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文化战略视野中的中国电影文化软实力建设研究

一 电影作为文化产品的现代生长机遇

当创意经济和文化发展成为迅猛跃进的中国社会前行的重要观念时，对于逾百年历史的电影的认知有了更为积极的论定，国家更为重视电影文化的价值，出台多项政策鼓励支持电影事业发展和强化电影产业跃升。电影不因电视更为大众性而自惭形秽，也不因为网络的横行而担心失去影响力。相反，电影作为文化软实力的重要表征，越来越成为在市场上得意，在国家代表形象上高扬，在文化内涵表现上凸显魅力的文明标牌。电影发展的重要机遇期已经到来。电影成为文化软实力的核心形象代表，不仅因为好莱坞成功宣扬美国文化的经验而得到了印证，还因为电影文化的确满足着文化软实力的诸多要素，包括社会影响力、文化大众渗透性、观察社会变迁的透射对象、传达意识形态和思想形态的文化媒介公信力、传扬精神情感感召性的无形影响、传播接受的最小阻碍和最大影响文化产品，以及作为国家文化实质投射和社会体制构成折射等诸多因素。

其一，电影的社会影响力自其诞生以来就基本确定了，随着现代社会的不断发展而更为凸显。这些都强调了电影所形象表现的社会影像和认知社会的价值，也都说明其社会影响力不可忽视，而其要义就是其文化性质的支撑。其二，文化的大众渗透性，由电影的本性——大众文化产品所决定，作为形象展示的艺术创作，电影对于大众趣味的认同也是第一要务，由此，对于现代社会而言，大众文化的影响力越来越显著，电影对于大众文化的认同、表现大众文化的受众要求也日渐明显。其三，电影作为观察社会变迁的透射对象，在不同时期，都自觉不自觉地成为了传达意识形态和思想形态的对象，电影所折射的社会，是从角色的衣着、生活趣味、居住环境到工作任务、人际纠葛、社会阶级争斗情态等多重角度显现的。而政权和意识形态要求在影像中也逼真地呈现出来。其四，文化媒介公信力使得电影在大众心目中依然具有文化符号的含义，对于电影逼真的影像奇观的惊异感，并没有因为电视的盛行而减弱，反而因为3D影像的到来而格外增加。不仅大众看重电影传媒，国家意识形态对它的倚重也同样明显。其五，传扬精神情感感召性的无形影响是电影的魅力所在，宽阔银幕上的巨大影像，对于世界各国的观众都有极大的诱惑力和感染力，其投射出的衣着穿戴、生活方式、探险奇遇、情感表现等，都可能影响一代人的审美与思想。其六，电影作为传播接受阻碍最小的文化产品，具有全种族、性别和年龄接受的无障碍优势，在跨越国界和种族的文化传播中，电影语言的共通性使其受众不受知识层次的限制。其七，电影无疑成为了具有最大影响力的文化产品，在国家电影文化传播中，以及电影作为国家文化实质投射和社会体制构成折射等诸多因素的汇聚，电影对于异域文化传播具有其他形态难以达到的效果。

上述阐释意在说明，把电影作为文化产品来对待，就会在文化影响力上产生实际上的效应。中国电影曾经造就过许多文化精品，中国的电影经典，无论是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现实主义创作，还是80年代第五代导演的民族影像美学创作，都作为文化符号为世界所重视，在文化传播上取得了独特的影响力，尤其在20世纪80年代，以文化为旗帜的中国电影，无论在国际电影节还是文化评论界，都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知名度，也得到了赞誉。文化软实力的价值得到了实现。

