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希望能遇见你
适应了一周，楚羡越来越喜欢哲学课了。
周五下午上完最后一节专业课，她就回了寝室，刚好看见江延琦给她发了两条消息，她打开一看，是两个文本文档，她直接就回拨过去。
“江小姐，这是什么？”
江延琦先没说话，过了一会才开口。
“第一个文档是这个月《青年社》的文稿，第二个文档是正在连载的小说，你抽几天分着发出去就行了。”
楚羡打开电脑，上传文档翻了下，一时说不出来话。
她也爱看一些言情小说，而且口味还很挑，不要那种爱来爱去死去活来的，剧情线为主，感情线为辅的才好看。
江延琦正在连载这篇，已经快要结尾了，她大概扫了一眼，感觉很好。
“江小姐，你也太有才了吧。”
“每个人的爱好不一样而已，我就不会弹钢琴和跆拳道。”
楚羡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宋成蹊的名字，赶忙问她。
“江小姐，你跟那个宋成蹊，是什么关系啊？”
“宋成蹊？”
江延琦想了一会儿，才在脑子里把这个名字和一张冷漠疏离、斯文儒雅的脸联系在一起，随即就想起来，在半年前的一场全国作家培训会上，她和这个人有一面之缘。
“见过一面，怎么了？”
楚羡有点卡壳。
“就，就见过一面？那他怎么在没见过我一面的情况下，就跟我说什么百变美杜莎？”
江延琦微微蹙眉。
半年前那场作家培训会是在BJ举行的，主办方邀请了作家界的十几位大神作家来做演讲。
江延琦在网站上看到这个消息，立刻就报了名，25块钱的报名费，跟英语四六级一样。
培训会定的时间是周末两天，她周六早上坐高铁到BJ，全程靠着高德地图过活，还好顺利找到了场地，当时她坐的位置，刚好就在宋成蹊身边。
两个人胸前都戴着校徽，宋成蹊看了一眼，颇有些意外。
“你好，没想到会遇到校友。”
江延琦茫然地朝他看一眼，点点头，然后就没有交流了。
宋成蹊是男频写玄幻悬疑类小说的，而且还颇有些名气，已经正式和某浪小说签约，因为擅长写悬疑，他观察人的时候一向很准，江延琦浑身的气质，就是楚羡说的那种古典文艺的风格。
为此他还特意去找了江延琦的小说来看，然后有些惊讶，她写得居然不是那种情爱小说，而是偏向于由剧情发展揭露社会人性的题材。
江延琦一向不关心这些小事，对宋成蹊的印象也就只剩下那八个字——冷漠疏离，斯文儒雅。
听到楚羡说两人又有了交集，她不禁问道。
“楚美人，你干什么了？”
楚羡哪敢说自己打了人，而被打的那个人刚好和这个宋成蹊认识，只好含糊不清地说因为有些事需要接触。
江延琦没多想，觉得楚羡在学校的处境可能比她要艰难一点，毕竟她不需要住校，接触的人也不多。
“楚美人，我们不是早就说好，就活成自己的样子吗？就当体会不同的人生，你也不用特意压抑什么，只要别过分就好。”
“啊，我知道，那就这样，有事再联系。”
楚羡挂断电话，盯着电脑看了会儿，没怎么挣扎就直接黑了学校教务系统，查找宋成蹊的名字。
宋成蹊，男，20岁，学号：XXXXXXXX，专业班级：刑法学2班。
“居然是学刑法的。”
楚羡嘀咕一句，实在搞不懂，一个法学系的学生怎么跟文学系的学生一样，写起网络小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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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延琦正在楚家书房里写字，她十岁左右的时候开始学书法，小篆和行楷写得比较多，楚羡挂了电话后，她就从书房里退出来了。
管家刚好上楼，看到她立刻就说。
“大小姐，今晚楚总回来吃饭，您，还在家里吃吗？”
楚总？楚誉？江延琦愣了一下，这么快就要面对楚羡的父亲了吗？
楚羡明确表示过她和自己的父亲关系不好，甚至可以用恶劣来形容，尤其是在酒店的那天晚上，她模糊间说的话，让江延琦觉得楚羡在憎恶自己的父亲。
她只迟疑了一下就决定，既然现在是她在楚家，那么就有必要弄清楚他们父女之间的问题。
楚羡很固执，而且对楚誉不满，那么楚誉呢？他作为父亲，真的就尽到责任了吗？
“既然他回来了，就做几道父亲爱吃的菜。”
说着就上了三楼，那姿态明显就是，要跟楚誉一起吃饭了。
管家看着江延琦的背影，暗自嘀咕着。
“还是吩咐厨房做两份吧，不然被大小姐掀翻了又没得吃了。”
多亏江延琦没听见，不然楚羡在她心里的印象，估计又要打个折扣。
这几天她也了解了一些关于楚家的事，更是查到了关于所谓上流圈子里那些买卖。
她不知道楚羡知道多少，又有没有接触过，反正对于她来说，这些事应该是她一辈子都想不到的。
如果不是这个灵魂交换，如果不是这样......江延琦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有点茫然无措，还有些害怕。
