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人心深似海
听到沈梦这句问答，费祥脸上才露出轻松的神情，“沈副使果然是聪明人。卢知县那里，我也会去支会一声，编个理由，让他同意你带兵陪同，至于如何装扮、瞒过巴州守城士兵的眼线，沈副使如此聪明，便无需老夫再赘言了。”
“请司马放心。”
大事既定，二人这才都放松下来，又随意交流了一些谋刺的细节。
“董光浩死后，巴州界内，便是沈副使你的兵力最多。不知道到时候，沈副使可有什么打算？”费祥望着门外，看似无意地问道。
“难不成你们又会把我当成下一个董光浩，要商量着怎样连我也一同除去？”沈梦也用开玩笑的语气回复。
但二人心里都清楚，这并不单是一句玩笑。
费祥配合笑了两声，又转过头来望向沈梦，神情渐渐地严肃起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希望沈副使能早做打算。”
迎着费祥的目光，沈梦缓缓点头。
费祥这是在提醒自己，董光浩是必然要铲除，但李刺史同样不可以轻信，最好能趁着这次时机，将巴州的政权一举夺过来。
既然费祥是这种观点，沈梦也不愿意和他有太多保留，便直接问道：“沈某何德何能，能得到司马如此厚爱？”
费祥也不遮掩他心中的真实想法，直接回道：“董光浩固然可恶，武夫乱政，视黎民苍生如草芥；但李使君，唉，我与他同僚多年，他早些年尚有进取之心，与各路藩镇争斗，力保巴州不受战火侵扰。而现如今，他早已经没有当年那份锐气，整日忙于党同异伐，只为了保住自己那点私利。照这样下去，巴州迟早要毁在他的手里。
“多年来，我一直希望巴州能出一位将领，外拒敌寇、保疆域无虞，内施仁德、轻徭薄赋以安州民。我原以为，世道纷乱，这不过是我的幻想，但沈副使你的出现让我看见了希望。
“老夫年迈体弱，愿竭尽所能，助副使夺占巴州。”
费祥言辞真切，情感外露，这番肺腑之言，决不会有半分是假。
沈梦听完，又惊又喜，他哪里想到，这位费司马竟如此看重自己，并愿意助自己完成大业。
“沈某一乡野匹夫，才寡力微，能得到司马的如此厚爱，真不知当如何言谢才是？请司马放心，他日若真能入得巴州，必定不辜负司马的期望。”
费祥也不与沈梦多费周章，从他的衣袍内取出一张绢布，铺在首案上，沈梦用目光瞧去，竟是巴州城池的地图。
费祥为沈梦献上这份地图，当真是表明他的决心。
巴州城也是沿河而建，略显狭长，虽是一州之城，比恩阳县城大不了许多，但地势更为陡峭。外围沿河设城墙，乃是外城，内城地势位于高处，另有城墙围建。地图之上，城门、街道、州衙、刺史府、士兵营房、器械仓库等重要地点都已经详细表明。
费祥指着地图与沈梦商议：“沈副使潜入巴州之后，当兵分两处，一路去往刺史府，在府内外、交通要道设下埋伏，待董光浩入府后，便砍下他的人头，叫他有去无回；另一路去抢占州衙，州衙身后便是器械库房，城中发生变故，城内士兵一面会冲击刺史府，另一面则要来库房中抢夺武器，我们提前将这两个地方守住，便不愁这些叛军无法铲除。待取到董光浩的人头，再到州衙里开出一份告示，那些余下的士兵自然也就不轰而散，回头来再慢慢去招降便是。”
沈梦一面听费祥的讲解，一面也在地图上查看，董光浩的士兵，在城外一处营地，外城两处，内城只是在城门旁有一处营地。如此看来，自己兵分两处，便不会有太大风险，费祥这个计划也确是可行。
“如此一来，董光浩被诛，他的士兵也尽被沈副使你收服；而李使君也在你的手上，他州衙里的那些兵丁本就是怯懦不堪，也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费祥的谋略之深，让沈梦心中既惊叹，又有些恐惧。因为他比自己考虑得更加深远，也比自己更加狠辣、果断。
或许，这才叫权谋！
沈梦原打算的就是铲除董光浩，永久地除去这个祸患，而李刺史那里，叫他有所顾忌，不至于敢对自己有所行动便是了。哪知道费祥的计划竟是借着此次出兵巴州，既要铲除董光浩，也要软禁李刺史，将他的政权彻底夺过来。
毫无疑问，费祥的建议才是正确的。
除掉董光浩之后，巴州便是自己和李刺史两虎相争，既然如此，何不借此机会一举铲除，永绝后患。
沈梦也狠下心来，坚定了心志。
但他仍有顾虑，“李刺史在巴州经营多年，我这番冒昧进兵，本也是打着他的旗号，如果就这样仓促地把他控制起来，难免会引起政局动荡。到时候，局面难以控制，我怕倒会引出新的问题来。”
费祥只是轻蔑地一笑，“在巴州经营多年的可不只有李宇望，还有老夫。”
沈梦知道这倒不是一句空话，费祥是巴州本地人，费氏家族也是巴州的百年望族，而他自己也是年少便在政坛立足。要论在巴州的根基，费祥未必就会输给李刺史。
费祥言下之意，除掉李刺史后，便由他来主持巴州的政局。
直到此时，沈梦才仿佛看清了费祥此次前来恩阳的真正意图，他也不得不重新打量这位费司马。
人心深似海！
费祥读得懂沈梦眼神中的含意，但他也不躲闪，迎着沈梦复杂的眼神，坦然地说道：“沈副使刚向我保证，入住巴州后，必不辜负老夫的期望。老夫也可以在这里跟沈副使保证，老夫出任巴州刺史后，也必不会辜负沈副使的厚望。还望你我二人之间，能够精诚合作，共创巴州大业。”
沈梦在心里快速地盘算：从利益上来说，费祥出任刺史，是自己全力推举上去的，必然强过李宇望继续担任刺史；从为人上来看，通过几次接触下来，费祥虽有野心，但确是一位智谋出众、善恶分明的能臣，也强过李宇望的一味谋私。
沈梦坚定心意：“沈某愿与司马合作，绝无二心。”
二人这才算真正达成协定，费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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