二 电影作为文化软实力体现的现实图景

中国电影的文化发展受制于诸多因素，研究其文化软实力也不能忽略这些背景对于电影的影响作用。首先是网络社会的电影发展。谈论电影不能忽略的一个事实是：我们已经进入了网络时代。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26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10年6月底，我国的网民人数已经突破4亿大关，用手机上网的人数更是达到2.77亿之多。较2009年底增加4334万人，手机网民在整体手机用户和总体网民中的比例也都进一步提高。网络下载相当程度上影响了青年人对于电影观看和感受的认知，对于电影创作的微妙影响也不可忽视。但尽管网络越来越具有大众性，成为了大众喧嚣驰骋的场域，电影在21世纪依旧是文化软实力的集中体现。虽然中国电影在中国GDP中所占份额不大，但是从今后的发展，或者以美国作为参照，或者以电影被世人所公认的这样一种文化领头羊的样式来说，电影都会是文化产业发展的核心部分。在国家经济刚开始走向发达的时候，电影作为文化软实力的象征，也会日益为国家所重视。但电影所处的文化环境的确发生了巨大变化，在文化背景上，根据马诺、伪娘刘著、小沈阳等娱乐明星的走红，我们可以对当下的文化现状作出这样的判断：这是一个没有英雄、草根崛起的时代；是一个淡化审美、娱乐盛行的时代；是一个艺术退位、庸碌弥漫的时代。而与之相对的，则是“引导失常、专业推诿”的出现，因为在互联网时代，学术界和专家的公信力在百姓心中不断降低。一个更突出的事实是，在《阿凡达》之前，《无极》之类大片的盛行，体现了当下时代的另一个特质：技术理性盛行，艺术认知模糊。但在此背景下，电影的文化影响力并没有减弱，仍因为其独特的文化含量，在传播中充满着特殊的社会影响力。

其次是社会经济因素下的电影发展。中国经济对电影的发展促进作用显而易见。近几年电影产业的高速增长都和经济发展的动因有关。在经济背景上，2009年北京人均GDP已达68788元，按年均汇率折算为10070美元，突破一万元大关。按照世界银行的划分标准，目前北京属于中等富裕的城市；中国在2010年底，人均GDP将达到4000美元，但人均GDP仍在世界排名百位之后，和发达国家相比仍属中低收入；以美元计价的中国人均GDP发展速度惊人，2006年超过了2000美元，2008年超过了3000美元。有预测称，按照当下经济发展的趋势，2030年世界GDP的前四位将为：中国、美国、日本、印度。简言之，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是当下社会背景最不能忽略的事实。而这也是中国电影发展的一个大背景。

由此，电影文化产业依存于文化产业的发展，2010-2015年《中国文化产业投资分析及前景预测报告》显示：2009年，文化产业成为我国经济新经济增长点的态势愈加明显，动漫产业、电影电视、演出市场、新闻出版等亮点频现。新闻出版产业总产值增长20%左右；网络出版、手机出版、动漫出版、网络游戏出版和数字印刷等数字出版产业，总产值超过750亿元，比上年增长72%。而电影行业是其中的一个金矿。

在以上背景中，中国电影进入了一个黄金机遇期，同时也是怀抱大国梦、追逐技术潮流和引发人文忧虑的阶段。最近几年，电影的产值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发展。中央政府也相应地提出了要成为“电影强国”的口号，电影“大国”抑或“强国”的提法，是国家对于电影文化重视的体现。由于《阿凡达》的走红，造就了世界票房17亿美元、中国市场收益13亿元以上人民币的纪录，在国内业界掀起了一股追逐3D技术的潮流。外在的技术追逐已经越来越明显，那么如何来判断技术对文化产品的影响？这是不能回避的问题。中国电影的整体概观的确喜人：2010年，中国电影进入了值得骄傲的21世纪第一个10年，而但凡转折的时期，都令人产生无限的期待；2009年的确是中国电影的跃进年，电影产量达到了456部的新高，位居全球第三，票房已超62亿，同比上扬42%。仅2010年1月一个月的票房就突破了10亿。于是，2010年初，国务院出台了《关于促进电影产业繁荣发展的指导意见》，显示出国家层面支持电影发展的态势。而据相关统计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票房总额超过48亿。国家广电总局电影局局长童刚预测，2010年全国影片产量有望达到500部，全国城市电影票房收入有望突破100亿元，全国新增银幕将突破1000块。观察既往的电影发展，创作数量创新高，市场反响猛增，观影热情高涨，主流走向市场（如《建国大业》），大片占据主导，档期主宰江山（比如贺岁档与暑期档），国家支持凸显（国家对文化产业的支持）……这些都是明显的事实。

可以确定，中国电影的基本景观是：已经超常规发展，跃动非常；已经成为国家文化发展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已经成为大众感兴趣的文化娱乐对象；已经具有了产业确立的规模。

三 中国电影文化软实力的实现条件

于是，我们的确遇到了增进本土电影大发展的判断和方向确认的关键性问题：如何认知中国电影发展方略的基础？主观上期望中国电影成为实现强国梦的落脚之地，固然鼓舞人心，但作出这种正确判断，仍需要扎实的现实依据。

