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铅华销尽见天真
爸爸妈妈都回了卧室，乔乔悄声将耳朵贴在了门外，加之她家门的隔音效果一直没那么好的，里面的人只要说话都能清晰地传入她的耳畔。
“诶，你怎么了？”依依问道，声音还是温柔的。
“没什么！”宋博的声音低沉，沉到了深海里，带着冰冷，有点儿冰人。
“我就说一下，这不就是在询问你的意见的吗？”依依的语气中温柔少了些，声调不觉高了些。
“那你不就是想要听我说行的吗？我不是已经说了啊！”宋博的语气依旧不善。
“你凶什么凶，想当初要不是他，我们乔乔…这是我们欠人家的！”依依的声调又高了一分贝。
“是，我知道，他是我们的大恩人，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说什么。他舍命救乔乔，就仅仅是因为你是他的同学的吗？你对他好，就仅仅是感激的吗？你都感激了这么多年，还不够的吗？”乔乔听出来了，爸爸是真的生气了。
“他救乔乔，是因为乔乔是我的女儿的吗？他在我们小区也都这么多年了，做了多少这样的事，大家都觉得他人很好，他是个英雄，他…”
“你也觉得是他是英雄，是不是觉得我很无用，后悔跟着我这样一个庸庸碌碌一辈子的没出息的男人！”
“你疯了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两人的语气都变得激亢起来，而后是一片静寄，乔乔躲在门外，大气不敢喘一个。
突然门开了，依依愤愤地走了出来。
“妈妈？”乔乔看着她，轻声叫道。
依依“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低声对乔乔道：“我晚上跟你睡！”
“啊，哦！”乔乔轻声应着。
一连几天，家里面都是出奇地安静，悄悄偶尔也会挖空心思讲几个学校里有趣的事，结果好似并没人回应她。这是他们冷战时间最长的一次，乔乔都惊叹，他们竟能持续一个周不说话，依依已经跟乔乔睡了一周了。
不过也不赖，乔乔本意是想撮合一下他们，撮着撮着就套出了她爸爸妈妈年轻时候的故事，她觉得好神奇啊！
“那是爸爸跟你表白的啊！他居然连你名字都不知道，之后没有联系了，那你们最后居然还能在一起，天呐，好神奇啊！”乔乔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爱情真的好伟大，好神奇。
“你以后也会遇到一个很爱你的男人的！”依依笑着对女儿道，“不过不用心急，可能会晚一点儿的，在这之前，做好自己！”
“那妈妈，你也很爱爸爸的吗？”
“你觉得呢？”
“那你们还吵架？我看爸爸是吃醋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吃醋？！！”
“你跟爸爸说清楚就好了啊！”
“说不清楚，他那个人啊，自己不想清楚，我说越多他就越烦，他其实也是个挺固执的人的！”
“那你们就一直这样的吗？”
“好了，睡觉了！”母亲没再多跟她说了，乔乔注意到母亲说这些时居然会脸红，就像她还是那个傻愣愣地从他手里接过圣诞果的少女，但同时那语气中都是满满甜蜜的味道。
从那以后，她一点儿也不再担心他们间的冷战，如此的爱情，如此的两个人，不在一起那真是天理难容。
终于在第七天晚上，宋爸爸忍不住跑来和依依妈妈和解了。
“乔乔，让我和你妈妈单独谈谈！”
“哦！”乔乔终于替他们松了一口气，乖溜溜地给他们腾地方出去了，关上门，她还是没忍住在门外偷听。
“我明天开车跟你去医院接他吧！”宋爸爸以如往常的语气道。
“我不去，要去你去！”依依的语气带着委屈。
“好了，依依，之前是我不好，我不该…”他也是个要面子的人的，妈妈说男人都是要面子的。
“不该怎样？”
“我承认，他是个英雄，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若是之前跟他有什么联系，你坦白跟我说，不用遮遮掩掩的，真的，我不介意的！”
“不介意你生什么气啊？让我无端遭受这么多的白眼！”依依妈妈的语气自他软下来的那一刻便也就已经软了下来的。
“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爱人，你心中的英雄却是…”
乔乔似乎能感觉到，爸爸此刻正抱着妈妈。
