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墙隙上的小花
这两天的天气还算好，没有雨，风也小了，太阳暖暖的，也感觉不到那样冷了。
又从山上背了沉沉的柴禾下来，到庄园厨房把柴放好，自然又少不了受了那些闲人的一番讥讽虐待。
这个贱奴默默忍受着，忍受着。
终是那些人无趣了，也就弃了他去了。
趁着没有人留意自己，贱奴拖着沉沉的铁镣朝那边坡走去。
这个坡上树林繁盛，在一个大石块前面他停住了。
“姑娘，姑娘……”
他轻声地唤着。
却没有动静，连一丝风也没有，树叶没有摇曳，也没有人回应。
他停了一下，提高了声音，“姑娘，姑娘……”
从石后走出来一个人。
他欣喜地迎上去，可是却怔住了。
姑娘倒没看见，却是见着了姑娘的丫环白白。
白白走过来，看见是这冤家囚犯，先是一怔，继而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奴隶本是与庄园主家的姑娘约好了，待他上午砍了柴后就在这里跟姑娘见面的。可是姑娘没出来，却是遇见了她的丫环。
这个贱奴一时不知所措，有些呆住了。
白白斜睨坡下这个肮脏下贱的囚奴，满眼的嫌弃和恨铁不成钢。
“干什么？你在这儿喊谁？”
施玥：“……”
这个贱奴这才反醒过来，他垂下眼，闪避着，闪避着高高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那不屑鄙睨自己的目光，身子不由得又有些佝偻了。
白白：“我家姑娘先前还在这里，这会儿没在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坡下的这个男子，看他这脏破伤痕的样子，看他伤痕斑勃手脚上生了锈的沉沉铁镣，这样的不堪！
她眉头皱得越更深了。
“你把头抬起来！”
贱奴抬起脸，但是眼睛下垂着也不敢看这个女人。
“唉！”白白叹了口气
她看见这男人本伤肿的脸上又赫然红红的几根指姆印，是先前那些人戏虐这贱人留下的战果。
“你怎么搞的？又是鼻青脸肿的！又被那些人打了吗？”
“你自己怎么也不小心一点？不要去招惹那些人，能躲避就躲避的好，老是被他们这样的任意糟蹋，换上谁受得了？”
“你这人也真是皮子硬！”
“贱骨头，还真扛揍！”
听着这个女子对自己声声的鄙夷责怪的话，这个奴隶抿着嘴，就站在那里默默地听着，听着她对自己的羞辱和不屑。
忍受着，忍受着。
见他这样任人凌辱，只有默默忍受的样子，白白叹口气：“唉，怎么说你才是好？你这样本是与我无关的，可是你老是这样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老是这样不堪，可是却伤了她！”
“她今天幸亏没在这，如果在这看你又被打得这样，回去了又定会躲在屋里哭泣了！”
说着这个女子叹息着，但是她有什么办法呢？
她帮不了，也劝不了自己的姑娘。
姑娘是那样固执地爱着这个下贱得不能再下贱的贱人。
自己也没办法阻止得了她。
可是一看到这个贱人这副不堪的样子，被庄园里所有的人，乃至几岁的孩子都可以任意欺辱，都不能，也不敢有半丝反抗的这样一个卑贱之极的囚奴，她的内心气又不打一处出来。
听着白白说姑娘因为自己而躲在房里哭泣，这个男人的心开始伤痛起来。
他佝偻着站在那里，头低垂着，默默的，不言不语。
“好了好了，你走吧！”
看着他这样，白白也有些责怪不下去了，不耐烦地吆喝他走。
听了她话，这个贱奴朝这个女人跪下给她磕了一个头，站起来拖着沉重的铁镣离开了这里。
这是中午的时候，庄园里的人大部分都在家里吃饭，一路上都没有看见什么人影。这个囚奴就不用再躲躲藏藏的，可是他的脚步却是那般沉重。
背负了那么重的柴禾，走了那么远的路回来，本是很累了，但是想着能够见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的那种欣悦的力量鼓励他，觉得都忘记累和饥渴。
可是却被这女人平白的又侮辱一番，这个男人的心又沉沉起来。
先前本是因要见着自己爱的人，闪着喜悦光芒的眼眸里又被旧有的那抹忧伤浓郁了。
他默默地走着，显得无力而沉滞。
这个姑娘的丫环说话很呛自己，可是她所说的却都是些实话呀！