中国电影发展迅猛，但就综合指标而言，要称作电影“强国”还有些差强人意。产业的步伐和正确的措施使得中国电影快速发展，在产量上位居全球第三，值得称赞。但就“强国”的指标而言，还涉及票房排名、人均观赏片量、影院与银幕数、创作质量与特色以及电影的文化影响力。就票房排名而言，以美元计算，2008年，中国电影票房位列全球第十二位，难以成为大国。比较而言，当年印度电影产量位居全球第二，但票房总数却是我们的三倍，及至2009年，中国电影票房排名进入前十。再拿世界电影票房来比较，2009年，全球票房排名第一名的《阿凡达》票房，是中国全年票房的3倍，全球第四名的《变形金刚2》票房，等于中国2009年全年456部电影的票房总和。在人均观影量上，2008年美国人均观影4.46次，英国2.67次，日本1.3次，而中国人均观影次数仅为0.28次。在影院和银幕数上，2009年全年，主流市场新增影院626个，影院多达1680多座。全国主流院线银幕数已经超过5000块，平均每天增长1.7块。与之同步发展的，则是电影放映数字化的全面提升，在2009年新建的电影院中，数字影厅达500多个，约占新增影厅的80%。另一个事实是，中国人均银幕数极低，2008年，中国平均100万城镇人口享有6.75块银幕，而美国平均100万人享有131.56块银幕。横向比较，就2002年而论，美国拥有6050家影院，有35280块银幕，法国有2167家电影院，5280块银幕，印度有9000多家影院，是世界上影院最多的国家。截至2010年4月底，内地银幕数总计5105块，已超过德国，位居世界第三，今年有望超过法国（5280块），成为世界第二。但国家广播电影电视管理总局电影局局长童刚则说：“从全国整体市场看，国内影院数量依然存在很大缺口。按城市人口测算，我国约每13.5万人才有一块银幕，远远低于世界主要电影市场的人均银幕数量。”在2010年初《关于促进电影产业繁荣发展的指导意见》中，则要求1.3和2K数字电影放映的市场服务和技术监管系统要得到加强（美国3K的普及和向4K的迈进则警示我们要看到其中的差距）。

但借助《阿凡达》所激发的3D技术热，中国电影业开始了新的3D建设热潮。2007年9月，中国引进第一部好莱坞3D电影《地心历险记》，此时，国内只有83块3D银幕。2009年底，为了迎接《阿凡达》，在12月31日之前，国内3D银幕已有600多块，而当时全亚洲的3D银幕数才1000多块。截至2009年底，全球3D银幕总数在7000块左右，美国有2000多块，占全世界2/3；中国现有970块，占全球1/7。相比起来，中国的银幕总数还不足，大约只相当于美国（40000块）的1/8，全世界（140万多块）的1/30。中国目前有970多块3D银幕，仅次于美国，居全球第二，但它占据了全亚洲（目前大约有1500块3D银幕）的2/3。据业内预计，到2010年底，中国的3D银幕总数将达到1300块左右，进一步逼近美国。

总之，实现电影强国梦的意义，更多是出于民族文化建设的责任驱使，简单地确立产业目标也许很容易实现，然而只有根源于国家文化意识的建设，才能既突进产业规模，又从根本上建设高端的精神文化，实现物质和精神的双重目标。从某种意义上看，后者是更为迫切的任务，在电影大国梦的背后，显然不能忽略文化软实力的要素。我们需要确立的电影强国意识，还包括本土大国气度和大国实力，以及文化软实力的感召力。

四 中国电影软实力培育发展的必要举措：艺术内涵和产业建设双轨互进

中国电影遭遇的难题，是产业发展的强悍动机和薄弱的艺术内容这两个环节之间仍然存在差距。因此不能不进一步探讨电影艺术的质量问题。日本丰田汽车曾经因为质量问题而发生全球大规模召回事件，电影产业更不能放松对质量的要求，更何况电影还是文化产品，必须把精神文化的内在要求放在重要的位置。文化软实力包含了影响力、传播力、感召力等，站在这一基点上，显然不能只谈论产业规模如何，同时也更需要紧密把握艺术创作的质量。

