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反对文化虚无主义

在新民主主义文化理论中之所以首先强调文化的民族性，是因为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旧中国，“民族压迫和封建压迫所给予中国人民的灾难中，包括着民族文化的灾难。”^[7]在民族文化的灾难中，文化虚无主义的危害不容小觑。

（一）文化虚无主义的发端

文化虚无主义是近代中西文化碰撞中产生的一种思潮，持这种观点的人主张完全放弃整个中国的传统文化，全盘接受西方的文化和价值观念。

文化虚无主义最早应追溯到新文化运动及五四运动时期。1840年的鸦片战争，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打开了古老中国的大门，中国人从此陷入亡国灭种的巨大民族危机之中。中国为什么会落后挨打？国人起初以为是我们的枪炮轮船不如西方，因而想要“师夷长技以制夷”，于是有了在器物层面向西方学习的洋务运动，其后是在制度层面向西方学习的变法维新，然而一次次努力并未遏制住中国向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下滑的步伐，于是人们将目光转向隐藏在器物与制度背后的文化，因而有了新文化运动与五四运动。这一时期，人们认为“中国近代的失败，归根到底是文化的失败；中国社会的危机，归根到底是文化危机。因此中国社会的重建，归根到底是文化的重建。”^[8]新文化运动与五四运动对于思想解放意义重大，但也存在一些历史局限性及偏颇。正如毛泽东所言，“五四运动时期，一班新人物反对文言文，提倡白话文，反对旧教条，提倡科学和民主，这些都是很对的。在那时，这个运动是生动活泼的，前进的，革命的。”^[9]“但五四运动本身也是有缺点的。那时的许多领导人物，还没有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精神，他们使用的方法，一般地还是资产阶级的方法，即形式主义的方法。他们反对旧八股、旧教条，主张科学和民主，是很对的。但是他们对于现状，对于历史，对于外国事物，没有历史唯物主义的批判精神，所谓坏就是绝对的坏，一切皆坏；所谓好就是绝对的好，一切皆好。这种形式主义地看问题的方法，就影响了后来这个运动的发展。”^[10]正由于缺乏科学的方法，当时一些人把近代中国的落后归咎于中国的传统文化，对中国的传统文化产生深深的悲情，有的人甚至主张完全放弃整个传统文化。如钱玄同提出“欲使中国不亡，欲使中国民族为二十世纪文明之民族，必以废孔学、灭道教为根本之解决，而废记载孔门学说及道教妖言之汉文，尤为根本解决之根本解决。”^[11]

在全面否定中国传统文化的同时，主张全盘学习西方文化。全盘西化的代表人物有胡适及陈序经等。“全盘西化”一词最早是胡适于1929年提出来的，他在《中国基督教年鉴》中发表了英文文章《中国今日的文化冲突》，其中用了“Wholesalewesternization”一词，可译为“全盘西化”。1930年，胡适在为《胡适经典文存》所做的序言《介绍我自己的思想》一文中呼吁“再造文明”，指出“我要对你们说：不要上他们的当！不要拿耳朵当眼睛！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再看看世界。我们如果还想把这个国家整顿起来，如果还希望这个民族在世界上占一个地位——只有一条生路，就是我们自己要认错。我们必须承认我们自己百事不如人，不但物质机械上不如人，不但政治制度不如人，并且道德不如人，知识不如人，文学不如人，音乐不如人，艺术不如人，身体不如人。”^[12]陈序经在他的《中国文化之出路》及《全盘西化的理由》等论著中也系统提出“全盘西化”的观点。他提出全盘西化的理由有两个：一是“欧洲近代文化的确比我们进步”^[13]；二是“西洋的现代文化，无论我们喜欢不喜欢，它是现世的趋势。”^[14]陈序经认为“过去和今日的中国还是事事太落后，样样不如人，既趋于全盘西化，而还不如人，就是因为尚未能彻底而全盘西化。要是我们而能彻底和全盘的西化，则中国必定和西洋并驾齐驱，所以今日所要努力来解决的问题，并非中国是否应当西化，而是中国能否赶紧去做彻底和全盘西化。”^[15]“持‘全盘西化’论者往往对民族文化、历史遗产采取轻蔑、虚无的态度，表现为民族文化虚无主义。”^[16]

（二）文化虚无主义的危害

文化虚无主义缺乏科学的理论及科学的方法，孤立地、片面地看问题，其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全面否定，必然会严重影响到民族的自信心及民族凝聚力。毛泽东早在1940年就指出，“所谓‘全盘西化’的主张，乃是一种错误的观点。形式主义地吸收外国的东西，在中国过去是吃过大亏的。”^[17]他批评一些人“对于自己的历史一点不懂，或懂得甚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18]一些人“言必称希腊，对于自己的祖宗，则对不住，忘记了。”^[19]毛泽东认为“中国是一个被民族压迫和封建压迫所造成的文化落后的国家”，所以“一切奴化的、封建主义的和法西斯主义的文化和教育，应当采取适当的坚决的步骤，加以扫除。”^[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