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尴尬了吧
苏小竹侧着头，用力的咬着双唇，双眼紧闭，俩弯小月眉皱起，表情苦酸，像吃了苦瓜喝了酸醋似的。撑在地上的手死死的拽着裙身的薄层，好像这样能给她几分安全感。预计的痛苦没有丝毫降临在她身上，又等了一刻，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她深呼了一口气，慢慢舒展开皱巴巴的脸，像含朵的花儿，缓缓开放。
苏小竹用耳朵感受着面前的情况，却还是害怕的不敢睁眼。
“放过她吧。”一个清澈如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飞进苏小竹的耳朵，她空白的脑中铺开一幅画面:一座山林，野花开的很盛，飞鸟穿梭跳跃在树枝上，一棵不起眼的青竹独个长在群树之间，不知从何而来，还落了单。不过因为自身颜色与草木相融，并没有显得格格不入。一阵微风吹来，青竹自在的，随风摇曳着身躯，隐隐间恍若见一个青衣少女婆娑起舞。有片片竹叶也是欣喜，忍不住拉着清风的手，变成绿色的蝴蝶翩飞下来。
苏小竹的心充满了平静，拽成拳头的手很自然的放开。她缓缓睁开眼，一身淡蓝色的长袍布衣印到眼中。
“她是妖！”那捉妖人的声音有些激动，好像视妖为不得不除的仇人。
“身为妖，不是她的错，身为妖，也没有错，请这位施主放过她吧。”声音依然动人悦耳，自然的让人舒服。
面前的人背对着苏小竹，也许是因为苏小竹坐在地上的原因，她觉得淡蓝色袍子看起来很长，袍子下是一双灰旧布鞋，袍子上顶着一个光洁的脑袋。
“你也是修行之人，怎么帮一只妖说话？”那个捉妖人粗眉间的川字写的很深，一双怒目盯着面前的布衣僧人。手中的剑握的很紧，好像就要与他打起来。
“妖也好，人也好，都分好坏善恶，既然同为修行之人，应当要慈悲为怀，宽容众生。”
苏小竹看着对面的捉妖人一副气愤的样子，与她的平静实在对比明显。那个蓝袍僧人的声音他也听着，却是没有被他的声音所感。想起白钰曾对她说过，厉气或者执念太重的人，不会受身边事物影响而改变自身。
“我只是将她捉住，再为她做法驱除妖性。她若为善，自会放她生路一条，她若不善，散其修为，打回原形，若恶聚加，只能毁其内丹，重入轮回。”
听他这么一说，苏小竹心里直骂他恶毒。妖怎么了，是妖就要被歧视吗？还打回原形，堕入轮回，恶毒啊，恶毒！等白钰来了，绝对要他打的你屁滚尿流、皮开肉绽、惨不忍睹、血肉模糊、遍体鳞伤、头破血流鼻青脸肿、跪地求饶！打完，方解气！
苏小竹的嘴角舒心的扬起一个弧度。
“阿弥陀佛，你可知，逼人向善也是一种恶。你在用你所谓的善，行着恶事。今日，我能遇见她也是缘分，我会尽力阻止你伤害她。”
那道人恶狠狠看了苏小竹一眼，又继续看着面前的布衣僧人。他修行不浅，肉眼已经退掉几成污浊。他看见那僧人周身有佛光护体，一般的修行僧人是不会有，看来他也不一般，而且今日出来匆忙没有带齐法器。
犹豫了一会儿，道人才气凶凶的开口。
“妖孽，今日算你运气好，就看在这位师傅的面上，饶你一次。”他收起手里的玄铁冷剑，撤了关着苏小竹的光罩，转身绝尘而去。
苏小竹一直看着那个捉妖道人人消失的路口，生怕他又折回来。
“姑娘？”苏小竹被那个随和而又亲近的声音唤回神来。
他很高大，一席朴素的僧衣掩不住他骨子里就会透出的光华，那是不染尘世的仙佛之气。如仙高洁，如佛仁善。让人心顿生敬畏，但他长得十分清秀，眉目清明，让人觉得自然，亲近不厌。这畏惧自然少了下来，只剩下尊与敬。苏小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评不了美丑，但光看着就让人感觉全身心的放松，想不起自己有什么烦恼的事。
苏小竹自然的站起身来，目光直视着面前的僧人。丝毫没有避闪。
他的眼睛极其清晰，虽然隔着距离，苏小竹依旧能从他的眼中清楚看见自己。
“你，是谁？”苏小竹话说的很轻。
僧人听之，嘴角微微扬起，温温笑着。
如说他的眼睛干净如泉，那他的笑容就是那一汪清泉之中，折射出一束光，温暖的抚慰着心灵。
“我是妖你不怕我？”苏小竹的话随口而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你是妖我就该怕你？”
“快些回家吧。”
“嗯。”苏小竹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忽略了他说的什么话，楞楞的回答。
他离开后，苏小竹一直在他后面悄悄的跟着。看着他扶跌倒的老人，看着他帮人挑水，看着他帮人看病，看着他送人回家。直到太阳也疲惫下来，才见他走进一间寺庙。