回到电影“大国”和“强国”的概念上，更需要明确这其中的微妙区别：（1）大国是数量，强国是质量，数量跃进自然需要努力，但也相对容易达到，但质量提高却不是简单的数据可以实现的；（2）中国制造可以为大国，中国创造才谈得上强国，我们已经在仿效大片和娱乐制造上有了很大进步，但具有本土民族特色的创作却委实不够，创造拥有我们本土文化优长的电影文化，既是为强大的国家确立文化自信心，也是为世界电影增添色彩的需要。电影强国就应当是文化软实力强国，考量2009-2010年的电影，总体而言，数量庞大，似乎归入大国行列，但制作质量不甚理想，很难说具有强盛的气度。中国电影的文化建设热度值得欣喜，但提高本土创作的艺术质量，却成为了一个日益凸显的难题。近年来电影创作中呈现的下述问题日渐明显：娱乐文化消减了艺术追求，技术炫耀淡漠了本土特色，媚俗大张旗鼓而人文内涵遭到忽视。无须列举太多实例，只在《三枪拍案惊奇》中，我们就足以看到，一个大导演如何在仿效国外类型、追随时尚娱乐的潮流中，获得了市场追捧却丧失了其本来应有的文化积淀。一种电影文化单纯以市场得宠为追求方向不能算错，但一个国家的电影普遍缺乏文化意味，那绝对有问题！

站在中国电影强国梦如何实现的问题的基础上，自然应当考虑关乎文化建设的本源问题，包括：（1）中国电影本土特色如何坚持？（2）现实关怀怎样得到体现？（3）电影中的人文情感如何得到强化？（4）电影的艺术精神怎样凸显？以上问题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当下中国电影的缺憾，为了真正实现中国电影的强国梦，需要把它们提到重要的位置上来思辨。在娱乐大潮的催生下，许多曾经因为具有本土鲜明特色而获得世界影响力的重要导演，难以抵挡屈就市场获取票房的诱惑，而制造出市场得利却普遍显露文化低能的作品，缺乏现实意义，自然更谈不上创造。而反观冯小刚导演，从《天下无贼》、《集结号》以及近年上映的《唐山大地震》，都显露出独步的艺术创作才华。这种双向反差证明了十分重要的问题：在注重市场的同时，不能失却文化意味；注意思想性、艺术性的创造，同样可以获得市场回报。而在文化影响力与成就评估上，电影显然需要饱满的内涵和市场票房支持的双向确认。我们应该看到，在大众文化盛行、大片获取市场的同时，艺术探索和实验性作品的生存可能会成为问题，而多样的生存才应是“强国”电影的正常状态。中国电影需要改变被票房诱惑、被功利驱使、被市场左右而导致的创作单一趋向，才有利于电影文化的长远进步。

进一步说，电影强国的基础是对于文化的高度重视和政策引导，而其在创作上的体现，应当是艺术文化把持和大众艺术感知水平的普遍提升，在汹汹涌来的娱乐浪潮中，不断跌落的艺术品格显然难以令人满意。强国电影的创造性已经凸显成为一个重要的问题。面对以《阿凡达》为标志的3D影像，我们不能一方面在技术上望洋兴叹，同时又在创造性上也失去信心。可以肯定的是，技术可以借鉴乃至跃进，但创造性更需要自我寻找，而人文坚持更不可淡漠。中国电影不应该媚俗，而应该尽量引导市场。艺术实践不应取巧，而应当积累和思考。从绝对意义上看，如果没有对于人类问题的思考，缺乏意味和情感的创造，不顾本土文化的优长，放弃对于艺术的坚持，商业也罢，受众也好，都难能长久。其实就以高票房的《阿凡达》在奥斯卡的遭遇为例证，还能说明更为深入的问题：在奥斯卡奖上谁笑到最后？几乎没有收回成本的《拆弹部队》横扫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原创剧本、最佳导演等六项重要大奖；而《阿凡达》仅仅获得最佳视觉效果、最佳摄影以及最佳艺术指导等三项大奖。票房较低的《拆弹部队》打败了全球票房冠军《阿凡达》，这说明：（1）技术自有天地，但人文还占上风。比起3D高技术所创造的瑰丽景象来，《拆弹部队》朴实严酷，更充盈了人文情感的意味。（2）关注切近远比关注辽远更有优势。《阿凡达》的潘多拉星球尽管也包含了人类问题的隐喻，但毕竟是远在天边的虚幻世界，而《拆弹部队》的风沙弹雨中，却满是美国子弟兵生死一线的残酷生活，切近的世界和真实的人伦故事自然更符合美国人的情感律动。（3）温情设计不敌残酷表现。在《阿凡达》中，主线包含了男女主人公的情感牵扯，更有潘多拉星球的美丽景色以及人们和睦的生活，与这种童话式的乌托邦相比，《拆弹部队》的严酷环境和残酷战斗，却反而具有真切的现实意义，在情感判断的天平上自然超过了《阿凡达》的温情表面。