“他是英雄，但是我嫁的人是你，我爱的人也是你。我真不知道我都这样一个四十多岁人老珠黄的女人了，女儿都这么大了，还有谁会像你一样爱我！走在大街上，都没人愿意多看一眼的。不知道你在气些什么，对我那么凶。这些天，我都还一直在想，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有以前那么好了，觉得累了…”
“我爱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你的！”
“都老夫老妻的了，还什么爱不爱的。”
乔乔直起了身，紧张兮兮地坐到了沙发上，假装在…随便干些什么就好了。
“乔乔，早点儿睡！”宋爸爸道。
“噢！”她一扭头，爸爸便把妈妈领回了他们的卧室。
她那小房间的席梦思床上，有一大块半大的褶皱凹陷，两侧还有两个即将褪去的手掌印。她笑了起来，此刻妈妈一定还是小鸟依人般依偎在爸爸的怀里，他们一直都很般配的。她也闭上眼睛伸展开四肢，呈现一个大字形躺在了床上。
旋即坐起身来，从一侧上锁了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坐靠在床头，以双膝为桌，提笔哗哗，笔尖在纸上流动。大概一两个小时过去了，她满意地合上了本子，重新锁回到了抽屉里。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薄被轻掩在胸前，白皙的手臂外露，嘴角挂着不太知名的笑，忽尔朝左，忽尔朝右，辗转良久。
第二天是周末，依依妈妈一大早就喊她起来吃早餐，她当然不很情愿了，昨夜睡得可不早。
“乔乔，一会儿我们去医院接你罗叔叔，你去不？”宋爸爸一边吃着饭一边问道。
乔乔轻咬着勺子，略微观察了他一下，语气、表情都挺正常的，和第一次依依妈妈同他谈论起这件事时的反应简直是天差地别。她不由得下意识想了一下：这就是睡一觉的事吗？
“乔乔？！你爸跟你说话呢！”
“啊？！”妈妈突然叫她一声，惊得她差点儿用勺子搁住了牙，她立即低头从碗里盛起满满一勺稀饭，热气腾腾地就送进了嘴里，胃里受了内伤，忍住，好好吃饭。
乔乔下意识回答了一句，“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我待会儿还要写作业，还要复习！”她是不喜欢去医院的。
“嗯！”宋爸爸轻声应着，好似就是随口一问，说说话罢了，“对了，依依，那天来看罗翔的那个小伙子，叫什么程…”
听到那个姓，乔乔心里并没有丝毫波动，也或许她忙着想其他的事情去了。
“他啊，罗翔上学时候跟我们班一学霸关系特好，那个小伙子是他儿子，具体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我毕业后也没太多联系的，”依依说到这儿时顿了一下，其实毕业前也没什么联系的，后又叹惋了一下，“我还是一次很偶然，听说那个学霸开了公司，不过英年早逝，好似三十岁就离世了。那是个很好的人的，虽然是学霸，但可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这么早死可惜了！”
宋博放下筷子，在手机上拨弄了几下：“是叫程舒浩的吗？”
“嗯！”
“那可的确是很厉害的，那那天那个小伙子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了！”宋爸爸道，“那怎么会又回到这个小地方呢？”
“不知道，有钱人的生活咱们不懂！”依依妈妈随口说道，“咱们啊，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宋爸爸那语气也不像是十分感兴趣的，不过就是找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聊聊天罢了。
宋爸爸如约和依依妈妈一起开车去医院将罗翔接回了家。
乔乔坐在书桌前要写作业了，眼前正是英语阅读题，她单手撑着脑袋，眼神盯着那一行行的单词，笔一会儿横躺在手里，一会儿紧握在手里，一会儿在某个句子下划条横线，一会儿圈一个单词。
阅读题还好，她最怕的是听力，每每听着听着思想就跑毛了，待把作文写完，她才开始听那让人懵乱的听力。
第一题开始了，什么鬼？她一脸茫然，紧接着第二题就开始了，继而是第三题，她其实都想调成二倍速的，反正都听不懂，慢慢听还浪费时间。
