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学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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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Id、Ego、Super-ego”还是“I、Self、Me”?

前面指出,在由先验自我观向经验自我观转变的进程中,米德和弗洛伊德是两位关键人物。两人都持经验自我观,而且在说明整体人格时都采用了三个概念,米德是I、Self和Me,弗洛伊德是Id、Ego和Super-ego。于是有人将他们关于人格心理结构的思想进行类比。苏联社会心理学者安德列耶娃说:“交互作用论者的冲动的我(I)和弗洛伊德的下意识的它(即Id,本我)、规范的我(Me)和弗洛伊德的超我(Super-ego),以及个性概念(Self)和弗洛伊德的自我(Ego)之间都有某种类似性。”安德列耶娃:《西方现代社会心理学》,李翼鹏译,人民教育出版社1987年版,第161页。但在这种形式上的类似性之下,有着实质性的区别。在米德这里,是I和Me共同构成了作为整体人格的Self,整体人格实际上是由I和Me两部分构成的,而且,I更多地只能在逻辑推理上作为主动的力量而存在(因为你一旦想去经验地观察、审视时,I便已经成为Me了)。而在弗洛伊德这里,Id、Ego和Super-ego都是具体经验性的存在,整体人格因而是由三个部分共同构成的。本我(Id)是心理结构之最原始的部分,完全处在潜意识中,其中充满被压抑的本能、欲望和冲动,它们千方百计寻求发泄的机会;本我遵循唯乐原则。自我(Ego)源自本我,是本我因接近现实的危险而被改造的部分,它接受外界的刺激,也感受本我的兴奋:自我“为了伊底(即本我——引者)的利益,控制它的运动的通路,并于欲望和动作之间插入思想的缓和因素,并利用记忆中储存的经验,从而推翻唯乐原则,而代之以唯实原则。唯乐原则对伊底历程发挥巨大的影响,唯实原则则保证较满意的安全和成功”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新编》,高觉敷译,商务印书馆1987年版,第59页。。自我在本我和现实之间周旋,此外还要接受来自超我(Super-ego)的压力。超我是人格道德的维护者,近似于良心,是社会文化价值内化的结果,是从儿童早期从父母师长那里体验到的奖赏和惩罚的内化模式中产生的。充分发展的超我有两个构成部分,一是良知,代表惩罚或什么是恶的内化,一是自我理想,代表奖赏或什么是善的内化,超我遵循道德原则。概括地说,本我是“要不要”,自我是“能不能”,超我是“该不该”。弗洛伊德由此提供了一个人格结构的深度模式,而米德提供的基本上是一个平面模式。米德与弗洛伊德的另一个区别是,在弗洛伊德这里,人格结构的三部分之间,特别是本我和超我之间(实际上也就是个体和社会文化之间),处于无穷无尽的冲突之中,而在米德这里,主我和客我之间则更多的是一种彼此调适的关系。对此,安德列耶娃也指出,弗洛伊德和米德关于人格(自我)结构的观点“尽管表面上相似,但是在个性结构的内容解释上也有很大的区别。这首先表现在对实现内部社会监督的个性成分的作用的理解上。如果弗洛伊德的超我的作用在于压制本能的、下意识的根源,那么,交互作用论者的规范我的作用则不在于压制而是指导个人的行为,以便达到有效的社会交互作用。如果说,弗洛伊德的个性、自我是下意识的它和超我经常交战的领域,那么,交互作用论者的个性仿佛是合作的领域。弗洛伊德主义者主要研究个性的内部紧张性、冲突状态。交互作用论者主要研究个人与他人的顺利合作过程持有的个性状态和行为”安德列耶娃:《西方现代社会心理学》,李翼鹏译,人民教育出版社1987年版,第161-162页。。事实上,“主我”和“客我”或“本我”与“超我”的关系,从一种角度看是人格内部不同组成部分之间的关系,从另一方面看,体现的是个体和社会之间的关系。弗洛伊德看到了个体与社会之间的分裂对峙冲突(所以他才会有《文明及其不满》),米德则看到了两者之间的协调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