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好奇心起
树下躲避日光的人此刻感觉脑门有点甜凉,还泛着丝丝西瓜的清香。
他好奇地四处闻闻,走动几步也没找着线索,却在忍不住抬头时,正巧用脸接住了一堆瓜籽。
更巧的是,这瓜子一颗也没落偏,俱是方方正正地洒落在树下那人的面庞。犹如一块浸着油的饼,蘸上了芝麻粒。
他将长刀往地上一立,抹去面上的障碍一脸执拗地抬头朝树上望。这一望,便望见了一个小丫头蹲坐在树上啃着西瓜,不由大怒。
想他赵七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护过的镖也是逢镖必达。就算是山匪小贼,谁人不给他赵七爷一个面子。
然而在这皇城里头,达官显贵无数。哪怕是随便朝外吐一口唾沫,都要小心着掂量,否则很有可能小命不全。
赵七想着自己的命不值什么钱,可那一家子老小才刚刚安定下来。再说,有时候暴力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他才不是怂了。
是以,即使他当前怒不可遏,也还是稳了稳情绪,努力平整声调,问树上的人跟自己有什么仇什么冤?
蒋钦绝其实不是故意的,实话说,她没有注意到树下的情况,只一门心思往远处的瓜摊上瞭望。
眼见着那一堆红红绿绿的西瓜碎片越来越多,心中便对自己又浪费了两粒碎银懊恼不已。
可转念一想,她赚回来的不是更多?于是豁然开朗了。眼下见有人在叫自己,她还甚是好心情地朝下望去。只是这一望间,她就明白自己做了错事。
那人额头上还有尚未抹去的西瓜粒,从他憋得通红的面色上来看,已然气得不轻。
换位思考一下,若有人如此对待自己,她恐怕问都不问直接提袖子揍人了。
而眼前这位竟没有那样做,难道是看自己年岁太小?可是熊孩子不是更该好好教育的么!
她摇了摇头,摆正态度,忙口称得罪,并表明自己不是故意的。而是看远方的热闹太投入,很生气,于是忘了醒神。
赵七也随她手指的方向望着不再继续热闹的地方,那里此刻围着的人已经渐渐散去,唯一留下的,是那碎了一地的瓜瓤和无论如何也拼装不起来的破车。
见此,他面有怀疑,想到这孩子先前也是抱着瓜在啃,难道这失事的瓜摊就是她家的?不然她生什么气!
若是一个小小瓜贩子家的娃,那他可就不需要客气什么。于是忍不住试探道:“那瓜摊砸就砸了,毕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跟你有多大关系,至于看得这么认真,还生气?”
“非也,这瓜好容易才成熟,阿爷和我每天天不亮就看护瓜苗,为的就是指望着它换点银子呢!”蒋钦绝认真回答,似有心验证着什么,也不计较自己编造的故事是多么幼稚。只是正待下树之际,却猛地发现了一丝杀意。
于是又蹲回在树杈子上,一脸无聊的看着树下那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很凶的人。
见她望过来,那人连忙收拢好情绪,再试探道:“在树上不怕摔下来吗?你家大人呢?”他朝四周望了望,却没发现有成年人的身影。想必是被自己这七十五厘米长的大刀吓怂,不敢靠近。
而且,自己与这小孩互望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哪个大人前来解围。想来自己是吓唬了自己,这孩子能有什么身份?只是一个爬树上西瓜汁啃得到处都是的泥猴子,怎么可能会是那些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子弟!
她见那人面上隐约有些得意,不明所以,只答大人在家中休息,便站起身来环着手臂。
望着对方的神情从得意变为一脸横笑之后,蒋钦绝面上也敷衍地挂起了一些似笑非笑。早先说过,她是一个十分爱面子的人,即使近期好奇心莫名泛滥,但也愿意负该负的责任。
然而自己如此不注意形象的一面却叫一个陌生人看得清透,也是不舒服的。暗想这城郊之外,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人猫在树下,吓了她一跳不说,且满脸凶相,一看就不是好人。
其实在面对这种情况时,第一时间自当麻溜地跃下树来赔礼道歉请求谅解才属于正常操作。可她总是忽略不掉这人极力克制的那一点点凶煞之气。所以好奇心又起,拦都拦不住。
想来反正都得罪了,再试探一下也不为过。出门在外,自然当是谨慎才行。即使错在我方,该赔的赔,该道歉的道歉。若那人所图甚广,那自己就要提前打消掉他脑中不切实际的幻想。
想来这位树下的兄弟并不是大度之人,先前的多番谨慎与试探也不过是因为这里是帝都罢了。怕惹着麻烦,也怕自己的身份不同。如今她打消了这位的全部顾虑,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呢?
一个孩子,弄死也就弄死了。这世上最不值钱的是人命,即使她说的是真话,但区区道歉就能弥补下过错吗?此时赵七脑中所想的,就是叫她赔命。
怎么说自己也是个有身份的人,途顺镖局排行第七的镖师。若是哪天走出去被人发现这等矬事,叫一个九岁大的小娃吐得满脸瓜子,且避开不得,那他还要不要混了?
眼下只要杀了这个小丫头,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此事,那他也就可以当作这事没有发生,消了怒气。
两边皆是不动,气氛高度冷凝。只是过一会儿,蒋钦绝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给你个选择,拿了银子走人,抑或是咱们按照江湖规矩比过一场,输的人任其处置?”
那人听了,将立在地上的尖刀挑上,扛起在肩膀,哼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一柄大刀截住掷来的两粒碎银,将其横切为开。他看也不看那地上分为四半的碎银子,直接手握刀柄,刀尖对着树上之人横笑着,显然选择了第二种解决方式。
蒋钦绝默默叹了一口气,知不能善了,却没兴趣比试。只一跃而下,踩在那人的刀背上。
还未待那人惊诧,有所发作。就右脚轻微使力一震,将整个刀刃震碎,只留刀柄。然后也不再看那人什么脸色,轻飘飘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