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哪两样
酒过三巡，李刺史又趁机拿出州牒文书，宣布了卢员外为恩阳县令、沈梦担任巴州团练副使兼恩阳县尉的任命，席间又是一阵欢腾，众人也都纷纷上前敬酒表示庆贺。
沈梦酒力有限，已有几分醉意。
只听见李刺史在问向卢之迢：“沈副使战功卓越，无往不胜，这我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你也曾在沈副使跟前出任参军，想必对这支军队也有所见闻，倒不如说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这沈副使是如何治军的，才能取得这样的成果？”
“对啊，卢长史，说出来让大家伙长长见识。”众人也跟着起哄。
“使君这是拿卑职开玩笑了，卑职一介书生，哪里看得出沈副使带兵的奥秘？”卢之迢照例谦虚两句。
待众人再次询问的时候，才开口说道：“不过沈副使治军，有两样地方，却是我在其他军队里没有见过的。”
“哪两样？”众人一起问道。
“其一，每次吃饭之前，沈副使都要先问士兵们，‘我们手中这碗饭，来自哪里？’，然后士兵们齐声回答，‘是农人辛勤耕种，才有了我们这碗饭吃。’然后，他们才开始吃饭。”
“竟有这样的规矩，倒真是闻所未闻。”众人都表示果然奇特。有的人在惊讶后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有的人则低头若有所思。
但都被勾起了兴趣，又问卢之迢这第二件又是什么？
“其二，晚上士兵们都坐在一起习字，这本来已经很稀奇，但更有趣的是习字之后，沈副使还会带着士兵们一起唱曲子。其实也不像曲子，反正是有词可唱出来的一种音律。”
“唱曲子？”众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军中莫不成了戏坊？”
卢之迢预料到众人的反应，为了让大家能更好的理解，便学着唱了几句《团结就是力量》。唱完后，还解释道：“大家切莫小看了这曲子，唱起来着实令人心生澎拜，大有豪迈之感。我看每次士兵们唱完后，神情肃然，都是慷慨赴死之色。听说沈副使军中还时常有比试脚力和臂力的一些竞技比赛，只是卢某去得晚了些，无缘亲见。”
这一次，没有人再能笑得出来，卢之迢虽然只唱了几句，他们也都听出来这并不是青楼里那种依红偎翠的曲子，而是能激荡人心的军中之歌。
一片肃然后，费祥站了起来：“今日得闻沈副使治军有方，令费某大开眼界，好生佩服。他日若有机会，一定要到沈副使的军中亲自观摩、学习。”
沈梦瞧这位司马大人剑眉怒目，一身正气凛然，倒跟那些官场中营营苟生的人不同，也站起身来回礼：“费司马过奖了。”
一片肃然敬叹中，沈梦也看见了董光浩眼神中不经意闪过的寒光。
卢之迢似乎也看见了董光浩的脸色与众人不同，假作不经意地问道：“团练使大人难道不这么认为吗？都是带兵打仗的人，团练使大人有什么治军的独到之处，不妨也说出来，让我们大家开开眼界。”
董光浩冷哼一声：“练兵就是为了打仗，我可没有那些花里花哨的东西。这就跟娘们身上的衣衫一样，穿得再华丽，到了床上，还不是照样给一把撕下来。”
今晚的宴席，沈梦坐的这一桌自然是正席，左右还有两桌，坐着各自官员的一些侍卫下属。董光浩手下的几个军官听见他这么一说，也都在大声地叫好，为他们的长官助威。
而除了园子里的这三桌，卢府的女眷们坐在厅堂内用餐。董光浩这句话，既粗鄙，声音又响，她们在厅内也能听见。
卢之迢不免有些尴尬。
沈梦冷眼旁观：卢之迢去问董光浩，就是没安好心，想挑起董光浩和自己的矛盾，这下可好，他自讨了没趣。
董光浩意犹未尽，又轻佻的语气来问沈梦：“沈副使，你觉得呢？”
这个“副”字，他说得格外用力。
沈梦很轻松地应道：“这女子的衣衫，总归还是华丽些好，若真是太过于破旧，只怕董团使到了床上，连撕的意愿也没有了。”
沈梦这句话答得极为巧妙，董光浩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应答，又不肯在众目睽睽之下输了颜面，便重重地哼了一声：“果然是油嘴滑舌之辈！”
众人见他说不过沈梦，竟开始谩骂起来，也都变了脸色。沈梦却不以为意，只是轻轻一笑，便装作没有听见。
邻桌的大牛看不下去了，指着董光浩怒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这里骂人？”
身为一州团练使，竟被一个底层军官当众怒骂，董光浩如何能忍？“噌”的一声，拔出刀来。
大牛也不甘示弱，抽出腰间的佩刀。
“噌”……
“噌”……
宴席间，双方都纷纷拔出了刀，指着对方。双方都是在战场上杀人杀惯了的，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谁也不怕谁，就等着各自的长官下令，便要将这卢府当作战场。
席间大多是文职官员，见到这个阵势，都吓得纷纷躲避。厅堂里也传来了卢府女眷的惊叫声。
李刺史也没有出言阻拦，他已经吓得“晕”了过去。这样的场面，正是他一直期待的，或许来得稍微仓促了些，但仍然是对他有利的。
沈梦吩咐身后的大牛等人将刀收起来，又瞧着董光浩，不动声色地说道：“我的下属失了礼数，冲撞了董兄，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董兄又何必动刀动枪的，跟他一般见识呢？”
董光浩虽然为人鲁莽，但也并不傻，恩阳县是沈梦的地盘，在这里发生冲突，自己绝对讨不了好处。见沈梦主动罢手，也就收起了武器，只是又重重地冷哼了两声。
眼看这场争斗是打不起来了，李刺史也就“醒”了过来，走上来牵起沈梦和董光浩的手，看似苦口婆心地劝道：“二位这是何必呢？你们都是巴州的支柱啊，倘若你们互相间打斗起来，巴州的父老乡亲们可怎么办哩？”
沈梦恭敬地应道：“卑职一时鲁莽，有负使君的教导，还请使君责罚。”
阴险小人！董光浩忍不住又要骂出声来，这一次他忍住了。但恩阳县他是无论如何也呆不下去了，当即领着自己的官兵，也不和众人打招呼，便大步走了出去。
“真是个莽夫！”
“太不知晓礼数了。”……
席间立即传来一片谴责董光浩的声音。
听到这些声音，沈梦只在心里发笑，脸上却是神色不改，装作一切与自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