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远藤美子、哑巴和辛福在山崖边把母狼埋葬后，就回到了他们住的山洞。远藤美子虽然疲劳地躺在熊皮铺上，但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不由得想起了七年前的一九三九年的十月。

参加完中学毕业典礼仪式刚回到教室的远藤美子，又被教训处的干事叫到了教训处，教训处的主任用满脸热情迎接了她，说，远藤美子同学恭喜你。

远藤美子对教训处主任的恭喜很感意外，就用疑惑的目光瞅着教训处的主任。

教训处主任的热情一点也没有减退，随着从桌子上拿起一张印着金子的《证书》，双手递给远藤美子。远藤美子接过《证书》一看，脸上的疑惑和不解立刻被自豪和骄傲所取代，说这《入伍通知书》真的是我的吗？教训处主任说，这上面不是写着你的名字吗？怎么不是你的。

远藤美子由衷地向教训处主任鞠了一躬就退出了教训处的办公室，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走，这不由得想起自从父亲从人间离开他们之后，母亲在眼里天天含着忧愁，这回一定能使母亲眼里的忧愁化为兴奋。

远藤美子回家一进屋，见母亲正做她最愿意吃的辣椒萝卜条，就对母亲说，为报答妈妈的辣椒罗卜条，我要告诉一件让妈妈高兴的事。远藤美子的妈妈极为平静而又平淡地说，如今之年月灾难不降临在我们的头上就万幸，那还奢望什么高兴的事。远藤美子说，现在你想听我也不能让你单独享受，待哥哥回来再共同享受。

远藤美子的妈妈把做好的辣椒萝卜条装进一个瓷罈子里，仍然平淡地说，那你就很好地珍藏你的好消息吧。

不多时回来的不光哥哥远藤太郎，还有哥哥的女朋友佐藤百惠，他们带回来的也是满脸的喜悦，远藤美子望着成双成对的远藤太郎和佐藤百惠，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男朋友野藤龟一，方才的心中喜悦虽还在心中，但却有了几分黯然，转而这黯然又被一种心情所代替，想这回入伍到支那一定能见到野藤龟一。

领女朋友回来的远藤太郎来到母亲的身边，对母亲说，今天应该做几个好菜，母亲瞅了远藤太郎一眼，把脸上的平淡换成了微笑说，看在百惠的面子上给你加几个好吃的菜，不过你得明白，你是借百惠的光。

远藤太郎说，我还真的不借她的光，这回是我给家里带来了喜讯，我是凭着这个喜讯向母亲换好吃的。

母亲听了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得起了疑心，看了远藤美子一眼，对远藤太郎说，这一个又一个的喜讯的后面可别是灾难。

远藤太郎并没有在乎母亲的心情，而是说，我这个好消息，是绝不能廉价给人的，一定要用上好的菜换。佐藤百惠对远藤太郎的母亲说，妈妈咱们不图他们的好消息待咱们把好菜好饭做好了馋的他们流口水的时候，他们不用好消息换也不行了。说着就蹲在灶前点起了火，之后又轻车熟路做起饭来。

饭菜在佐藤百惠和母亲的共同努力下，很快就做好了，当佐藤百惠把四个菜外加远藤美子最爱吃的辣椒萝卜条和远藤太郎最爱吃的生拌鱼，一共六个菜在桌子上摆好的时候，远藤太郎拿来一瓶清酒和四个酒盅，分别摆在每个人的面前，斟满了酒，让大家端起酒盅说，为了换来母亲这桌好菜，我们举杯把酒饮尽，再把好消息宣布给大家。

母亲虽然也把酒盅端起来，也饮尽了酒盅里的酒，但是母亲仍然用怀疑的目光瞅着每个人。当她听到远藤太郎他和佐藤百惠都得到了《入伍通知书》时，母亲把目光移到了远藤美子的脸上，问难道你的好消息也是这个？

远藤美子说妈妈你咋用“难道”和“也是”这两个词呢？难道这不是好消息吗？难道这不足够让我们高兴和骄傲的事吗？默言中的母亲脸上的怀疑消除后又换上了愁苦。远藤太郎疑视着母亲说，妈妈你为啥这样不高兴？为了天皇陛下奔赴战场不是一件光荣的好事吗？我想我们每个人再给妈妈挣一枚军功章，我们远藤氏家族不更光荣了吗？母亲听了神情凝重地说，我不希望你们给我挣回什么军功章，我只是盼望你们平平安安地回到我的身边。

那天之后第二天的一早远藤太郎、远藤美子和佐藤百惠就集中到新兵集中营里了，经过两个月的集训，十二月下旬的一个夜幕还没有褪去，浓雾又如期弥漫的早晨，远藤美子他们突然被紧急集合的号令集中在训练场上，然后在一声“出发”命令下就走出了新兵营的大门，朝军港走去。

远藤美子的脚步和其他人的脚步一样，在一声“立定”的命令声中停下了，她放眼望去见到停泊着的战舰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们马上就要离开这块生养他们的土地了。心中不由得涌起股惆怅。当又一声命令下达后，他们就登上了战舰，当他们站在甲板上回首望去的时候，说不上从哪里得到消息前来送行的人群中，第一眼就看到了在港岸灯光照耀下，在冬日海风的吹拂下，站着向战舰眺望的母亲。才两个月没见，妈妈苍老了很多，原来的黑里掺白的头发几乎全白了。

远藤美子向母亲招了招手，不知眼睛这样不听话，泪从眼里流了出来。

远藤美子在泪眼模糊中，看见母亲在向她喊什么，然而，随着战舰的一声汽笛长鸣，远藤美子怀着对母亲的呼唤未解的心情渐渐地离开了军港。随着战舰的航行，母亲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在视线中消失了。

当泪在远藤美子两腮凝固成痕迹的时候，终于在佐藤百惠向她询问“你的哥哥远藤太郎哪里去了”的时候，明白了母亲向她呼唤的内容了。就忙说在上战舰的时候，我也没在意只是注意了母亲。佐藤百惠说，在军港上我就没见到他的身影，他去了哪里呢？能不能在去支那的名额中临时另有其他的安排，把他留下了，要是那样我去支那还有什么兴趣？

正说着，远藤太郎和他的朋友小岛陪着一位大佐海军军官向她们走来。到了他们的跟前远藤太郎向她们介绍说，这位海军大佐是战舰的舰长，是小岛的舅舅。小岛的母亲在他们登上战舰前让他陪小岛，找到小岛的舅舅，这样他们上了战舰就去找大佐舅舅，让大佐舅舅把一枚一面刻着交叉双枪，一面刻着交叉弓和箭的古铜钱亲自戴在小岛的脖子上，这样小岛在战场上就能逢凶化吉了……

远藤美子想到这里又想，母亲现在在干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