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后会无期
当天下午把田媛送回学校以后，我去了楼下的网吧上网。登上QQ以后，让我特别惊讶的是，竟然发现大熊在线，我差不多有半年没见到她上线了。
“大熊，是你吗”？我给她发过去的第一句话就这么问她。打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我几乎能感觉到我的两手在微微颤抖，我害怕这是我的幻觉再作祟，或者是她的号被盗了。
“是我，你还好吗？”很快大熊这么回复我。“好久没见你上线了，电话也打不通，你干什么去了？我继续问道。
“那个手机号自从高考前停机了就一直没用手机，电脑也被我父母搬到她们屋里去了，一直也不让我玩，一直到开学以后才重新换的新号。”大熊这么对我解释道。
短短的几句话，让我长吁了一口气，对于大熊，我的心里又重新点燃了希望，她这几句无法自圆其说的解释，此时对于我来说也被认为是无懈可击的辩解，我发现我还是如此的思念她。听到左右不断的传来“let's going on ! Fire in the hole”之类的游戏口号声中，这种网吧糟糕的环境也觉的不再糟糕，我似乎觉得周围的现实世界变的黯然失色起来。我闭上眼睛，沉浸在一种似乎是破镜重圆的再度重相逢里，花很长时间才把自己的心收拢回来，然后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跟她聊了下去。
她告诉我她的高考成绩考的不怎么样，勉勉强强只能上一个专科，现在开学没多久，刚刚军训完没几天，然后告诉我她现在的手机号个学校名，是一个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的民办学校。名字很唬人，叫德州奥斯汀文理学院，我听到以后还以为她出国留学去了呢！在网上搜了搜，发现除了美国的德克萨斯洲有个奥斯汀学院以外，山东德州还有一个奥斯汀文理学院，多了文理两个字，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看名字都这么山寨，不像个好学校。看了看网上的评价，基本上骂声一片，没几个说好的，不禁为大熊担心起来。她随后也说，自从这上学以后，对一切都感觉很失望，聊了没一会，她说她要下线了，最后让我有空过去看看她。
等到她下线以后，我依依不舍的看着她的头像变成黑白色以后，又过了一会，我才从网吧里出来，出来以后感觉莫名其妙的兴奋，于是没有回去睡觉，而是在街头漫无边际地独自东游西逛。逛了好久都不觉得累，我一边走，一边想着跟她的聊天内容，左思右想之余感觉有些不对劲，似乎以前跟她不是这样聊天的，感觉客气了好多，也见外了好多，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开始暗暗担忧起来。过了很久，才走回住的地方，躺在床上想了好久又给她发了条短信，说明天我就过去看看她。过了好久，她才回了一条短信，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来吧。这两个字让我心一下子凉了半截，犹如突然被泼了一盆凉水一般，当天晚上就失眠了，翻来覆去的到两点多才睡着。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快十点了，想起昨晚跟大熊的重逢还像做梦一般，不知道是她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去看看她。我匆匆洗了把脸，早饭也没吃就坐公交车去了火车站，买了一张最早去德州的火车票。坐在火车上，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做了很长的一个梦，醒来就什么斗不记得了，快天黑时，火车才到德州站。
从火车站出来，我按事先查好的路线，坐上了一班火车站始发的公交车，坐了七八站以后下车，然后又中转了一班终点是德州奥斯汀文理学院的公交车，德州是个小城市，生活节凑感觉比较慢，公交车也不怎么多，过了晚高峰没多久就没公交车了，我坐的那班几乎已经是末班车了。
德州奥斯汀文理学院位于DZ市的郊区，位置特别偏，进城只有一班公交车，我上车以后，稀稀拉拉也没几个人，一路上也没人下没人上，这些乘客似乎都是跟我一样去德州奥斯汀文理学院的。
