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成殇
“带走心魔后，我与清河居再无瓜葛。”我淡淡的说道。
许久，岚如枫才开口，似放下心头重石，郑重点头，“多谢。”
我拉着君以陌，淡然而决绝的踏进了风歇的禁门。
禁制如一道吸盘，瞬间将我们吸了进去。
“不归，不归，何不归。”凄戾嘶哑的鸟啼声更加清晰，不绝于耳。
我记得，曾经的风歇，只有荒凉的石门石坡，如今竟然盛开着鲜花。
我好奇的摸了摸，低声问道，“这是什么花？”
“鹃。”君以陌淡淡的应答。
鹃……我微微疑惑，再次问道，“那鸟也是鹃？”
君以陌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看着鹃花高枝上旁若无人的惨叫着的鹃鸟，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惊骇。
花艳如血，橼如血，仿佛此间争艳，是它那声声‘不归’，泣血染成的。
“如淳身死于此，心有执念，化作了此鹃。”岚如枫神色晦暗，意有所指的说道。
我心下了然，却不好再问，伸手去逗那枝头鹃鸟。
鹃鸟竟像通识人性，扑腾了两下，竟顾自飞到了我的手上，轻轻啄着我的手指。
我看见鹃鸟方才所立的花藤之上，生着嫩红色的藤纹，像极了古字‘宇鹃’。
宇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赊，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
宇鹃泣血，道不归。
岚如淳的佩剑，名曰：不归。
“它很喜欢你。”君以陌淡淡的看着我，我从他的眼神中，似乎看出了，醋意。
我靠，这个变态。
我一把拉过君以陌的手，扛在我的脖子上，手拉着他的手，随意搭在我的胸前，颇不在意的拉着他往前走。
鹃鸟似在好奇，竟从我手上飞走，围在君以陌身边转圈。
“它很喜欢你。”我笑着怼道。
君以陌却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只喜欢你。”
风歇石门无数，拘着心魔的却反而很好寻找，我看见那石门上，刻着繁复如乱的红纹，就知道，我到地方了。
鹃鸟似归家一般，飞到了石门前，用它那如血的鸟橼，细细啄着厚重的石门。
君以陌放开了我，端正的站在一旁，简直就要跟石门称兄道弟了。
我思索着，还是下定决心上前，抬手抚摸着石门上的禁制纹路，闭眼沉思，捻诀摁手，直接穿过了石门。
鹃鸟竟然跟着我，一道入了石门。
石门之中，狭小晦暗，却被那拘禁之物映得通红。
心魔蜷缩在一处，如一个巴掌大的婴儿，身上却直直插着一把水色血光的断剑，依旧不忘狂躁骚动。
断剑流水纹，在血光之中，流动着它的名字。
流殇。
“我来了。”我低声说道。
心魔猝然暴涨，流殇剑颤动着，剑鸣声戾耳。
我毫不在意，抬手上去，缓缓的握住了断剑。
剑身颤抖着，划破了我的手，手上血珠渗出，沿着流水纹而下，流过了剑之名，流进了剑之身。
血流，成殇。
“你知道她在哪，对不对？”男子的声音虚弱而焦灼。
“我当然知道她在哪了。”心魔戏谑狠戾的声音应道。
“她真的死了……”男子落寞的说道。
“是死了。”心魔似嘲讽般跳骚着，却话锋一转，邪戾的说道，“也没死。”
“什么意思？！”男子急问道。
“她是死了，但你能救活她。”心魔戏谑道。
“真的？！”男子似很惊喜，急急问道，“她在哪？我要怎么救她？”
“流殇为魔，我为魔。”心魔轻谑道，“我活着，她就活着。”
“流殇剑，我拿到了。”男子轻咳着，虚弱道。
“只要拔出流殇剑，献身施禁术，就能召她归来。”心魔引诱一般，肆意笑道。
我不愿再看下去，收回了手，看着心魔，低声说道，“你骗了他。”
心魔似这才察觉有人一般，伸着懒腰，百无聊赖的说道，“我可没骗他。”
“说吧，找我来做什么。”我淡定的说道。
心魔如此大费周章，拘于此间仍不安分，故布疑阵使清河居雨落成血，就为引我前来，总得有个理由。
心魔却更加淡定，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在这呆腻了，想换个地方住。”
“那我还是弄死你吧。”我同样满不在乎道。
“喂，是你创造的我，那我就是你的儿子，你只有义务养着我，没有权利杀我。”心魔傲娇的说道。
呃，这个口吻，我更想相信，它其实是君以陌的心魔吧。
“你、想、得、美！”我一字一句的驳道。
心魔愣了一瞬，猝不及防的，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啊，呜，我不管，我就是要离开，我就是要出去！”