他方借鉴似乎提醒我们，从艺术表现上看，中国电影在许多时候还无颜抗衡这二者：无论是幻梦的温厚蕴藉还是残酷的人生揭示。前者在中国电影中逐渐失落，狂欢化的娱乐不能给人美好的慰藉，对于现实问题的轻描淡写，也失却了电影表现的思想深度。而中国电影不可能像美国电影那样随意嘲弄政治，调侃公众人物，我们需要端正的电影表现，需要树立理想的目标。但另一方面，中国电影更多时候充满了苦情，如20世纪三四十年代电影的那种完善的悲喜剧风格，却稀少出现。这个问题的关键还在于观念形态上。就此而言，《阿凡达》的启示在于构想力和现实感知。《阿凡达》充满了对地球的忧虑，对人类贪婪本性的表现。尽管表现的是遥远的潘多拉星球，但其实依旧暗喻着人类身边的邪恶争夺、利益巧取、对于生命的蔑视以及对于情感的期待等，借助了“阿凡达”的寓意来延展对人类境遇的深刻关切。这与那些国产无聊的小品电影、无厘头喜剧等，有何等之大的差别？《阿凡达》的突破在于，将一个神性的哲学思考变成了我们可以触及的远端臆想，超越了现实，却依然是可以想象、可以感知的世界。这一点和蝇营狗苟的娱乐片有天壤之别。我们需要借鉴的是：如果不能实现有想象力，至少不要丢弃现实感，不能丢掉对中国现实问题的思考这一本土电影兴盛期的成功经验。看着《阿凡达》，其实还能联想到对美国凭借强大的军事力量入侵小国的批判，乃至有人会从中看出强权对于弱小的本土性的压迫，一个“强制拆迁”的问题。

建立电影强国、增强软实力不能没有借鉴比照，以近几年在内地获得观众拥戴的外国电影为参照，我们需要正视自身的不足，比如《变形金刚2》，反映出技术绝非目前我国所长；《功夫熊猫》的技术背后，还有对我们自己忽略的宝贵文化遗产的观念把握；《2012》除了大制作外，卖点还在于对世界的认识和对于人情世故的技术性表现；《阿凡达》一切“技术”的终点，都是对于人的精神、情感、情怀的突破。由此，中国的导演应该突破狭隘的境界，真正强化市场意识和文化优势缺一不可的认识。与美国电影相比，我们还有较大的技术差距，更有在艺术追求和人文视野上的差别。有强烈的艺术追求才有技术的推动，正如卡梅隆致力于用自己研制的摄像技术来实现艺术想象，我们的导演能不能超越市场功利，潜心创作自己艺术理想中的作品，进而确立文化影响力？《阿凡达》的出现标志着电影进入了3D时代，我们无须效仿技术，因为普通电影并不意味着就是味同嚼蜡。关键在于作品有没有对人类问题的思考，缺乏意味和情感的创作，哪怕是“8D”的技术水平也枉然。

要超越技术主义，实现人文愿景，才能满足大众的喜好。票房数据显示：仅仅在2010年的贺岁档，中国电影就已狂收30亿，但《阿凡达》和《2012》就占了20亿。从2010年上半年票房的百分比来看，上半年进口片票房为26亿元，占了59%，国产片票房为18亿元，占了41%。除了《叶问2》、《越光宝盒》之外，再没有任何国产片获得过上半年周票房的冠军。实际上，我们本土创作的基础还需要夯实。据报道，由于世贸组织的裁决，2011年初，我们将要更大规模地放开电影、音像业的大门，好莱坞电影的强势进入势不可当，中国电影艺术的本土创作也应该有更为出色的作品，来增强自身的市场影响力。希望正如拿破仑所说：中国这头沉睡的雄狮一旦醒来，世界将会震荡。这也许预示了中国强大的威力。中国电影一旦强盛，也将影响文化传播，而且是建立在艺术内涵的丰满之上的。在21世纪第一个十年过去，2010年代到来的时候，中国电影必须做到：本土特色寻求；现实关怀加强；人文情感鼓励；艺术精神提升。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走出影院，一切感官的刺激消散，难以遗忘的依然是那些美好的情感和人物，艺术文化给予人们的不仅是惊讶，而是情感魅力。

（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