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遇见旋风

有个叫多萝茜的小姑娘，是个孤儿，她和亨利叔叔、爱姆婶婶一起，住在堪萨斯大草原的中部。叔叔是个农夫，爱姆是他的妻子。因为造房子的木材要从好几里路之外用马车拉来，很是麻烦，所以他们的房子很小：四垛板壁，下有地板，上有屋顶，屋里有一个长满锈污的烧饭炉灶，一只碗橱，一张桌子，三四把椅子，还有两张床。亨利叔叔和爱姆婶婶睡屋角的一张大床，多萝茜睡另一个角落里的小床。屋里没有阁楼，也没有地窖，只有一个小洞，从地面往下挖出，这洞叫作“防旋风地洞”。草原上的旋风之猛烈，足以刮倒一切房屋，因此旋风来时，全家人就可以躲进这个洞里避难。在地板的中央，有一扇活板门，打开门便可沿着梯子往下走，一直走到那黑咕隆咚的小洞里。

多萝茜站在门口向四周望去，只能看见一大片灰蒙蒙的大草原。四面八方一马平川绵延至天边，看不见一棵树、一幢房子。太阳把耕地晒成了灰色，细小的裂缝布满这一片荒土；就连草儿也不是绿色的，太阳把叶尖晒成了灰色，看上去和别处一样是灰蒙蒙的。多萝茜家的房子曾粉刷过，但是一次次的日晒雨淋也使房子褪尽了颜色，如今这屋子也像其他东西一样暗淡无光、灰不溜秋了。

爱姆婶婶初来这儿时还是一位年轻、美丽的新娘子，但太阳和风也改变了她的容颜：她的眼睛里没了当初的闪亮，只留下忧郁的灰色；她的脸颊和嘴唇没了昔日的红润，也只剩下一层灰色。现在的她，消瘦、憔悴，不露笑脸。多萝茜是个孤儿，当她第一次来到爱姆婶婶身边时，婶婶被她的笑声吓了一跳。每当听到多萝茜欢快的声音，爱姆婶婶总要发出惊叫，并且用手捂着胸口。直到现在，她依然会惊讶地看着这个小姑娘，不明白究竟有什么值得她笑的。

亨利叔叔从来不笑。他从早到晚忙碌地工作着，不知道什么是快乐。他也是灰不溜秋的，从长长的胡须到粗糙的靴子，也全是灰色的。他看上去严厉、庄重，不喜言语。

只有托托逗多萝茜发笑，使她避免了像周围的一切那样逐渐变成灰色。托托不是灰色的，它是一条黑色的小狗，有着柔软滑润的长绒毛，一双黑色的小眼睛在它那滑稽的小鼻子两侧欢乐地眨动着。托托整天嬉戏，多萝茜跟它一块儿玩，十分喜欢它。

可是，今天他们不玩耍了。亨利叔叔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焦虑地望着那片比平时显得更灰的天空。多萝茜抱着托托站在门口，也望着那天空。爱姆婶婶在一旁洗着碗碟。

他们听见从遥远的北边传来阵阵狂风低啸的声音，亨利叔叔和多萝茜看见长长的草儿被正在到来的狂风吹得似波浪般起伏。这时南边的天空中也传来一阵尖锐的啸声，他们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那里的草儿也掀起了波浪。

亨利叔叔突然站了起来。

“旋风来了，爱姆！”他朝妻子叫道，“我得去看看牲畜。”说完他就跑向栏舍，牛和马都拴在那儿。

爱姆婶婶丢下手里的活儿，跑到门口。她只看了一眼，心里头就明白大难临头了。

“快，多萝茜！”她尖叫着，“快到地洞里去！”

托托从多萝茜的怀里跳了出来，躲到了床底下，小姑娘便跑去捉它。爱姆婶婶害怕极了，她打开地板上的活板门，爬下梯子，钻进了那黑咕隆咚的小黑洞里。多萝茜终于抓住了托托，就朝婶婶那儿跑过去。当她跑到屋子的中央时，只听狂风一声呼啸，房子剧烈地晃动起来，她一下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板上。

接着，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这屋子旋转了两三圈，慢慢地升到天空中去。多萝茜觉得好像坐在一个气球里飞上了天空。

北边和南边的风在屋子坐落的地方会合了，形成了旋风的中心。在旋风的中心，那里的空气通常是静止的，但四周的强大气压把这屋子越抬越高，直至旋风的最顶端。它就停留在那个高度，好几里好几里地被带走，轻易得像移动一根羽毛般毫不费力。

这时候，天空一片昏暗，狂风在她的四周怒吼着，令人惊恐，但多萝茜倒觉得像是骑在马上般自如。屋子先是转了几圈，然后又狠狠地倾斜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像个婴儿躺在摇篮里，被轻缓地摇晃着。

托托可不喜欢这样。它满屋子里东跑西跑，大声地吠着；多萝茜却静静地坐在地板上，等着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托托太靠近那扇打开的活板门，一下子跌了下去。多萝茜心想，这下完了，她要失去托托了。但过了一小会儿，她看见它的一只耳朵在洞口竖起，强大的气压托住了它，使它没有摔下去。她爬到洞口，抓住了托托的耳朵，再把它拉回屋里来，随后关上了那扇活板门，这下就不会再发生意外的事情了。

一小时又一小时地过去了，多萝茜渐渐地不害怕了，但她感到很孤单，四周的狂风这般呼啸，几乎震聋了她的耳朵。起初她猜想如果那屋子再掉下去，她会不会摔得粉身碎骨，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她也就不再担心，决定冷静地等着，看看到底会发生些什么。最后，她从摇晃的地板上爬到了她的小床，躺了下去；托托跟了过来，躺在她的身边。

尽管屋子摇晃不止，狂风呼啸不停，多萝茜还是很快地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