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pisode 20(2)
在依山傍水的城郊住宅区,也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市区动乱的消息变成平静街头人们聊天的话题。只不过这次攸关国家政治前途,并非一般意义的小打小闹。
在这些像模型一样整齐的独栋住宅里,在角落的一幢显得格外安静,所以当房内电话响起时显得有些突兀。
“滴”的接通电话,台上的电子屏幕也应声打开,出现了一个打领结的中年男人。
“好久不见,殿下。”
“内阁长,我们前天才通过电话,记得吧。”
中年人在屏幕中拘谨地笑了笑,“殿下,已经快一周了,您还没决定从爱鲁特撤离吗?”
“我会在一周内离开的,你不用担心。”
“是,那不打扰了。”
“还有,我会带一个人回去。”
“……”这倒是出乎中年幕僚的意料,不过他很快回道,“没问题,我们这边会安排好的。”
斯诺关上视频电话,叹了一声,陷进软绵的椅子里。
两张近期启程的机票躺在桌面上,票面上印着爱鲁特飞往贝吉塔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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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糕店玻璃窗外的夜色还是如常,天气却比前几天凉了。
店门早早挂上了停业的牌子,清清冷冷的店内坐着两个静默的少年少女。
两人并非不想交谈,而是被一直笼罩在头上的低气压给噎住了。
安泊尔忍不住咳嗽起来,内利抬起头看着她涨红的脸,“你感冒还没好?”
“……没事,快好了。”她低下头,瞧着自己交叠在桌上的手指。
“若琳才离开你就这样了,真不会照顾自己。”内利托着下巴,仍是淡淡的表情,“有时候我在想,她一定很爱你才能从一开始就那么无微不至地照顾你。”
安泊尔望着他,迷惑而犹豫,“内利……”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不用担心我,作为一只标准的舔狗,我可没那么脆弱。”
他俩噗呲一下笑了。
“最好是这样。”她正了正色,“如果我们现在慌了手脚就麻烦了,现在我们甚至还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见她突然停下,用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盯着自己,内利清了清嗓子,“干嘛这样看着我?”
“内利,关于赴约的事……”
“我知道,我不会让总部知道的,也不会蛮干。你放心吧,我在那附近埋伏着,保证情况不会失控。”
安泊尔感到一阵短暂的安慰,至少眼前的好朋友眼里以往那种浮躁轻慢渐渐被一种成熟取代了。
“好,我一定带她回来。”安泊尔点点头,也尽量给自己打气。这些天来,若琳最后那通电话的声音总像迷雾一样围绕在她脑海中,随着赴约时间的临近,她的心脏也越缩越紧。只是,这愁云惨淡里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想到自己在事情发生前的判断和做法是如此幼稚和自以为是,她更感到非常难堪懊悔。
“咳咳……”感冒让这种烦恼情绪无以复加,她揉着自己发胀的脑袋闭上眼。一边的内利则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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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赴约的那天晚上七点四十分,安泊尔来到了东部郊区的一片荒弃的小区。在银色的月辉下,她找到了那幢同样空荡荡的小楼。往大门口的两扇破碎的玻璃门里看,依稀可见大堂里斜挂着“太平洋旅馆”牌匾。
她环顾静寂四周,悄声对通讯器道,“我到了,你呢?”
“躲着呢,别急,不会被发现的。”内利很快回复。
“你藏好一点。”
忽然她身后有枯枝断裂的响声,猛一回头,脸正好撞在枪眼上。
若琳在枪后面盯着她,“交出来。”
安泊尔只好慢慢转身,从耳朵里拿出通讯器递给她,看着她把仪器给捏碎了。接着,她身后出现了几个持枪的敌人。
“若琳,你在电话里说的都是真的?”安泊尔的目光没有离开过这位黑发少女。
“没错,如果你不想连累其他人,就乖乖和我走吧。”若琳说着示意了一下后边的人上来抓她。
安泊尔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但忍不住还是要问,“为什么?你不打算回家了?”
“回家?”若琳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什么家?”
仿佛被一个无形的拳头重击,安泊尔惊愕得思维空白了一阵,紧接着就是汹涌翻腾的愤怒,“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会忘了呢!?我们一起住的家啊!J·S蛋糕店!若琳,你醒醒!!”
