莉的马队已经输了。
你个个背着王旗又能怎么样?说到底你们只有一个王爷,还是臭名昭著的钰涯王,我们东疆三王不买你面子,送出来一个大学士于辄打发你!莫以为于辄没封王便低了一头,锻铁同样没封王,不还是被习惯性的位列东疆三王?于辄须发皆白,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可是个货真价实的长寿者,扎根东疆一百三十余年熬白了头的老长寿者!而且塔戎还在东疆的时候,人家就是大名鼎鼎的“第一谋士”了!
领头者被压了一头而已,何况天生一张皇室脸,显湛还能撑住,真正垮了的是那些公子哥们。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几千精锐看似普通,实际上黑甲连光都不反,不是材质的问题,这些都是刻满了刀斧痕迹,上着锈凝着血的破战甲!这样的甲当然不能再披着上阵了,白塔军制,战甲一声只追随一个人,纵破损仅剩一片,纵主人已然战死,不能让第二个人去穿。这破战甲就是战士们最好的勋章!还有披风,公子们的披风都不遮肩,是实用性披风,这些兵的都是遮住了肩膀,这是礼器披风,敌人血染过暗红的披风!按照白塔礼制,只有战场上明确可查杀敌过百的人才能拥有这种披风。
黄金甲?明黄铠?高头大马?跟命换来的比起来,钱换来有什么用呢?
一败涂地。
好在有个显湛王爷,在如此局面下仍然泰然自若的走完了全部礼节,当仁不让的坐到了高台正中。立贺严塘不禁想到,多亏来的是这么个麻木不仁的家伙,若是换了人煌一类的人物,遭遇此情此景,怕不是要暴跳如雷,真的摆下擂台要改改东疆的规矩。据说当年整个白塔都是个烂摊子,塔戎就在是靠在扶风设下擂台,把整个东疆硬给打服了。白塔尚武,东疆为最,在东疆就没有比武解决不了的事。
显湛是靠着血统和脸皮把第一关给撑下来的,当然不能服人,相应的东疆群雄也就不准备放过不过他带来的这些公子哥们。欢迎仪式是严格按照礼制进行的,只是被演绎的充斥着铁血气息,一套流程走完,仙风道骨的大学士握住了显湛王爷的手:“自古官用民乐,君用臣乐。王爷驾临扶风,又带着一众臣子,不如借着一方场地,再行乐一番如何?”
这话听着真别扭,一众公子都在心中暗骂这于辄简直太狂傲了!倒也没地方说理去,白塔君权至高无上,古籍里真的有这么一句话。
第二关这么生硬的就来了?显湛明知故问:“如何行乐?”
“在场众人莫不是名门之后,王爷亦是风雅之人,当然不能效法庸夫,载歌载舞饮酒作乐。不如就比武吧,我东疆出些与公子们身份相当的将领来,就在这艳阳之下,黄沙之侧,辕门之前,切磋一番如何?”
果然又是比武,雷打不动的比武!立贺严塘可不虚比武,他主要是怕好虎架不住群狼。
明显是不安好心,换了人煌过来估计能往擂台上一站,大手一挥说公子们都是来历练的,要打跟孤打!显湛没那个能耐改东疆的规矩,何况他有得是脸皮,输赢都跟他没什么干系,白看戏有何不可?他就乐呵呵的答应了,跟于辄讲好了规矩:
身份相当,每人只战一场,点到为止。
于辄笑道:“说到底是在扶风,东疆可上场的人更多,公子们先出人吧。”
这老东西好不地道!从来武功都是相生相克的,比武先站出来,你再选人应对,这可真不符合东疆一贯的自信与强势!
“公子们上场,只管说出自己官职,师承何方,手上使些什么都不必说出来。以老夫的名义担保,除了你们那个名动天下的立贺总教头外,我东疆绝不会针对性的出人。”
除了自己?这时候立贺严塘是该骄傲吗?为什么没来由的感觉到一股恶寒呢?这明摆着有诈啊。王爷您老点头是怎么回事?这么草率就答应了?
显湛想得很明白,人家的底盘,挨打要站好。
立贺严塘看明白了,横竖这关是绕不过去了,不如先下场杀杀他们威风!于是自告奋勇站了出来:“王爷,既然末将是个特例,那便拿来抛砖引玉吧!”大将军王说到做到,单反上了战场,直接教头变将军,立贺严塘现在真是个正二品的将军,只不过总教头做久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忘,何况别人了。
“不不不,少将军稍安勿躁,好饭不怕晚。”想趟雷?没门!