特别是听她说，姑娘为了自己而躲在房间里哭泣的时候，这个男人的心被针扎般难受。
唉，他也不想这样啊，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是这庄园里最低贱的囚奴。
而自己的武功被废后，身体的内伤和常年受刑，更有衣不挡寒，三餐两饥的悲惨生活导致自己的身体羸弱不堪，却着实是无法反抗，甚至都不能有半点自保。
那次自己实在受不了那些强人凌虐，终是反抗了一次。可是被庄园主知道后，气得狠狠惩戒这个胆敢要反了天的贱奴，把自己吊在烈日下曝晒，更有其它怎么样残酷的刑罚啊……
那滋味……
生不能生，死，却又死不下去。
每每想起，自己身子都是颤栗。
本已是悲惨极了，只是一个人苟且活下去，能活多久是多久。
现在却天外飞来了这么一份爱情，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子！
这样的爱着自己，不管不顾世俗的一切的一切的束缚和阻碍。
可是，可是自己却没有能力去回馈她对自己的爱……
这个男子的心抑郁着。
他紧紧地闭着唇，慢慢地向自己藏身的那个破屋走去。
他走到破屋门前，正要推那破烂的木门，这时他看见这破烂木门边斑勃的墙壁缝隙上竟插着一束花，一束艳艳的黄色的小野花。
他怔在了那里。
这黄色的小野花……
“啊……”
他扭头四处望，想看那插花的人，可是却没有她。
只看见一片盈盈四月春日里绿意盎然的风景。
他又扭转头看着这小野花，本是郁郁的眼眸子里，渐渐地，渐渐地点点的星光闪烁，闪烁……
他呆呆地看着它们，看了好一会儿。
他知道这花是她插的。
哦，她来过这里寻找自己，她来过这里！
他呆呆地看着它们，看着这墙隙里的小野花……
眼眸里有些什么样的内容啊？
伤感着，感动着，也感怀着……
缓缓地，他伸出手，用手去触摸这束柔软的小花……
温暖潮湿人心的，小野花……
伤痕斑勃的手腕上沉沉的铁镣轻轻地晃动。
“哇！”
这时却不防听见背后一声喊。
他惊吓了一跳，猛回头去，看见却原来是那个姑娘！
原来她在坡上那边等他，没有等着，心里着急就早已寻到了这个破屋处，一直等着。
她早已看见这个男人过来了，就躲进了角落，这时候跳出来惊吓这个男人。
女人见他被惊吓了，自己反而高兴地“咯咯”笑起来。
“哈哈哈，怎么了，你被我吓着了吗？”女子对着这个男人盈盈地笑。
她笑得好单纯，好开朗。
这样纯洁，这样般的如灿灿阳光的活力而温暖的笑靥，照射着过个男人阴翳的心，软着这个男人冷寂忧伤的眼目。
她好年青啊！
这般年青，正当最美年华！
这样的娇艳，妩媚，
动人……
男人呆呆地看着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
苏入梦看见他脸上浅红的指姆印，她怔了一下，但是很快被她的笑掩盖了过去。
她盈盈地笑着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掩盖着自己眼眸里那丝对他不由的怆然和心疼。
这个自己如此这般深爱着的男人，但却又是这般苦难，而招人心疼怜惜的男人……
她对他笑着，用她青春的热情和健康的笑颜，对着这个沧桑悲惨的男人笑着。
用笑来温暖他，鼓励他……
见这个男人呆呆看自己的样子，这个姑娘用手在这沧怀男人面前晃了晃。
施玥看着她依然没有动，他的目光里包含着什么样的内容啊？
有多么的复杂啊！
只是他能够做什么呢？
刚才因为才被这个女子的丫婢呛说了一顿，心情甚是不好。此时却又惊见小女子在自己面前这样如天使般的笑，这般纯热，让自己伤痛冷落的心阵阵温暖。
也是这样反差极大的心理感受，让这个男子一时间都不能转过自己的心情。
他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这个女子，又是伤楚，又是愉悦，一时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玥君，你饿了吗？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这个女子却没有注意到男子这复杂的心绪，她伸出一直藏在背后的手，手里拿着一个纸包的东西。
她把纸打开，里面却原来是几个热热的大饼，中间还夹着几大片肉。
