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及李杨题材唐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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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从三维视角辨《长恨歌》之主题归属

通过以上对“讽谕说”诸种理由的辨析、质疑、否定,我们可以肯定,《长恨歌》不是一首旨在“讽谕”或有“讽谕规正”之意的诗歌。那么,其主旨究竟是什么呢?不言而喻,“爱情说”比较合理。

“爱情说”在前人那里,是以一种变调的方式体现着的。如张邦基在《墨庄漫录》中云:“白乐天作《长恨歌》,元微之作《连昌宫词》,皆纪明皇时事也。予以为微之之作,过白乐天之歌。白止于荒淫之语,终篇无所规正。元之词乃微而显,其荒纵之意皆可考;卒章乃不忘箴讽,为优也。”[1]洪迈在《容斋随笔》中云:“元微之、白乐天,在唐元和、长庆间齐名。其赋咏天宝时事,《连昌宫词》、《长恨歌》皆脍炙人口,使读之者情性荡摇,如身生其时,亲见其事,殆未宜以优劣论也。然《长恨歌》不过述明皇追怆贵妃始末,无他激扬,不若《连昌宫词》有鉴戒规讽之意,……殊得风人之旨,非《长恨》比云。”[2]胡震亨在《唐音癸签》中云:“白作止叙情语颠末,诵之虽柔情欲断,何益劝戒乎!”[3]王世贞在《艺苑卮言》中云:“《连昌宫辞》,似胜《长恨》,非谓议论也,《连昌》有风骨耳。”[4]上述观点是站在封建正统文学观的立场上对《长恨歌》中“柔情欲断”的“荒淫之语”大加批判的,对其缺乏像元稹《连昌宫词》中所呈现的“风骨”“劝戒”“规正”等旨意流露出明显的惋惜和不满。但是,如果我们换个角度,即从反面观点所具有的正面意义去思考,那么,我们将发现,对《长恨歌》的指责恰恰从另一面证明了《歌》的主旨所在。

“爱情说”在当代研究中有一定数量的赞成者,而且持“爱情说”者,从各个角度入手,对文本进行了多层次开掘。张红的《〈长恨歌〉主题重议》[5],马茂元、王松龄的《论〈长恨歌〉的主题思想》[6],戴武军的《〈长恨歌〉主题新证》[7],綦天桴的《〈长恨歌〉主题刍议》[8]等,是力主“爱情说”且较有影响的文章。除了这些单篇论文外,还有一部不为众说所囿的文学史也力倡“爱情说”,这部文学史便是周祖先生于20世纪50年代中后期出版的《隋唐五代文学史》。在论述《长恨歌》时,周先生大胆提出:“《长恨歌》的主题是歌颂爱情的。”[9]50年代受极“左”思想的影响,“爱情说”并不被社会风尚所认可、接受,惜其石沉大海,而无反响。从“爱情说”研究历程看,一来由于“讽谕说”根深蒂固,难以一批就倒;二来由于论文、文学史著述,要么从单一的一点进行论证,要么受篇幅的限制而不能充分展开,“爱情说”从总体上不能尽服人心。但是,“爱情说”毕竟没有被“讽谕说”完全驱逐出论坛,虽然在论争中它显得举步维艰,但总算还具有维系人心的力量。在此,笔者试图从全方位的角度再做努力,以期能有一个撑得住“爱情说”的论证。至于“爱情说”所存在的不足和缺憾以及笔者所提出的“长爱说”的具体内涵,且留待后文详论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