“前辈说好了叫我们先出人,怎么晚辈不能毛遂自荐呢?”立贺严塘据理力争。
“说了特例,上场是特例,出场也是特例,少将军要是非要第一个上呢,我们认输就是。”大学士耍起了光棍。
于辄都这么说了,那准是给立贺严塘准备了一个大礼包,剑指全胜啊!照显湛的意思,真的就认准了上,甭管咋胜的,比刷秃儿了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立贺严塘则不以为然,他是什么人?当代立贺军技集大成者,二十多岁位列军事处五大总教头之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布置都是白扯的,他自信自己上场就能赢,怎肯被一局认输束缚住手脚,壮不得自家威风?
簪台景石见状上前:“远来是客,客随主便,立贺兄不要坚持了,小弟替你打头阵吧。”若是在京城,他定不会甘居立贺严塘之下,尤其是不可能当众说出来。可是眼下东疆摆明了有备而来,就是要给他们来个下马威,今天上场的十成十都要凶多吉少,唯一的可能还真就是立贺严塘,不如他第一个去趟雷,让立贺严塘堂堂正正赢一场,将来也好拿来分说。
“呦,小公子,我知你是谁,儒将,可惜我在场的没有儒将。狄阿诺,出来!”
出来的是个阴翳的瘦小男子。
“这是我东疆陆军探刺营的甲等斥候,专长在于分析与潜藏,在擂台上不占什么优势。并非有意折辱,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天底下没有几个安心公主那样的奇才,你既是儒将,那就不能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习武之上,到了擂台上同样不占优势。老夫是一番好意,望少将军理解。”
“前辈君子坦荡,说好了不针对性出人,全不避讳针对性照顾人,晚辈依了便是。”说罢迈步走上擂台,拱手道:“本将军不骑马便不用什么兵器,只是第一场端的要打的漂亮些,这有把扇子,朋友可以检查一二,就是文人用的折扇,竹片作骨,宣纸为面,绝没有半点金铁在里面。”翩翩公子打架惯用折扇,帅气有拉风?那你可想多了,簪台景石说得全是真的,他没时间去练那些虚的,习武,上马要用长兵器,坠马了还拿在手里的那不叫兵器,叫累赘。他这么说,全因为看了对方的样子,很可能是个冷血的杀手,他得先探探,果真如此便顾不上什么手下留情了,撇下扇子拳头往脸上招呼吧!
谁知那狄阿诺也是文质彬彬的一拱手:“将军如此坦诚,小人也明说了,潜入敌军内部,有什么用什么。将军要打得花些,小人奉陪,这身边有个本,小人把他卷起来,对一对将军的扇子吧。”
那可有得玩了,簪台景石笑道:“朋友赐教吧!”
“赐教!”狄阿诺话音刚落,一个旱地拔葱上了擂台的旗杆,蹲在上面伺机而动!
典型的刺客手段啊!东疆的刺客都这么知书达理的吗?簪台景石显然是没料到这手,再说他学的都是骑马打仗的功夫,除非手里有张弓,否则对付旗杆上的人可谓是束手无策。
一开场就陷入劣势啊!立贺严塘见状不由得出声呐喊:“砸了旗杆!”这可谓是破解此局的唯一办法,当然丢张弓上去是最好的,无奈他们随身都没带着这些。
“少将军别扰他了,扶风的木头不是他能撼动的,你还不如告诉他点把火。”都说贵人语迟,合着东疆来的全是贵人,就这个大学士见缝插针。
儒将比起武将来,就是知道的多,簪台景石一眼就看出了这旗杆,还有脚下的台面都是铁松木的。铁松只生长在天池国的高寒地带,百年也难长多少,所以最是坚硬,因为太过珍贵,做成木料前还要好生处理一番,于硬之上再加一个韧,自己好像真的踢不断它。于辄提醒的对,真的傻乎乎一脚踢过去,定给了对方可乘之机。于是他毫不犹豫,向后一仰,双脚一蹬,快速朝后退去。
这么做是很有必要的,对方是个刺客,他必须全程紧盯着,还要把扇子格在身前,随时准备着护住要害。
狄阿诺见状并没有贸然进攻,而是凭借着惊人的弹跳力,一下子跳到另一根旗杆上,簪台景石想拉开距离,那自己就跟呗。
簪台景石见状再退,他再跟。
如此几次之后,簪台景石明白了,他是正着跳,自己是仰着蹬,早晚让他寻到可乘之机,于是干脆不跑了,就躬身下来,按着扇子,时刻准备着给他迎头来上一下。
发现没有,狗血的情况出来了,有种你下来!簪台景石倒是想着打花一点,偏偏那个狄阿诺有得是耐心。肯定啊,这风和日丽的,自己蹲在上面,想怎样就怎样,对方守在下面可难受了,得随时严阵以待。
立贺严塘在下面看得火大,怒道:“这还怎么打?哪位仁兄借把弓来!”
