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父亲慢慢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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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缺棵苹果树(下)

“你滚,滚了就别给老子回来!老子要没有你坠着,早他妈就翻身了。”

很是套路的话,只是她滚了就真的没有回来过。

十年了,这十年来陆安年没有一天不在自责中,尤其是在没事可做的时候,那种自责的更像是梦魇一样,能缠着自己一整天。

自己像是真的受了诅咒一般,说的话真她妈的灵验了,自从二女儿离家以后家里的生活条件一下子翻过身来,翻身农奴把歌唱哈哈哈哈!

只是这一翻身就把自己虽说很苦很苦但也美满的家庭翻的支离破散。

陆安年记得很清楚那天阳光明媚,自己刚刚把来串门的妹妹和妹夫送走,回到家里时陆夏就不见了。

他也没有在意,毕竟自家孩子多吗,哪里管的了那么多呢,而且自己当年在外打工,很少回家。

况且那个时候自己年轻气盛嘛,每次回家总会找点茬子揍一揍看不过眼的女儿,所以孩子们很是怕他。

而女儿越是这样躲他,他越是生气,自己是干粗活的人,况且正当年轻下手也没个轻重,总是打的她们全身遍体鳞伤。

而二女儿就是自己重点照顾的对象,因为她的性格像个男孩子,经常的很村里男孩儿打架,而且是每次都将对方打的哭爹喊娘,而自己的妻子是个很善良的人,是从来不会对孩子说一句重话的。

所以村里人每次都会在自己打工回来后,领着自家的孩子上门来算账,本来在外面受了很多苦,当然也受了很多气的自己,回家想休息几天,可有了这些子事情,陆安年怒了。

那个时候哪有什么家暴不家暴的,男人打自家婆娘是很常见的,更不要说打自己的孩子了,况且是个爱惹事的女孩子。

教训完老二不觉得解气,顺带老大老三老四老五自己都会带上。

甚至还有阻拦自己教训孩子们的妻子,自己也会顺带的下手,而且那个时候自己怕打坏了自己的小儿子,所以会刻意的将本该甩在儿子身上的棍子甩在自己妻子的身上。

而老二又特别的爱她的母亲,所以会发了疯一样的挡在自己妻子的面前,并且会用自己以前看自己父亲的眼神一样看着自己。

自己知道那眼神代表着什么,他那么努力的工作,就是怕这个眼神出现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也怕这个眼神会看向自己。

可是现在老二竟然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感觉老二突然把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信念给打碎了。

脑子轰的一声,哪能管的了那么多呢…………

看着自己刚刚做的一切,以及老二眼神里又增添了的一丝绝望,陆安年总自责不堪。

只是那时候年轻气盛而且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

“你没有错”

所以陆安年很快的就会压下去自责,然后沉浸在自己努力付出了那么多,只是为了这个家的成就感中。

不但如此,他在给自己灌输这种思想的时候,还会给自己的妻子灌输这种思想,因为妻子没有读过书还很傻。

所以妻子虽然经常在自己教训孩子时被自己“伤”了,但总会站在他的一旁,并且帮陆安年给孩子们灌输那种思想,。

因为孩子们都很爱自己的母亲,不论是否听得进去,都会表现的出很理解自己父亲的模样。

只是,依靠母爱的力量真的压得住吗?

即使压得住,那么有一天这母爱突然的消失了呢?

其实陆安年这辈子最不想当自己父亲那样的人,一个极其不负责任,并且自私的人。

陆安年从小就恨自己的父亲。

恨自己的父亲很早很早的就糟蹋死了自己的母亲。

恨自己的父亲在母亲一死后就抽了自己的学业。

恨自己的父亲将家庭的重担很早的交到了自己的身上。

恨自己的父亲从来没有吃过一把苦,小时候靠自己的父母,长大了靠自己的妻子,妻子死了靠自己的儿子。

更恨自己的父亲给予了他生命,让他吃完了两代人的苦,偿尽了三代人的恨。

所以陆安年发誓要做一个与自己父亲不一样的人。

他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恨自己的父亲,所以他不想自己的后代也像他一样恨自己的父亲,或者像自己一样没有本事,然后和受尽苦。

所以陆安年结婚后努力的打工挣钱,将自己能给的最好的都给自己的孩子和家庭。

那个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只要让自己的孩子有书可读,有饭可吃,有衣可穿,自己也算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自己也就和自己的父亲有着天壤之别可吧。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自己除了给了自己的孩子读书的机会以外,真的和自己的父亲没有一点点的区别。

自己成了自己最恨的人,最不想成为的人。

自己也成了孩子眼里最恨的父亲了。

我这辈子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到底做了什么了?

当晚上吃饭的时候老二依旧没有来时,陆安年突然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了。

因为老二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是特别积极的,其他的孩子吃饭端个碗,老二吃饭时总会端个缸子,可今天老二竟然没有来?

心里很是不安的陆安年就鼓动全家人去找老二了。

天慢慢的麻了(天麻了,方言天暗了。)脑海里自己妹夫的话在旋荡着:

“你孩子这么多么,也拉扯不大,粥兰城啤酒厂我有认识的人,随便拉个孩子进去打点工挣点钱补贴家用呗!”

自己没记错的话,当时老二就在旁边。

或许,陆安年当时如果注意的话就会发现,自己家老二听到这句话时眼睛亮了一下。

是那种看到希望的亮。

是那种要解脱了的亮。

是那种要自由的亮……

“粥兰城啤酒厂”

“粥兰城啤酒厂”

半夜回到家的陆安年嘴里只剩这句话了。

随便的吃了口饭,陆安年便躺在了炕上,这是从出生到现在陆安年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两个极端的存在。

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两个自己的存在,一个想要竭尽所能做一名好父亲,另一个却是一个充满恨充满绝望的自己父亲的复原体。

这样的性格本来是不可能共生的,只是自己内心的恨与遗憾硬是让它们各自存在,甚至互不影响的完美的共存在自己的身体里。

那一夜陆安年失眠了,他很少失眠的,因为不敢不会也不应该失眠,可是他真的失眠了。

一夜无眠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电话响了,陆安年一看是妹夫两个字,按道理妹妹和妹夫是不会这么早给他打电话的,因为他们肯定没有到家里,既然没有到家那就没有给自己打电话的必要,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

陆安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挂了电话的。

坐车,早上坐车中午赶路,连夜又赶路,又坐车,终于在粥兰州追上了他们。

陆安年:“你回不回家?”

陆夏:“我不回去”

陆安年:“真的不回家吗?”

陆夏:“真的不回去!”

然后陆安年转身就走了。

走了几步回过头大声的吼道

“你滚,滚了就别给老子回来!老子要没有你坠着,早他妈翻身了。”

车站人山人海,各种各样的事情每天都上演着。

有死爹卖娘的;

有杀儿养母的;

有偷情戴帽的;

有伤人反诬的;

陆安年的这点怒嚎连个水花都击打不起来!

无力吗?很正常的老兄!

从此,陆安年心里像是缺了块东西似的。

但陆安年也没有什么办法,因为明天还要上班挣钱呢,毕竟还有六张嘴等着吃饭呢!

你说是不是啊?

回到家的陆安年将所有和陆夏有关的东西,能扔的全部扔了,能烧的全部都塞在炕洞里添了炕。

或许是关于陆夏能烧的东西太多了,那晚炕是非常热的,热的陆安年一晚上没有睡着。

第二天早早的起来,迷迷糊糊的提着一把斧子,好像是去了趟苹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