“你们都不跟我玩，你们都是大坏人，大坏人，大坏人！”
我万万没想到，心魔他竟如此这般的……死皮赖脸。
曾经控制岚如淳，嚣张得都能将我拎起来，更是一口气杀了那么多人，应该是特别的威武霸气凶狠残暴啊，怎么到如今，混成了一个小哭包了。
惆怅啊。
我被惊吓得手足无措，无奈的摁着额头，扼腕叹息，“行了，带你走。”
心魔听见我的话，立马就不哭了，竟还伸出手，一副要我抱着它离开的架势。
啧啧，难养，难养。
我捻诀收回了流殇剑，看着心魔，又有些后悔，幽幽开口，“你跑吧。”
“不跑，逃命多累呀，不跑。”心魔一本正经的说道。
他不跑，可我也不想带着他呀，带他跟着我和君以陌，多隔应人呐。
我思索着，念诀抬手，索性引了一道轻雷，直接将石门给劈碎。
鹃鸟似受到惊吓，站在我的肩头瑟瑟发抖。
我抬手摸了摸鹃鸟，也没什么情绪，淡然的说道，“我要走了，你也走吧。”
“不归，不归。”鹃鸟像是听懂了我的话，急急叫唤道。
心魔头一遭出来，瞬间兴奋了，利索的跳下地，大摇大摆的蹦出了碎石门。
“啊，自由。”心魔张开小短手，肆意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嚣张狂妄，得瑟之极。
我很是看不顺眼，一脚将心魔踢飞。
心魔像是被踢懵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板着张脸的君以陌和岚如枫，果断跌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啊，我好惨，我娘不要我，还要踢我屁股。”心魔肆意哭诉着，好不凄惨。
“这……”岚如枫似乎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魔，疑惑出声。
我很不想带着心魔，三两步上前，拉着君以陌就想走人。
心魔竟然立马飞扑了过来，抱住君以陌的脚，哭诉般大喊了一声，“爹！”
我瞬间惊讶了。
君以陌似乎有所触动，低下尊贵的头颅，盯着脚上的小娃娃，唇角抽了抽。
“心魔拘于此间十几年，竟然不见削减。”岚如枫似觉尴尬，生硬的岔开话题，沉声道。
心魔却依旧抱着君以陌的脚，胡乱蹭着，哭诉道，“爹，你带我走好不好？我好害怕，我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他们都是大坏人，他们都不要我。”
呃，我突然觉得，心魔其实特别精明，知道抱准大腿求保护，能耐啊。
只可惜，她错抱了君以陌这个斯文败类，势必要一命呜呼了。
君以陌果然很不悦，低头盯着心魔，幽幽开口，“你唤谁？”
心魔一脸无辜的抬头，擦了擦恶意流出来的眼泪，懵懂的说道，“你不想当爹？那……大哥！”
心魔义正言辞的喊道，更加蹭上去，抱住君以陌的腿，凄惨哭诉，泪如雨下，“大哥，我真的好可怜，没爹没娘，无亲无故，所有人都不要我，我好惨呐，救救我吧大哥！”
“你不是说我是你娘？！”我挑眉盯着心魔，嘲讽道。
心魔一听我的话，哭得更大声了，痛心疾首一般吼道，“啊，我好惨呐，我娘也不要我，我爹也不要我，我还是一头撞死算了！”
说着，心魔竟还真的往君以陌的腿上撞。
我冷漠的看戏，心想魔如果能被撞死，也算是比流殇烟主的死法更难以启齿了。
只可惜，心魔没那么容易撞死，唉。
我挥手作势，轻轻赶走肩头的鹃鸟，满不在乎的说道，“不归鸟，我该走了，你也该走了。”
鹃鸟不舍的拍了几下翅膀，似心事落定，转而飞上了天，啼叫着飞走了。
“不归，不归，再不归。”
我这才弯腰，嫌弃的拎起心魔，捏着下巴思索着该如何处置他。
心魔在我手中扑腾叫嚣，故作柔弱可怜，凄凄大哭，“哇，我还不想死。”
“闭嘴！”我颇为嫌弃的呵斥道。
心魔利索的捂住了嘴，泪眼汪汪的看着我。
装，使劲装。
“走了。”我瞥了岚如枫一眼，随口说道，拉着君以陌就走。
出了风歇，岚依梦和阿晓竟然都等在禁门外。
我郁闷的绕道而行，岚依梦竟然抬脚跑过来，拦住我的去路，紧紧咬住下唇，伸手将白剑横在我身前。
我不明何意，看着岚依梦，挑眉不屑。
“剑，归你。”岚依梦似心有不甘，咬牙切齿道。
“用，不着。”我毫不留情的说道，拎着心魔主动侧身欲走。
“岚宇棠！”岚依梦竟然急声大喊，神色晦暗，凄凄说道，“我恨你。”
“可惜了，我一点也不恨你。”我微微侧头，看了岚依梦一眼，转而垂眸，不屑一顾，“你，不配。”
说着，我便再也不想多待，大步流星，决绝的走了。
这清河居，我一点也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