她的忽然情绪爆发吓了那几个OFL一跳,于是他们开始上去要擒拿她。
安泊尔的狂怒让她比平常狠的力度打翻了这几个喽啰,但显然若琳是不会放任她反击的,一道橙色光划过了她的脸颊。
若琳发热的枪口对着安泊尔的脸,冰凌一样的目光刺痛了她的眼睛,“你不要再乱来了。”
安泊尔感到一阵眩晕,愣在那里任由脸上的血殷殷地流下来。
“和我走吧。”见她安静下来,若琳便把枪移开。
安泊尔看着她,沉声道,“不,我不走。”
“你……”
在若琳来得及作出动作前,安泊尔已经抓住了她握枪的手,让枪口顶着自己的额头,目光丝毫没有畏惧,“我不会去OFL,除非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放你走,若琳。”
她的手紧紧着着不放若琳拿枪的那只手,一字一顿清楚地告诉对方,“我本来是来接我最喜欢的人回家的,如果你不是那个人,那就开枪好了。”
黑发少女秀美的眼睛睁大了,对着安泊尔那瞬间染上绯红的眼睛震住了,她下意识要挣脱那紧钳,只是她的力气哪有金发女孩的大,硬是一点都动弹不得。
“放手,不然我真的扣扳机了!”
“如果你真的忘了我们的过往,就开枪吧。”退让是不可能退让的,安泊尔逼视着若琳显现出些许混乱的深色瞳仁,语气稍缓,“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是来和你一起解决问题的,就像以前在学校那样……”她笑了笑,“当然,那时候都是你在帮我,教我怎么去做。”
两人凝视着彼此,渐渐地,若琳空洞的眼瞳浮起了微光,只听见她呼吸一窒,“安……小安?”忽然声音痛苦至极,仿佛头疼欲裂一样捂住了一边眼睛。
“你想起来了,若琳!”安泊尔大喜过望,放开枪双手握住她的肩膀。
若琳此时只觉得脑汁都要炸开了,像从里边被什么人拿铁锹在钻孔,再360度搅动,她忍不住呻吟起来,“我……我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
“若琳,振作点啊!清醒过来,看着我,我说安泊尔,你刚才不是想起来了吗?”
似乎是屈服于剧痛,若琳的脸在放松下来以后睁开眼却是比刚才还要阴戾,她洁白的牙齿在重新开口的时候呲了出来,“听着,我不管你是谁,我今天一定要带你去OFL。”说话间手指打开了枪上的保险,再次对准了安泊尔的脑门。
“若琳……”
话音刚落,眼前闪来一道火光,“碰”一下,若琳手上的枪被子弹打了出去。吉娜从黑暗的一角跳出来,对杵在原地等安泊尔吼道,“你还愣着干嘛!?她现在是不会听你!”说着,对若琳那边连开了几枪逼退。
本想再攻击的若琳只得先闪躲到障碍物后。吉娜趁机拉起安泊尔,一起退到旅馆大门里。安泊尔还有点不太搞得清楚状况时,就见吉娜和若琳在各自掩体后打起枪战里。她们身边的玻璃、陶瓷摆设先后炸碎,连后面墙上的店牌都被击落,整个废弃的楼宇都在子弹的撞击下发出嘎嘎的呻吟声。
停火首先发生在若琳那边,她丢下枪,从满是弹孔的掩体后飞快离去了。
“若琳!”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安泊尔一急立马跃出来拔腿要追。吉娜赶紧拉住她,“别去了,当心有埋伏!”
安泊尔哪有心思理会,一把甩开她。
“喂,你这人怎么老不听人劝哪!”吉娜也急了,追上去就是一个擒拿。
两人近距离推搡间,内利也出来了,他见状立即掏枪对准了红发女人,“放开她!”
吉娜动作一顿,立即放手了。而安泊尔看着若琳离去的方向心知已经赶不上了,倒也冷静了下来,她回头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要救我?”
见二人似乎并不想为难自己,吉娜摆摆手,轻松笑道,“因为我那个组织没什么正经事做了,我救敌人玩玩。”
安泊尔和内利互相对视一眼,同时举起枪对着她的脑袋,“认真点。”
“好啦好啦,别那么无趣。”被威胁的吉娜只好收起嬉皮笑脸,正色告诉他们,“我从OFL叛逃了,虽然在你们那位前同事回去之前这还不算既成事实。”
“叛逃?”安泊尔两人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气,都面带不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对方实在显得太儿戏了,但是又不自觉地都放下了枪,“为什么?”
