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暖风拂过你的裙角（二）
楚羡在凌晨接到了宋成蹊的电话，她刚睡下不久，被铃声吵醒的时候，还有种突如其来的惊喜和错觉。
“成成，我还以为你忘了我。”
电话那端传来很大的杂声，像风声，还有很遥远的钟鼓的声音，楚羡十分敏感地觉察到他一定不在绍兴了。
宋成蹊哑着嗓子说。
“我在XZ。”然后他停顿了一下，“当年我父亲出事的地方。”
他不是第一次去XZ找宋英海的出事地点，只不过这一次不一样，是宋和亲自带他去的。
“爸说，有好事要和他分享，我觉得这一生就是你了，所以要跟父亲说。他喜欢还是不喜欢你，我都改不了了。”
“羡羡，我喜欢你。”
楚羡的呼吸都放缓了。
这是宋成蹊第一次承认喜欢她，可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短促地笑了声，没有回应他。
“成成，奶奶去世了。”
宋成蹊也顿时沉默了。
楚羡跟他提过江奶奶胃癌晚期的事，当时宋成蹊并没有太大感触，可奇怪的是，他把喜欢说出口之后，就觉得楚羡的一切都跟自己息息相关，她的奶奶去世，好像就是自己奶奶去世一样。
接着，宋成蹊就有种挫败感——楚羡一定很难过，可是他却没有陪在她身边。
“你......”
“我没事，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楚羡打断他。
“成成，我很开心。余生请多多指教。”
宋成蹊下意识点点头，又反应过来她根本看不见，于是就张了张口，应了一声“好”。
相对沉默的那段时间，楚羡躺在床上，回忆起她看见宋成蹊的第一眼——斯文儒雅、冰冷沉默，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本来以为她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让宋成蹊接受她，最好是在她和江延琦换回身体之后。
但是，宋成蹊对她说了喜欢，她就不会拒绝，她也拒绝不了。
楚羡将脸埋在被子里，闷声说着。
“宋成蹊，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啊！你好烦！”
宋成蹊低声笑了，坦然承认。
“嗯，我的错。”
楚羡就没忍住，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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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延琦和俞桁回到上海，直接去了崇明岛。楚老将军之前打电话过来，十分兴奋地说他的鸭蛋孵化了，一共十二只小鸭子。在某些事情上，楚老将军满是孩子气，他们还只能应和，说不得一句不好。
江延琦调整了情绪，虽然眼睛还有点肿，但也不至于太明显。楚老将军只是看了她一眼，嘱咐道。
“年轻人，不要考虑太多。”
江延琦总感觉他有言外之意，可等她想去问的时候，楚老将军已经转身进屋了，女佣端着泡好的茶和点心出来，俞桁顺手就把东西接过来，拉着江延琦到池塘边上。
楚老将军不喜欢空调，夏天就会在池塘边摆上桌椅，一个人饮茶下棋，别有一番风味。俞桁一走到池塘边，几只大鸭子就扑腾着翅膀朝中间游过去，十几只小鸭子还懵懵懂懂，看见同类的“大人们”都跑了，也纷纷扭着小屁股跟上去。
江延琦坐在凳子上，握着茶杯一口一口抿着。
俞桁脚步怔了怔，气呼呼地跑到岸边，指着一群小鸭子说。
“跑什么跑？哥我长得这么帅唉？！给点面子行不行？”
小鸭子被声音吓到了，又往对面游了游，丝毫不给面子，一个个都昂着脑袋看着俞桁。俞桁从旁边的袋子里抓了一把小米，随意坐在地上，往池塘里撒了一点。小鸭子们立刻就有点游回来的趋势，俞桁瞪着眼睛，自言自语地喃喃。
“有没有点立场？看见吃的就眼睛放光？”
江延琦觉得挺有意思的，她一向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刚出生不久的小鸭子浑身都软乎乎，突然有点心动，想摸。
俞桁还在那边努力诱哄着小鸭子，随着撒下的小米越来越多，终于有几只忍不住了，左顾右盼地就过来了，胆子还很大的凑到了俞桁手边——他手里还抓了一把小米。
俞桁小心翼翼地把手移过去，顺利抓到了一只，他哼哼道。
“还跑吗？能耐，我可是五项全能冠军！打遍天下无敌手！”
江延琦顿时就笑了。