到她们学校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在这种三线城市能成为公交车终点站的地方，位置可想而知能有多荒凉，周围是一个工业园区，都是些小厂子，典型的城乡结合部，一路上到处是荒山野岭，正在建设的建筑工地，满地的灰尘泥土，从公交车上下来，看到对面就是她们学校的大门，她们学校大门给人的印象很是富丽堂皇，大门建的很有个性，典型的意大利教堂风格，感觉这学校特别注重面子工程，建这样一个大门得花不少钱。从大门进去以后，大失所望，感觉这学校把一半的预算都拿去建大门了，弄的没钱建别的了，教学楼竟然是一排排的平房，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男人上半身穿着西装，下半身穿着裤衩一样。我看了看时间，已快到下晚自习时分，我给她发短信说我已经到了，过了一会她回复我说她在上晚自习，让我等会。我在校园里走来走去，不知道呆会见面时会不会给我来个惊喜，想来想去，莫名其妙感到害怕起来，路过学校餐厅时，才想起一整天都没吃饭了，本来想等着她下课后跟她一起吃的，最后还是没忍住，先去她们学校的餐厅买了点吃的。
等到下晚自习后，终于在她们教室门口等到了她，她和一个戴眼镜的女孩一起从教室里出来，瞥见我以后，两人便朝我走来，我本来想跟她来个拥抱的，可看到她那副相敬如宾的表情，这个念头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
“什么时候到的？”她客气的问我。
“下午刚到。”我说。
“嗯，吃饭了吗？我们一起去餐厅吃宵夜去吧！”
“刚刚吃过了。”
“那有什么，再吃点就是了！”
最终，我和大熊和戴眼镜的女孩走进了餐厅。从她一见到我，我感觉她不仅没像从前那样显得高兴，反而感觉到一种无奈的神情从她脸上一闪而过，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我们的关系已经回不去了，她已经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大熊了。虽然她迅即恢复自如，正常地向我打招呼，然后吃宵夜，在跟她谈笑如故中，我感觉出她从高中生到大学生的改变，虽然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可变化真的挺大的。似乎从一个省会城市的城里女孩，一下子沦落到跟大多数农村学生为伍的高职生，这种身份的转变让她有种难言的失落，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的，倒是跟她一块的戴眼镜女孩，显得对我特别好奇，不断的问这问那，大熊显得有些冷漠，她甚至没问我上这个地方来干什么。我的心凉了个透，来之前，明知她有可能变心，此行也是凶多吉少，但事已至此，还是想问个明白，只是此时三个人在一起，好多话也说不出口，有些感觉到别扭。
在餐厅吃宵夜的时候我卖弄精神，把她们学校夸了一番，还讲了几个笑话，几次逗得她和她的同学哈哈大笑。看着她那愉快的神情，我心里又生出几分希望，没准还有点戏，我想，我们还有可能像以前那样，至少她不讨厌我的胡聊海吹。
半个小时后，快到熄灯时间了，她站起来说得回宿舍了，再不回就得关门了。
“你明天有空吗？”我问。
“明天都有课呢！”
“能不能请半天假啊！我们一块进市区逛逛去吧！”我真的感觉到她在敷衍我，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那个戴眼镜的女孩也感觉到了自己成了电灯泡，她应该也知道我可能是大熊的网友或者男朋友什么，便提醒大熊说她先回去，你们单独聊聊，大熊只好点头说好。
我们从餐厅出来后，又在校园里溜达了一会，此时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来的时候准备了那么多的话，此时都说不出来了，想问却又不敢问，就这么沉默的走着，以前接她放学回家的时候，也经常这样沉默着，可此时的沉默跟以前完全不一样，我开始害怕失去她起来，走了一会就到了她们宿舍门口。
她最后转过身对我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道：“哎，我得回宿舍了！宿舍大门十点钟关，我还得赶回去刷牙洗脸呢！”
“我们的关系还能像以前那样吗？”我最后有些绝望的问道。
“嗯，我们不是一直这样吗！先这样吧，明天再见，我先回去了，对不起了！”
她有些不耐烦的躲避着我的目光，我此时感觉到了她的心虚，还在想一些说词，可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看到我沉默，对着我说了声再见，我还想拦住她：“等等！”
“对不起，不过我真得回去了，被别人看到不好，都已经十点了，再不回去宿舍肯定就熄灯了！”说完她扭头就往宿舍走去。