听到第十题时，她无辜地瞅向了窗外：初恋都是这么美好又神奇的故事的吗？我的存在应该就是最好的证明，宋嫒乔，宋爱乔…不由得将眼神从试题上移到了旁边自己的名字上，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的名字是如此美好的。
还未待她欣赏完毕，已是听力到此结束。
不行不行，她又给自己放了一遍：这次好好听，认真听，不要想其他的。身子做端正，握着笔，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或许神经太过紧张，还是未有让她用大脑识别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她挠挠头，继续放着：我还就不信了…
正当她一遍又一遍地攻克着听力这个难题时，愈发将自己的思维摆正时，爸爸妈妈回来了。
听着开门声和门外的人声，她愈发恼怒于自己这无可救药的听力，心里躁躁的，她是不讨厌罗翔的，她那时已经懂事了的，感激也是一直有的，但是对于家里突然多了一个生人，她也还是难免觉得不自在了的。莫说家里突然住进了一个外人，就是家里来了什么客人，她也都是会感到不自在的，其实她骨子里仍旧是不喜与人交流的。
“乔乔，我们回来了！”宋爸爸喊着她。
她还有点儿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笔，略微整了整衣衫何头发，说实在的，是有点儿硬着头皮开门出去的意思。
“罗叔叔好！”乔乔礼貌地问候了下，同时却又觉得这样问好有点儿尴尬，心里唏嘘着，接着又说了句，“叔叔你的伤好些了吗？”
“没什么大碍，不要紧的！”
乔乔想着：其实罗叔叔挺好的，性子也是大大咧咧的，不会在意太多。罗叔叔相较于其他人而言，这点倒是挺让她觉得轻松的。
依依在厨房忙活，宋爸爸和依依在大厅陪着罗翔。空气一度太过安静，宋爸爸本身就话不多，再加上之前还因为他同依依发生了冷战。乔乔想着：爸爸该也是疲于去找什么话题了的。
其实他们家说起来也是挺冷清的，乔乔小时候还总是说说学校里的趣事，爸爸妈妈还跟着应一下。后来他们工作越来越忙，回到家也是疲惫不堪，家里人的话好像也是越来越少了的。不过乔乔从不觉得冷清，反而觉得很适应，她从骨子里就不喜热闹。
她十岁生日的时候，爸爸妈妈在家给她举行了一个生日派对，要她请同学朋友来，请了十来个同学，大家欢聚一堂。爸爸妈妈忙活得不亦乐乎，可是乔乔被围在人群中，面对着蛋糕许愿时，心里却是紧张得不得了，她一点儿也不感觉到被人簇拥成为焦点的喜悦之情，她只有紧张，紧张带来的焦躁不安烦闷。
她也知道她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高兴得才对，面子上她可以对着所有人笑，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连爸爸妈妈都可以觉得她很开心很惊喜。可是她骗不了自己的内心，她一点儿也不高兴，她宁愿不过生日，她宁愿爸爸妈妈也忘了她的生日。自从那次生日之后，她甚至是每每生日那天心里都会莫名迸溅出一个疙瘩，她打心眼里开始讨厌那一天。
平淡如水的日子，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一切都在循着正常轨迹运行，就像松松垮垮的三颗螺钉被责任联系在一起，也足矣维持一份平衡。又好似每每只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才都会各自紧一紧，彼此多靠近点儿。
她不厌恶那样的日子。
只是…她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的，好像在一起不说话就是尴尬。罗叔叔刚开始还寒暄一下，宋爸爸应着，乔乔也应着。
后来他能问能寒暄得也都问完了，乔乔还依从宋爸爸的吩咐，泡了茶水，倒水，添茶。大厅里电视放着，台停在了那里，谁也没动遥控器。
“乔乔，你帮着照看会儿罗叔叔，我去给你妈妈帮帮忙！”
乔乔欲言又止，这本该是她想说的话，不过是在犹豫什么时候合适该说出口的。无奈，爸爸先她一步，进了厨房。
“罗叔叔，你是怎么受伤的啊？”乔乔想了半天，觉得这该是个好问题，足够他说一阵子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