一直以来她总是很满足现状，就像楚羡评价她的四个字“无欲无求”一样，她没有足够大的野心，只想平平淡淡地度过这一生，甚至这个一生中，只有她和父母亲人，不存在所谓的恋人爱人。
孤独吗？并不是很孤独，但是她人际关系差成这样，也还是有两三个好友可以谈天论地，可以吃饭喝酒，这就是人生了。
短短几天楚家的生活，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决心，她应该这样吗？只是毫无建树的这样下去，不品味爱情的滋味，就这样过一生吗？她想得头都疼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开始怀疑哲学，怀疑唯物主义辩证法，怀疑她至今所得到的一切。
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期待一下的，至少那个她愿意度过一生的人还没有出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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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宾利车稳稳停在楚家别墅的院子外，管家出去将楚誉迎进来，没多说一句话。
楚誉四十多岁，但保养良好的脸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器宇轩昂，带着上位者的锋利和睿智，说他是楚羡的哥哥恐怕都有人相信。
反正江延琦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
“你在家？”
楚誉语气惊讶，还有点抵触情绪，看着江延琦的目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江延琦心里咯噔一下，这父女两个相看两厌，难怪关系这么差，再看看楚誉那张脸，更是了然，就算他没有楚总的身份，光凭一张脸就足够让无数女人趋之若鹜。
江延琦还站在二楼转角处，手扶着扶梯，微微敛目看着他，毕竟是长辈，她不想失了礼数，抬步走下楼梯，认认真真地叫他。
“父亲。”
大概是她语气太沉稳，眼神很平静，让楚誉有些愕然。
他对于女儿自然是疼爱的，但是当年妻子为了这个孩子丢了性命，而楚羡又和妻子长得太像，他不敢面对，否则也不至于闹成今天这样。
楚羡的性子多半都是楚誉放纵出来的。
“怎么没出去和朋友一起？”
楚誉试图找些话题跟她聊一聊，江延琦却不是个会和长辈聊天的人，只说。
“管家说父亲晚上会回来。”
这其中的逻辑，两个人都懂，但是楚誉显然觉得，是不是管家话说反了，或者他自己理解错了。
按照往常的惯例，管家说他要回来，楚羡肯定早早就出去躲得远远的，避免和他碰见，怎么今天好像是特意在等他回来一样？
气氛一时间凝固了，好在管家很快就过来，说已经准备好饭菜，可以用餐了。
楚誉坐在主座上，江延琦坐在他左侧，安静地吃饭。
“关于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你怎么想？”
江延琦微微一愣，想起楚羡上次提过的那件事，楚誉打算结婚，那个女人不是什么上流圈子里的小姐，不知道怎么认识了楚誉，把人哄得很好，送钱送房子就算了，要结婚，成为楚家的当家主母，她还不够资格。
江延琦在这一点上和楚羡是统一战线的，于是她立刻就摇摇头。
“不行。”
楚誉仿佛又看到那个即将暴怒的楚羡，自己先发火了，把筷子一拍。
“不行？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行？元旦被九爷追得逃跑的事，还不是要我给你解决！等你什么时候有能耐了，可以不依靠我了，你再来说什么不行吧！”
管家和佣人们各个低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就在众人以为楚大小姐要掀桌子的时候，江延琦十分淡定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语气也很平静。
“父亲，我并不反对您再娶，或者在外面睡了什么人，但是这个女人不够资格进楚家的大门。母亲是书香世家、名门望族，那您现在的配偶，至少也要门当户对不是吗？”
江延琦没理会楚誉会怎么回答，直接离开座位，“我吃好了，父亲慢用。”
她顶着楚誉复杂的目光，和管家佣人们惊讶的视线，施施然上楼。
“原来楚美人那件事是她父亲处理的。”
江延琦小声嘀咕着，觉得自己刚才发挥还不错。
楚羡的母亲舒敏是京城名门世家的小姐，虽然是庶出，但是配上当时的楚誉却绰绰有余，江延琦拿这个来说事，应该是正确的。