苏小竹偷摸着也跟了上去，却在两个看门的孔武有力的大石狮子前被一阵强光挡下，反摔在地上。
她站起来，也不去管身上沾上了尘土，双手一同施法想要冲过去。可无奈自己法力太低，这光壁又如同铁盾，她试了好几次都没有什么用。她收起法力，周围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门扉上透着庄严之气的牌匾上。
“渡，缘，寺？”苏小竹抓抓头，念出声来。
“佛渡有缘，便取渡缘。”
目光向下移，苏小竹桃唇微张，有些惊讶。他就静稳的站在门扉中央，那块寺名的匾额下。
天上的阴云散开了些许，夕阳的余晖正好是他身后的角度。阳光不再炽热，但霞光色深的有些耀眼，他一身淡蓝色长袍站在那里，一只手拿着佛珠念着，一只手竖立于胸前。
霞光照在他的身上，看不清他的脸，模糊了他的眼。
苏小竹笑了，眼前的一切只是觉得祥和，像见到了真佛。
“我以为你跟着我，只是要见我安全归家。”
那个声音又传进苏小竹的耳朵，苏小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慢步朝自己走来。霞光为他脚下铺下一层光粉，让她感觉好像每走一步都会开出花来。
“我，不识的路，也没有认识的人，只能跟着你。”苏小竹是一棵青竹，做竹的时候扎根在土里，百年不曾移动，自然是天生就不用有识路的本事。化成人身的之后，又都有白钰陪着。因为时常迷路，她也学习过记路，可能天分如此，无奈而终。不过就算迷路迷到天涯海角，白钰也能凭着自己敏锐的嗅觉，闻着她的味道，找到她。
“拉着我的衣角，随我进来吧。”他在苏小竹面前站了一刻，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抬起手，示意苏小竹抓着自己的袖角。
苏小竹小心翼翼的拉着一角，跟着他的步子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原因，还是自己本就那样从容，苏小竹跨过光壁的时候，一点紧张感都没有，看着渐远在身后的光壁，苏小竹会心一笑。却没有注意前面的台阶，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刺啦”声，狼狈的摔到了地上。
“额……”苏小竹已经顾不得自己摔得多疼，看着他身上的淡蓝色袍子在肩处列开了一个大口，露出了里面白色的里衣。额……好尴尬啊。
“对不起，对不起。”苏小竹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脸愧疚的向他道着歉。
他好像没有听到，又好像完全没有在意:“你没事吧？”他弓着身子，一只手扶住了苏小竹的手肘。拉她起来。
苏小竹迟缓的思考了一下，才发现他问的意思是自己有没有摔受伤，啊！她成妖这么久以来，何时这般愧疚过啊。
一路跟他进来，苏小竹已无心观察周围环境，深低着头，跟着那一双灰布鞋走走停停。
“姑娘，到了。”那双灰布鞋停下，面前传来一个声音，却不是他的。
苏小竹抬起头，看见面前也是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袍的僧人，衣服和他的一模一样。可却不是他。
面前的僧人，长得白净和善。年龄看上去比他小的多些，不过和苏小竹此时的模样年龄上却是不差多少。
“他呢？”她不是一直跟着他的吗？怎么跟丢了自己都没有发现。
“他？姑娘是说源清师兄吧。他回禅房了，让我为你引路，你在这好好休息，有事可以叫我，对了，我叫善本。”善本呵呵笑着，一脸真诚。
源清，原来他的名字叫源清，清水之源，源水为清。果然与他的人很是相配。
“嗯。”苏小竹应了一声，就想去房里休息，她走了一天，累了一天，需要好好休息，好好补补脑，她真是智商行为令人捉急啊。
没走到几步，苏小竹就被善本叫住:“姑，姑娘，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善本一副少年的羞涩模样，竟让苏小竹觉得有些可爱，看来以后无事，可以逗他玩了。
“我叫苏小竹，你可以叫我小苏，小竹，都可以。”
“你叫善本是吧？”
善本点头应着。
苏小竹踮起脚拍了拍善本的肩膀。“以后我就叫你小善吧，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多多指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