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派考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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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岗

看着这本分量不轻的文稿,眼前就浮现那位瘦削、外表有点木讷而内心倔强的苗家青年付祥喜的身影。他和我的其他苗家朋友一样,你多看几眼,交谈几句,就会明白他内心善良却完全不可以征服。这苗家的禀赋沈从文早就写过了,我有幸和付祥喜几年师生过从,印证了这一点。倔强的性格用在追求学问上,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我自己向来觉得,读学位无非就是找个机缘在知识追求上发挥其天性。至于做得怎样,在知识训练上是否合乎通行的标准是一回事,而天性是否借此机缘得以淋漓酣畅地发挥,则又是另一回事。回想付祥喜当年选的新月派研究这题目,我没有抱过他后来做得这么好的期望。可是他做着做着,那感觉就出来了,而且还爱不释手,一直专注于补充它,完善它。2009年,他的这个论题的博士学位论文答辩就通过了,获得一致的好评。可是他自己内心有什么是好学问的标准,自觉追求实现这个标准。时隔五年再读付祥喜这本书稿,与当初的博士学位论文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经五年之久的思考、磨砺,他的学问已经再上层楼,又现另一番境界。可以想见,这五年他或者风尘仆仆,四处搜求资料,或者安坐案头而心游万仞。不然,何以有那么多学术的发现呢?他跟我说,当年的博士学位论文决定分拆成两著,这本《新月派考论》汇集的是关于新月派资料考订的部分,而另有《新月派研究新论》等待将来的出版。我相信他在那么多资料发现的基础上一定会萌生许多富有启发性的论述,期待他的大作早日问世。

付祥喜的大著看书名即知,一考二辨,全都是关于“新月”及其人物的。考辨内容有大有小,例如新月社、新月诗派、新月派之间的异同辨识属于大问题,不少浸润多年的学人也未见得说得比他更清楚。其间有时间、人物、地点、性质的交集和差异,付祥喜均据信实的资料一一辨清,这是对“新月”研究扎实的大贡献。而如闻一多诗《奇迹》的本事人物再确定和《新月》准确的出版日期,这大概可算是小问题。无论问题大小,付祥喜都一一为之穷根究底,为我们展现清晰的答案。我特别赞赏他搜求资料中的辑佚努力。辑出来的佚,虽然不见得都有理解该作者的大作用,但辑佚工夫却特别考验研究者的努力程度。要知道在多少前人编辑、汇集、整理基础之上而再能添砖加瓦,这是多么不容易做到的事情。没有金睛火眼,没有专心致志的精神,辑佚是无从谈起的。付祥喜的这部“考论”,辑佚上有多少发现呢?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吧:“新月派各类佚作共440则,其中:徐志摩诗文信共6则,方玮德诗文8篇(首),刘梦苇诗文信7则,朱大枏诗文19篇(首),方令孺诗文7篇(首),于赓虞集外译诗10首,臧克家诗4首、文1篇,凌叔华诗文信9则,卞之琳诗文34篇(首),《胡适全集》未收诗文信共120则,《储安平集》未收作品215篇。”我想,光凭付祥喜辑佚的发现,今后凡做“新月”研究的,可能都绕不过他的《新月派考论》。

坊间的议论,时常愤愤于学界浮躁,大有为学不得其时,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慨叹。其实追求学问,比不得赴宴入席,自有门人引路带位,又有侍者端茶送水,更有厨师做好了可口佳肴,单等我们食客起筷品尝,人间哪有如此便宜的事,简直如“天上掉下林妹妹”一般?我一向认为,学问之途与做其他事业并无太大区别,都是有志者事竟成。首先自己要有志,至于周遭社会如何,人既不是西天如来,焉能跳出五行?然而光是这个五行天地,对人来说,就已经足够大。是僧是道,是神是魔,都可以一展身手,而人间向来如此。我作为付祥喜曾经的老师,十分庆幸他是人间的有志者,这本《新月派考论》就是他在学问路途迈出的坚实的一步。他的书即将出版,嘱我写序,于是欣然命笔,写上几句,为好之者助兴。

2014年7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