餐桌前，楚誉半晌没动，然后又猛地笑出了声，喊道。
“老季。”
管家上前，“楚总？”
“羡羡最近怎么样？一直在家？”
管家是个人精，自然知道他是想问楚羡怎么突然这么大变化，这些天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还是故意做戏给他看的。
“大小姐自从元旦回来就没有出去玩过，一直是下了课就回来，钢琴课和书法课也在认真上，应该是那天九爷的事给大小姐提了醒，知道她离不开您。”
楚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楼上，微微感叹一句。
“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羡羡吧。她这个样子，倒是和舒敏有几分相似。”
管家没接话，只是愁着脸想，怎么今天又不掀桌了？那多准备的一份菜岂不是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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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插队了！我也不敢说您是......您行行好，别找我了！”
还肿着半边脸的耿皓同学简直要哭出来，这暴力狂为什么还揪着自己不放啊！
楚羡坐在他对面，放下餐盘，慢条斯理地吃饭，说。
“别这么紧张，我不找你，我找你那个叫宋成蹊的同学。”
“啊？”
耿皓瞪着眼，再次确认。
“真的？”
“真的。”
楚羡点点头。
“哎哟，吓死我了。”耿皓拍拍自己胸口，“成蹊现在肯定在图书馆，他晚上有一节课，应该是中国法制史。”
“谢啦！”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楚羡就没多留，直接一个帅气地起跳，手撑着后头桌面，越了过去，那姿势干脆利落，男生做起来都没有她熟练。
耿皓呆呆看着她走远，张嘴骂了一句。
“艹！帅啊！”
楚羡假装抱着一本书，沿着图书馆一层层找，跑到三楼的时候终于看到宋成蹊了。
她只在教务系统里看到过宋成蹊的照片，此时见到真人，心里一怔。
宋成蹊就坐在双人书桌前，面前摆着一本书，他单手撑着额角，微微侧着身子，另一只手捏着书页，看得很慢，整个人都是舒服的气息。
他皮肤很白，五官寡淡，唇色更是淡得离谱，面相就给人一种薄情的感觉。
楚羡轻啧一声，不动声色地坐到他身边的空座上，放下书，还没翻开，就见宋成蹊动了一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同学......”
楚羡侧头看着他，不管他要说什么，先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要是上流圈子里任何一家少爷小姐看见了，都会觉得惊讶，一向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楚大小姐，什么时候笑得这么好看了？
“怎么是你？”
宋成蹊颇为诧异，觉得面前这个人和他半年前见过的人，完全不一样了。
那时候的江延琦沉静端庄，古典气质十分明显，穿衣风格也是偏向古风，对人处事都是波澜不惊、了然于胸的样子，怎么半年不见，她突然，活泼了许多？
楚羡自己本身不近视，但是江延琦是一直戴眼镜的，她觉得麻烦，每次都不记得要戴着，干脆就换了隐形眼镜，显得漆黑的瞳孔越发深邃有神，就这么盯着宋成蹊，看得他都开始不自在。
“咳，有事吗？”
宋成蹊以手抵唇，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问她。
他声线低沉华丽，带着惯有的冷漠，眼睫毛微微垂下，面无表情的脸显出几分无情和冷酷。
“没事啊，你这不是空座吗？难道别人不能坐？”
楚羡凑过去一点，清楚地看见他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皮肤白得几近透明，像是常年不见光一般。
宋成蹊没有因为她的突然靠近而有多余的动作，他把书合上，抬起眼睑瞥向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冷漠疏离、彬彬有礼地开口。
“不能。”
说完，他起身拿着书就走了，楚羡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腰身挺拔、肩宽腿长，行止风度翩翩，颇有教养，这样一个人，怎么偏偏是个见人就扎的刺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