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汉阳城中
第三章:汉阳城中
“邹大哥,有林泉山野,空谷幽涧相伴,你该当不寂寞了。”纪晓芙和杨逍将邹普胜就地下葬后,就带着邹普道离开了。
一路上,杨逍抱着普道,只管前行。他的脚步不急不徐,绵长悠然,任纪晓芙如何发足疾奔,也撵他不上。晓芙气的心堵,只能暗自腹诽。
如此这般,行了半日,纪晓芙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位杨……义士,你这是要把普道带到哪里去?我作为普道父亲的托孤人之一,也应该有知情之权吧?”
“到他该到的地方去”,杨逍道,回头瞅一眼晓芙,但见她脚下生风,气息急促,费尽气力,却咬牙坚持,直至俏脸生晕,额冒细汗,煞是可爱,不禁起了撩拨之意,于是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看你脚步虚浮,根基不稳,不如拜我为师,教你上乘武功可好?”
纪晓芙未有防备,正在发足疾奔,怎料杨逍突然停步,猝不及防之间就要撞个满怀,幸好及时刹住,饶是如此,已累的额头汗珠点点:“登徒子!我峨嵋派郭襄祖师奇门八卦,剑法暗器,无所不精,我峨嵋派武功自是上乘,何需拜你为师!”
“嗯……丫头……这样说吧……一个人的武功分了门派,就已然落了下乘”,杨逍挑眉笑道,“好好记住我这句话。孩子我会安排好的,纪……女侠…….”话音未落,已飘出三丈,纪晓芙自知轻功落人一等,再行追赶也是无用,料想此人虽然性格乖张,但毕竟曾尽力救治了邹普胜,不至于对普道不利,也就不再管他,任由他飘然远去。
及至此时,晓芙才觉右臂伤处隐隐作痛,探怀寻药,方发觉丢在了店家那里,不由连连叫苦。原来这遗失了的随身包裹之中带有一封灭绝师太写给父亲的信,信中共商之事正是“抗元驱虏”的大计。这下可好,被元兵逮个正着,怕是会给峨眉和金家带来灭顶之灾。适时,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抗元义军呈燎原之势,朝廷为节省军力,招抚剿灭并用,峨眉武当门人众多,多施招抚,小门小派势单力孤,所幸剿灭。
因此,纪晓芙并不忧虑朝廷会对峨嵋动手。只因峨嵋素来都是反元的,朝廷也迟迟不见讨伐,只是虚与委蛇、绥靖安抚。纪晓芙担心的反而是日渐式微的纪家。
汉阳纪家祖上世居西域焉知山,为中原朝廷培育天马,练就了金鞭绝技。只因并无修习内功之法,金鞭技艺的好坏就全赖天赋了。然有宋以来,王业偏安,冬长夏短,衰草千里,蒙古南侵,吐蕃北扰,人口锐减,畜业凋敝,及至纪英祖父辈,西域纪家终无以为继,内迁于汉阳通衢之地,以经商为业,金鞭疏于练习,终成虚名而已。然乱世之中,武艺傍身,方能自保,这才将晓芙送至峨眉学艺。如此这般的一个商家大贾,根本经不住朝廷的剿杀。
念及于此,晓芙赶忙差人返回峨眉送信,恳请师傅远赴汉阳护卫纪家,又典当了所有的金钗手饰、玉镯绶带,买了一匹马,东向而去,一路上扬鞭催马,只顾赶路,自不必表。
话分两头。杨逍平素自在惯了,现下凭空多了义子,心里自觉添了牵挂。他自忖身负兴教大责,无法堪尽抚养之责,就将普道送至川西分坛,嘱咐教众善养普道,又亲自验看了分坛各项事务。不逾两日,即重新启程,前往王盘山。
川西良马甚多,分坛为杨逍挑选了一匹脚力极好的劲马。一日千里,不出三日,就进入了汉阳地界。汉阳古称“九省通衢”,西上巴蜀,东下吴越,溯北而至豫陕,南向即达湘桂。杨逍长居西域,塞外大漠,北风硕硕,难得水乡揽胜,就信马由缰,正好看看着江南冬景。只见得,水系纵横,平湖缀缀,商旅繁荣,春江沉醉。杨逍心想,繁华如斯,伯牙尚能雅奏,也不枉这苍苍龟山、朗朗月湖了。
诗仙有云:
汉阳江上柳,望客引东枝。
树树花如雪,纷纷乱若丝。
春风传我意,草木别前知。
寄谢弦歌宰,西来定未迟。
骤然,一个颀长的身影匆匆闪过,杨逍定睛一看,正是那位峨嵋派弟子纪晓芙。她为何行色匆匆,眼中微有悲苦,似乎隐然含泪?不知有何难事?杨逍心道:她曾有恩于我明教,这个人情不得不记。
不容细细思量,杨逍即刻纵马赶上,不徐不急地跟着纪晓芙,直到看见满目疮痍的纪府。
杨逍不禁暗骂自己糊涂,怎会未想到朝廷会因晓芙救了明教中人而大开杀戒,这种惨案屡见不鲜,为何自己竟如此大意!
不容杨逍细想,纪晓芙已经翻滚下马,三步两步,踉跄冲进府内。杨逍也急忙下马跟去。
眼前的惨况令人毛发悚然!只见院内血流成河、尸横就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道!纪晓芙一阵眩晕,猛呕狂吐,连胆汁都吐了出来,眼前发黑,正待跌倒,却被一双手堪堪扶住。
杨逍见多了这种惨状,明白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因此只在纪晓芙要跌倒时,扶她了一把。杨逍也曾数次临敌迎战,痛失亲朋的场面也见过不少,但此时却别过脸去,不忍看纪晓芙脸色,只耳听得晓芙虚弱地呓语道:“杨大哥,没事,没事……你不用扶我…..让我在坐一下吧”,语音中竟自没有半点波澜。
杨逍恐晓芙大悲大恸后心神俱乱,连忙搭手切脉,感到她虽脉象虚浮,尚算平稳,这才略微放了心,松开了扶着晓芙的手。
电光火石之间,纪晓芙抽出青女剑,当颈一割,杨逍搭救不及,左手探出,紧握剑身,登时鲜血津津。杨逍内力微吐,波及剑柄,纪晓芙本就心神大乱,一震之下,长剑出手,飞将出去,转瞬被杨逍提在手中。
“纪女侠,既然如此,只好得罪了,”杨逍话音未落,一指点中肩髃穴,晓芙立刻不得动弹。杨逍将纪晓芙扶上马背,自己头前牵引,徐徐东向,出汉阳城而去。
刚过晌午,二人即入汉阳城外的一片密林之中,时值隆冬,林中雾气氤氲,隐隐然,森森然,不多于时即到一处石崖之下,这石崖逡逡耸立,挡住了去路,杨逍猿臂轻舒,抱起晓芙,绕过石崖,低头钻进了一处山洞之中,初时极狭,行越十余步,豁然开朗,却原来是一个肚大口小的“宝瓶洞”。
杨逍将纪晓芙轻轻放在石凳上,角落里摸出一盏油灯,袖中掏出火折子。嗖,火光微弱,微微泛黄,却仍看得出纪晓芙脸上毫无血色、煞白如纸。只见她美目噙珠,眼眶泛红,却始终隐忍不语。
杨逍不禁有些心疼这个丫头了,她倔强的让人心生怜爱。“丫头,此处极隐秘,不如你先在此休养,我片刻即回。”说罢转身出洞,直奔城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