因为害怕饼冷，这个女子一直把饼藏裹在自己的胸怀里，用自己体温温暖着着它们。
女孩顽皮地把饼举在这个男人面前晃一晃，“香吧！嗯，好香哦！哈哈，你想吃吧？”
“你上山砍柴，一定饿了，快把它们吃了吧！”
说着她把男人的手拿起来，要把饼放在他手中，这时她才看见男人的手握着。
“呃，怎么你手里握着什么？”
她好奇地扳开男人的手，却见是几颗野果，春天的野果。
“这是野果哇，你从山上摘下来的吗？这么早果子就长起来了吗？”
说着，她抬头看看这个男子。
这个男子是那样的深沉，只是看着这个女子，却不说话。
他缓缓垂下眼睛，把手中的野果朝这个女人递过去。
“给我的吗？”
女子睁大眼看这男子，男子对她点了点头。
“真的！你专门为我摘的果子！太好了，玥君！”
“谢谢你！”
说着这个女子就拿过野果放进嘴里咀嚼。
虽是春天野果，但却并不苦，只是有些许酸涩，还微微的甜且新鲜着。
“嗯，真好吃！玥君。”
她看着面前这个男子，这个沧桑满眼的男人。
看着他，对他盈盈地笑。
像那山上的小野花一样的明艳，耀亮着面前这个男人伤楚沧桑的眼，迷糊着他憔悴孤单的心……
“玥君，这是你专为我摘的吗？”
沉默的男子这回总算是回应了她，面对女子这灼灼的眼神，他有些害羞了。
他点点头，垂下了眼。
“太好了！玥，你对我可真好！你也吃一颗！”
说着把一颗果子放进男人的嘴里。
看着他慢慢咀嚼那沉稳得不得了的样子，越发的显得这个小女子的灵动纯真，轻盈快乐。
两个人就互相看着对方，咀嚼着这四月春风春雨里细细滋润出来的野果，咀嚼着它红红的果肉，咀嚼着它们的涩，它们的甜，浅淡淡，清清新新的甜……
在女子这样活泼的青春热情，与她对自己单纯执着的爱慕感招下，这个苦难的，饱受世人残忍欺辱伤虐的，但却依善良不移，坚韧宽厚的男子脸上的那份阴翳渐渐地淡了。
终于，他沧桑忧郁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一丝笑意。
苏入梦一直看着这个男人，看着他的阴闷，看着他的忧郁，也看着他逐渐开怀的样子。
眼目里全是他。
真的是爱他呀，太爱了！
太爱了啊！
不知觉间，苏入梦不由得竟然把身子依伏过去，依靠在了这个男人的肩上。
施玥怔了一下，但却没有动，他由着这个女子依伏在自己肩上，像个小猫咪一样，温柔而又暖和着，暖和着自己的身，和心。
他终于缓缓伸出手，把这个女子搂抱，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女子抬起头，看着他。
看着这个满目里都是自己的这个女人，这个男子感怀着，他用手轻轻地捋动女子额前的发络，是那样的轻柔。
女子从他的目光里看见了什么呀？
多么多么深浓的爱，还有温柔啊！
女子也呆住了，在这样深沉重重的爱意里，这个女子有如浸意在温润的水波里，柔柔溺溺的荡漾……
而又迷幻着……
这个男人看见这个年青女子看着自己的眸子里，满眼都是自己，都是青春热烈，浓浓挚爱的自己！
他看着她，就这样地，看着她……
青春姑娘就在他这样深浓的爱的目里迎视着这个自己心爱的爱人，感受着他的爱，他的关怀。
也在他深沉的眸里感受着那拂之去不了的，萦萦绕绕的，是他所特有的，那缕忧郁。
唉……
这般的忧郁……
如软软的气息萦绕着自己，萦绕在自己与他的周围。
那么浓，那么弥弥漫漫……
弥漫满了自己与他的周围。
满了，自己与他的世界呀！
柔柔地浸入，浸入进了自己与他的身里，骨子里……
她抬起头看着这个自己心心热爱的男人，看见他看自己慈爱的微微笑意。
看见他缓缓移过眼眸，看见了，看见那润润春色里斑勃土墙缝隙上，盈盈夺目的黄色的小野花。
灿灿的，灿灿的展颜着，生机勃勃，这般的，这般艳丽……
且清新……
年青女子轻轻地伸出手，温柔地触摸着这个男子，触摸他花白凌乱的发，
触摸着他伤痕斑驳的脸，
还有他额上那耻辱的两个字……
触摸着，触摸着他的一切。
触摸着他的瘦削，
触摸着他的沧桑，
触摸着他的孤独无助，
还有坚强……
这样莹莹泪花点点的美丽眸子里的伤痛哦，怎样的深情啊！
流转着，流转着对这个悲惨善良男子无止，无尽的，
爱，和怜惜……
哦，
这般这景的，
爱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