俞桁听见动静立刻侧身看过去。江延琦已经站在离他不远处，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弯着腰，笑容灿烂，她的目光明明没有几分落在他身上，可他却感觉那股视线热烈而强势，整个笼罩了他。
楚羡本就绝美的脸庞，在这个笑容映衬之下显得愈发夺人心魄，俞桁看得出神，松开手上抓着的小鸭子，很自然地就那么开口了。
“江小延，我还是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但我也喜欢你的一切。”
江延琦的笑容慢慢掩下去了，她站直了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俞桁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说出口的话就没办法收回，他也不后悔，但是他突然很害怕。
如果江延琦给出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如果她就这样一直保持沉默，如果......在他还没有想出个结果之前，女佣的声音先传来了，该吃午饭了。
俞桁低声笑了一下，像是自嘲一般，沉沉开口。
“先进去吧。
江延琦点点头，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本她都要开口了，就差那么一秒钟。
她跟着俞桁走进客厅，午餐美味而丰盛，两个人却都兴致缺缺。楚老将军一边喝汤一边看着两人的神色，一点不避讳地问。
“怎么回事？来的时候一个不开心，现在两个都开始摆脸色了？”
江延琦脸色一白。
“不是，爷爷......”
“什么不是？我还没老到眼花，你们这点小情绪，我能看不出来吗？”
楚老将军直接打断她的话，语气甚至有点咄咄逼人。他把汤勺往碗里一扔，冷哼一声起身走了。
饭桌上，江延琦和俞桁面对面坐着，气氛顿时凝重。
俞桁也放下筷子起身要走，江延琦喊他。
“俞哥。”
俞桁身形一顿，听见她问。
“你喜欢的，是楚羡，还是江延琦？或者说，是这个在楚羡身体里的江延琦？”
他转身看着江延琦，拧着眉，有些挫败地反问她。
“江延琦，在你心里，我是这种连自己感情都分不清的人吗？”
江延琦也站起来，神色依旧平静，她紧跟着摇摇头。
“不是，俞哥，我只是想把我心里的疑问说清楚。”她伸手把扎起来的头发散开，故意弄得凌乱又性感，唇边勾着一抹笑容，那股古典文艺的气息瞬间变了。
“俞桁，你真的喜欢我？”
俞桁微微瞪着眼，他有种自己精神错乱的感觉，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子，到底是楚羡还是江延琦？
她只将楚羡的气质维持了短短三秒钟，随后就收敛了笑意，静静看着他。
“我说我不是楚羡你就相信了？你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上有灵魂交换这种事存在吗？你怎么就知道，这不是我和江延琦联合起来编的一个谎言？”
俞桁被她这三个问题砸得一懵。一直以来他都很确信，他喜欢上的一定是江延琦，只有她身上才会有那股令人感到温暖舒适的气息，哪怕她顶着楚羡的脸，在平时处事中都能看出几分稳重大气，这是楚羡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
楚羡自小就被骄纵坏了，在她的人生信条里，根本就没有低调这两个字。
但是在江延琦的逼问下，他又恍惚看见了楚羡的影子，他总是刻意忽略楚羡的样貌，但是这张脸，却总是在他想到江延琦的时候冒出来。
他自己都有点怀疑，他真的分得清吗？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一脚踹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地走了。
江延琦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楚羡对她说，俞桁喜欢的人是她。
她当时确实震惊，但细想之后，也知道自己误会了俞桁的那些举动，不是她要多想，俞桁和楚羡相识多年，和自己相处不过寥寥数月，会有什么感情？
她推崇的从来都是细水长流，点滴温情。她不会拿自己的一生做赌注，去相信楚羡跟她说的军人的忠诚和坚韧，相信俞桁亲口说的喜欢。她相信自己看到的、想到的、感受到的。
客厅里一片沉寂，她转头看了眼敞开的大门，似乎还能感觉到俞桁离开时的焦躁和不满，她也不想这样，如果他没有就这样把话说出口，一切都不会是这样的。
江延琦双手掩面，静静坐在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