要个屁的弓,有时间弯弓搭箭吗?簪台景石咬着牙喊道:“你还不如给我捡几块砖头来!”
“你盯住他!”立贺严塘真的去找砖头了。这行为看似傻,实则不然,砖头确实是个好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他那么大能耐,敢在擂台上近距离弯弓搭箭的。找砖头不用跑多远,最快的办法就是看看脚下,石头也是能用的啊。结果他就发现脚底下是大块的青砖,于是毫不犹豫,蹲下身去按住地砖中间,寸劲一推,整块青砖碎成数块,大小刚刚好。
于辄见状暗暗称赞,这立贺严塘果然是名不虚传,这等神力,还有这等掌控力,近乎是人的极限了!
有几个不明就里的本还在笑立贺严塘忙上忙下的太过蠢笨,见状都严肃起来,再看立贺严塘抱着几块碎砖颠颠的往台上送也不敢再笑了。
“兄弟,接着!”原来立贺严塘不是要递到簪台景石手上,而是要用丢的,那干嘛还往台下跑呢?他也坏啊,见那个狄阿诺玩阴的,很是生气,送石头是假,亲手打他才是真,跑过去是为了石头打在旗杆子上,能弹回到簪台景石附近,真有人问起来他也耍光棍,说小爷我就这么送的!
狄阿诺是万没有想到立贺严塘会这么干,眼见着一块石头打着旋朝自己切过来,急忙起身往边上的旗杆跳!结果脚刚踩到东西,第二块石头到了!并不是封的死位,只要他肯往下地上扎,那就能躲开!立贺严塘正是此意,打擂你就给老子好好打!
簪台景石看在眼里乐在心上,立贺严塘还真是帮他大忙了,只要他趁机偷上去,定能旗开得胜。将要动的瞬间,他又转念一想,说自己上来比武无非是为了得到扶风的认可,立贺严塘帮他解围有理可依,他若偷袭上去就是胜之不武了,可能会适得其反。于是定在原地,待狄阿诺站好,才笑道:“得罪了,打便好好打。”
狄阿诺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可是从来打擂没这么打的,他很是生气,盯着簪台景石:“你要好好打?”
簪台景石一个“打”字刚冒出来,就见扑啦啦一件大衣朝自己卷过来!大衣后面必有诈!他刚做出一个格反的动作,大衣正中突起一个尖刺,刹那已到身前!
大衣落了下来,将狄阿诺整个人罩得严严实实,正是劈头盖脸一顿胖揍的好机会。簪台景石却没动,因为狄阿诺的两指隔着大衣抵在了他的喉咙,他已经输了。
“立贺严塘,揍他!”显湛看得甚是清楚,那个什么狄阿诺后面一手太漂亮了,这是个高手啊,先前分明是在戏耍簪台景石。他是皇室,从来不晓得什么叫做收敛。
立贺严塘也看得清清楚楚,正义愤填膺,听闻此言再不犹豫,跳上台去就势一推,将那狄阿诺卷住了,约摸好哪里是屁股,叮当的连扇了十几巴掌!之后才把捂着屁股求饶的狄阿诺揪出来,对着他吼:“甲等斥候,留着有用,不然该打你脑袋的。爷不晓得你为什么这样,擂台上能赢就好好赢,戏耍对手丢的是东疆的脸面!”
狄阿诺也扯着脖子喊:“他要玩花儿的!他要的!”
“狄阿诺,还不快谢立贺教头手下留情?”于辄憋着笑:“立贺教头,你这就准备下场了?”
“再好不过!”
“你这时候下场,我们依然是认输。是下场还是下去自己选。”
立贺严塘摊了摊手:“晚辈希望前辈说到做到,只针对晚辈一人!”
“不管你信不信,我东疆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