“这就说来话长了,而且我现在没时间解释太多,只想你们帮个忙,很重要的事。”
这要求更让两位NYG队员皱起了眉,内利哼了一声,“你不会是自己闯了祸,要和我们耍花样吧。”
安泊尔马上扯了一下他,“内利。”
吉娜倒也不恼,反问道,“那些流入诺马市的毒品你们还要不要管,说起来这才是你们应该弥补的失败任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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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三辆大型运货车悄然驶到西郊废弃厂区。前头两辆车的腹身标示着:生肉冷藏。后面那一辆却是印着固体液化气。三辆车一字排开前后来到一个荒弃加油站广场前,紧紧挨着停了下来。这时候夜晚的秋风开始变大,呼啦啦的西北风刮来。安泊尔、吉娜和内利从各自驾驶的货车推门跳下来。
“就是这里了?”内利问红发女子。
吉娜点头,“这里比较开阔。”她垫了垫手上的大口径步枪,“准备好了?”
“当然了,不过你也别站的那么近,不然就成了无头命案了。”安泊尔退得远远的对她招手。
吉娜依言和他们站到了远处,但忍不住问金发少女,“你还是……”
“你还欠我们个解释。”
“别担心,我不会跑的。”吉娜挑起一根眉毛笑了,“动手啦。”
说着,她举起手中的步枪,瞄准了中间那辆车敞开的厢门。那里面堆满了液化气罐。她连开两枪,打中其中一个罐子。
刹时,在三人面前的天空腾起鲜红色的火焰,那辆全身绽开花的货车也被抛起来,随后带火的残骸落向地面的另外两辆车,撒在它们身上越烧越烈,液化气的蓝色火苗从四散的瓶子里接连爆炸,舔食着其余两车里存放的白色粉末。
“退后!”
由于液化罐和汽油的爆炸威力叠加,更多的金属碎渣朝站在不足二十米外的三人飚去,内利发现不对,立即拉起另外两人退开。
一堆燃烧的座椅重重砸到他们刚才站的地方。
“你知道会炸成这样吗?早说了没必要拉那么多液化气来!”内利有些生气地拂去脸上的灰渣,“你让它慢慢燃烧不就好了。”
可是吉娜却在那儿满意地拍手大笑,“这样才爽快干净!”
安泊尔被浓烟熏得咳嗽不止,末了走上去踢了两人一脚,“还废话,防暴警察要来了,想去警局喝茶吗?”
趁着夜黑风高,这三人赶忙从爆炸现场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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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自若琳从撤离后,却在途中的一片林子里倒下了。头痛忽然再次袭来叫她无论如何都强撑不下去了,躺在落叶里动弹不得。这头痛自测试后时有发生,不算严重,可今天见了那个亚麻金色的女孩就一发不可收拾。
被黑云掩去的银月隐隐照下,透过斑驳树影在身上勾勒出淡白色的轮廓来。
在神志被翻来覆去折磨的痛苦蚕食之际,她发红的眼睛前浮现起种种影像,像逆光的皮影画,清楚一阵模糊一阵,可是那些影像里总是有那个金发女孩的身影,和那对蓝得如倒映天空海水的眼睛。她还想起了那女孩的名字——安泊尔·里克……可又如何呢?为什么她要冒那么大危险去抓女孩到OFL!?为什么呢?这个问题像死结一样勒住了她的心房,和剧烈的头痛一样无法解开。
“……我本来是本来是来接我最喜欢的人回家的,如果你不是那个人,那就开枪好了。”那女孩双目紧盯着她的样子,像是射进她的内里牢牢攫住了她灵魂。
若琳在冰凉的地面上翻滚着哆嗦着,“好痛……啊!”剧痛又淹没了她,意识很快远离了她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色稍亮,若琳才又恢复了些知觉,枕在落叶上的耳朵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而惊醒过来了。
青木和他的爪牙在她挣扎着站起来时出现了。
“长官,我……”
“没成功,是吧。”青木走近她,慢条斯理地弹了弹大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你杀了她吗?”
若琳瑟缩了一下,他便替她作答了,“也没有。”
见她惨白着脸不说话,青木又说,“有其他情况汇报吗?”
她敛起神情,不去直视眼前男人那双寒潭一样的眼,将吉娜叛变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
“噢,这真是个打击。”青木这次倒是没有感觉太出乎意料,“除了她,还有谁能把那两辆毒品弄走呢。”
“上尉,我下次一定会抓住她的。”
青木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对了,还有你那位不会投诚的前同事,希望你下次也干脆利索点。”说着做了个斩立决的手势。
若琳震了一下,目光里闪烁不定。
“是。”她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些人的名字,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空气中被渗入了他那种沉重、压抑的气味,刺激着她钝钝发胀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