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顾名思义,张同胜博士《〈西游记〉与“大西域“文化关系研究》一书所开启的是他对《西游记》一书的“寻根”之旅。这是一项前人作始而至今未竟的探索,将来也一定还会有人去做,作者当亦不会止步于此。所以此书的即将出版,也就是同胜博士的加入,就成为这一探索中承前启后的一个新的存在,并且很可能是一个动态的新的存在。这就不能不引起相关学者的注意,而作者雅意邀我作序,也就不便十分推托了。
这主要是因为近年来我也写过若干研究《西游记》的文章,其中如《孙悟空“籍贯”、“故里”考论》、《〈西游记〉与泰山关系考论》等篇,也属《西游记》“寻根”之作。唯是比较本书“探讨《西游记》与‘大西域’文化之间的关系”的向“西”看,我的“寻根”却是向“东”看。同胜博士2008年来就我做博士后合作研究时,我向“东”看的《西游记》“寻根”兴已阑珊,而他当时似乎还不多投入《西游记》的研究。但年余之后,他的出站报告就是这部书的初稿,开启了他向“西”看的《西游记》“寻根”之旅。初稿当时得到出站报告评委的一致赞赏,后经修改补充而成为现在这部书,是同胜博士为《西游记》“寻根”作出的一大有益的贡献,其将嘉惠学林,令人欣喜!而作者独立探索的精神,尤使我由衷地感到高兴。
虽然我仍旧认为,正如《西游记》的人物、故事不过神魔其表,人情其里,其真正的渊源也至多是半在西域而半在东土,甚至是枝叶在西域,根干在东土,乃西域神魔面而东土中国心的一部书,所以比较《西游记》“寻根”的向“西”看,我是更多寄望于向“东”看的,但我不去做向“西”看的研究却还有另外的原因,即《西游记》“寻根”迄今至少百年以来一直是向“东”看的少,向“西”看的多,使当今向“西”看的研究欲后来居上,或哪怕发明少许的新义,都是很困难的事,所以干脆省些力气。因此,我一面赞许同胜博士的这一选题,一面也深知其向“西”看的探索,虽有站在前人肩上的便利,却先要为站到前人肩上付出比向“东”看更大的努力。同胜博士也正是如此。他在博士后研究的半道去地处西北的兰州大学就职以后,教书和进行其他研究的同时,阅读参考了古今中外大量《西游记》“寻根”尤其是其中向“西”看研究的相关资料和著作,在实事求是、斟酌比较、综合考量的基础上,独出心裁,以并不太长的时间撰成此书,诚所谓“看似寻常最崎岖,成如容易却艰辛”。由此显见其治学的勤奋与敏捷,则使我很受鼓舞,颇感欣慰。
该书宗旨鲜明,框架合理,正文分为“影响实证研究”、“主题学研究”、“地理人文学研究”、“历史文化学研究”四章,各章若干节不等,从章节标目已可见其研究出入文史,概括中外,涉及堪称广博,而全书内容丰富充实,真可谓“言之有物”者,值得重视;而书中具体考论,则中西比较,上下求索,或拈出新题,或补缺纠谬,或引申发挥,而皆断以己意,多有鲜明个性特色的见解,又可谓“言之有序”和自成一说,值得参考。当然还要提到的是作者对“文献与想象”的主张,使本书论述时见机智有趣的表达,增加了文本的新意与可读性,也是一个明显的优点。
如上所述及,《西游记》“寻根”之旅迄今已至少百年之久,所涉及古今中外已知与未知的问题极多,而同胜博士加入这一探索的时间不长,所以此书的成就,既显见作者治学扎实深入的功夫,又标志其勤奋的精神与敏捷的才华。由此想到1985年在秦皇岛参加某个会议,与会著名学问家冯其庸先生于讲学之隙书赠笔者陆游诗云:“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功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深浅,绝知此事在躬行。”并按曰:“放翁此诗可启治学之道。”而后至1998年,先生以76岁高龄再上帕米尔高原,于海拔4700米的明铁盖山口,发现玄奘取经回国的山口古道,作出了当时轰动中外学术界的重大贡献,可谓西游“寻根”之表率,“躬行”向“西”之先驱。今冯先生年登九旬,而笔者也早过花甲,近30年特别是与闻先生重走玄奘路的壮举以来,时一念及先生题赠之教,无不感愧并作。今因同胜博士邀写此序,而敬述先生学行之一二,一则遥为先生寿,二则期以先生学行与同胜博士共勉,愿见其在此书之后,能有冯先生再走玄奘路的精神,继续《西游记》“寻根”的向“西”之旅,不止于“西出阳关”,而是走得更远!
杜贵晨
2013年1月13日序于泉城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