我站在宿舍门口，目送她离去，一直消失在楼梯拐角都没有回过头，我向她消失的地方看了最后一眼，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起了电影《2046》的结尾，章子怡问梁朝伟：“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梁朝伟对她说：“我想了很久，现在才知道，有些东西我永远不会借给别人。”说完然后一把甩开章子怡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章子怡在那看着他的背影哭个不停。
我也想哭，可是哭不出来，游荡在她生活着的校园里，有了一种失恋的感觉，呆呆地望着这些一群群，一对对的学生，身在这陌生的城市，仿佛坐上了一辆很长的列车，在茫茫夜色中开往未知的未来，这让我突然想起了《富士山下》
何不把悲哀感觉假设是来自你虚构
试管里找不到它染污眼眸
前尘硬化像石头随缘地抛下便逃走
我绝不罕有往街里绕过一周我便化乌有
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当天晚上我去了她们学校周边的网吧上了一个通宵，自打来了这个鬼地方，我就
感觉心里一直有种不详的征兆，想不到真的不应该来，心里有个念想比接受现实要强，想到电影《大话西游》结尾，孙悟空转世的那个夕阳武士对紫霞仙子转世的女友说：我觉的我就不应该来，能不能留下点回忆。来了以后，连回忆都没了，想到这，郁郁寡欢了整整一个晚上。晚上在网吧看了一遍《2046》，又看了一遍《大话西游》，快天明时，才趴在桌子上睡了会。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感到浑身酸软，头痛欲裂，晃晃悠悠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有卖早餐的，不得已我又去了大熊学校的餐厅吃早餐，我很想在那儿碰上可大熊，随即又觉得害怕遇见她，然后又觉的自己想多了，这么多人，哪有这么巧会碰到她，这个想法明显有些不现实。
我在她们学校餐厅买了三个包子加一杯豆浆，找了一个空座坐下慢慢吃。突然，一道电流倏地通过我的全身心，我正不经意东张西望之余，突然看到大熊了，是她！离她十几米远，我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
大熊正拿着餐盘东张西望的找坐位，不过不是一个人，而是正说说笑笑的跟一个男的，跟昨晚和我在一起不自然表情差太多了，就像以前跟我在一起的表情差不多。她看来看去，突然看到我了，可能是心有灵犀的第六感，她大概是感觉出有人在盯着她看了。我俩目光相遇的那一瞬间，她的笑容突然在脸上凝固了，尴尬之余，她旋即把头转了回去，假装没看到我，立刻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她转过身往我对面走去，那男的跟在她身后，也是一副很殷勤的样子，她也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
我紧盯着她的身影，但她再也没把头转过来看我一眼。
我默默地站起，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餐厅，像丧尸一般失魂落魄的在篮球场场边台阶上胡乱坐下，此刻只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清楚。过了许久许久，整个事情的含义才猛地浮出脑海：大熊又有新男朋友了，而且还跟她一起吃早餐，关系好到这种程度，难怪昨晚对我爱理不理的，可是她才开学不到一个月啊！怎么会那么快呢！现在看见了我，却又假装看不见，这么的避开了我，怕感到尴尬吧！是的，人家根本连骗都不想骗你了，难道非得说出来你才甘心吗？你就跟个讨厌的癞蛤蟆似的！想想看，以前人家在网上遇见你时，只不过跟你客气客气，可你什么都不懂，还在那里乱做梦，非得来找刺激，这下好了吧！看人家那脸上万般无奈的模样！那一分钟，我只觉得心头在滴血，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了。
我决定就此“快剑斩情丝”，管她什么大熊胖虎，小夫静香，从此跟我无关！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她的美丽让她带走，决心下了以后，我当天中午就坐火车回到了临菑。
回来以后，那一周我努力让我的心情变平静，尽量不去想她，每天都努力用看书来消磨时间，然而等晚上我躺在床上，还是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过去跟大熊在一起的一切又回到了眼前。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大熊在这个年纪，谈恋爱是很正常的，尤其是在那种位置偏僻，学习氛围特别差，除了谈恋爱就没什么事可做的学校里，大熊这种城里姑娘肯定是抢手货，整天有那么多选择，她怎么能怎么可能抵挡的住诱惑呢！天天不在她身边，她怎么会跟你继续异地恋呢？
此后的一段日子，我再也没在QQ上见过她上线，她的空间动态也没再更新过，似乎这个QQ号已经不用了，我也没跟她电话或短信联系过，她也没主动联系过我，跟她的关系似乎就这么断了，断的很彻底。在往后的一段日子里，没事的时候，我就去走一回曾经送她回家的那一段路程，从她过去的高中走回到她家，一步步的凭吊过去，假装她依然在我身旁。这些细节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中，此刻便一一浮现在我的眼前。我逼真地忆起她是怎样对着我莞尔而笑，怎样用亲人一般的眼神入对我撒娇，怎样被我的笑话逗得前仰后合……接着我就要第一百次地想起：她已经走了，永远永远地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和我一起走这段路了。犹如崔颢写的那种《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我回到临菑以后，一直心情沮丧，郁郁寡欢。还经常有想给大熊写封信的冲动，但反复写了几次都没写好，最后还是算了。心情烦闷之余，特别想找人谈谈心，很自然的，想到了田媛，天天去稷大的小白楼里去“偶遇”，没多久，在一个下午遇到了她，田媛还是老样子，不过细看起来时眼睛周围已经出现细细的皱纹。突然感觉这么些年她过得真不容易，跟她在一起，总有种自叹不如的感觉，可能正像俗话说的，我是“志大才疏，眼高手低”之人，娇嫩到连富士康都干不了，真是再没比这更丢人的事儿了。去富士康工作的事都没敢跟田媛说过，怕她对我极度失望。看到她的时候我又想到，自己的这点烦恼根本和她没法比吧！她此时正准备去吃晚饭，我便约她一起去，我和田媛走出小白楼，在校园里转了转，转到杏树林后接着坐在杏树林的长凳上休息。今天不知道为啥，一路上差不多都是我一人唱独角戏，说这说那的想找话题跟她聊聊，可田媛一路哼哈作答，似乎有些答非所问。一路上，破天荒的第一次，说到最后，我居然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了，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在杏树林坐下后，窝感觉挺渴的，我问她口渴吗？要不要去买两瓶水喝，她摇了摇头。我去买了瓶可乐，又给她买了瓶茉莉花茶，回来后替她拧开盖以后，她推辞再三才接过来喝了点。
她问了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我说不知道，继续走一步看一步呗！她似乎已经开始厌恶我的这种混吃等死的人生态度了，她几个月前就听我这么说了，现在还是这么说，终于再也藏不住她的深刻失望。
“你现在高不成低不就的也不是个办法啊！难道你打算一直这样？”她这样说，仿佛她都替我着急似的。
“我知道，”我一声长叹！对于我现在这种无业游民的状态，她除了表示失望以外，也没怎么多说，从杏树林出来后，我们依旧默默的走路，没怎么再开口讲话。随便我说什么，她都只用一两个字来冷冷地回答我。我们在稷大餐厅相顾无言的吃着最后的晚餐，一直沉默相对，枯坐良久，过了一会，她说得赶紧回去，快要到十月份的考试了，得抓紧时间复习，最后我送她回小白楼时，在那里分手，她说：“唉……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那就是我听到的她的最后一句话
此后她再也没来找过我，我也没去找过她。圣诞、元旦的时候，我还给她发过短信，却没有收到任何回音。她也像大熊一样，如一颗流星般，从我的天空中永远的消失了。只给我留下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回忆。
一时间，我达到了完美的悲惨境界，不仅是个无业游民，还是一个在陌生城市里无依无靠，无朋无友的无业游民。
秋天很快就过去了，整个冬天，我天天在稷大听听课看看书，这种日子过久了，感觉到有些无聊，有时候也想过再上社会上找找工作，我便经常在一些招聘网站上搜来搜去，想物色一份临时工。可找来找去没有靠谱的，可能是我太眼高手低了，一个高中学历的无业游民想找一份满意的临时工谈何容易。找到最后我泄了气，可能懒散久了，已经不习惯朝九晚五的生活规律了，又拖了几个月，始终没能走出这一步。
我灰心懒意，丧失了再奋斗下去的意志与欲望。每天都睡的特别晚，起的也特别晚，每到半夜时分，翻来覆去睡不着之时，总是跑到街上漫无目的地乱走，看着周围都是一切，心中一如往常地对这一切充满了烦恶，可又什么斗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