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政策与价格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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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全球面临大宗商品价格上涨的冲击

自2000年以来,商品价格出现大幅上涨趋势;在2003年5月至2007年7月期间,上涨幅度尤其惊人,油价年增长率为30.3%,商品总价格年增长率为23%(见图3-1)。

图3-1 商品价格上涨趋势
资料来源:克里切尼(Krichene,2008)。

商品价格上涨的成因主要归于两方面:

第一,供求缺口扩大。IMF(2006)认为,以中国和印度为代表的亚洲新兴市场国家的经济快速增长加剧了对原油的需求,这是原油价格上升的主要原因;当前石油开采能力的局限性则从供给层面对石油价格上涨给予了解释。Elekdag(2008)则从实体经济层面,探讨全球化背景下的经济增长和贸易条件的变化对石油供求对比关系发生变化而引起的石油价格变化。通过建立五地区(加拿大、石油出口国、美国、亚洲新兴市场国家和日本、欧元区)的全球经济模型,通过引入石油部门真实调整成本的情景分析,研究推动石油价格上涨冲击的国际传导机制。研究认为伴随亚洲新兴市场国家为主的石油进口地区的经济高速增长和石油消费强度增大以及生产技术的转移,石油生产商的真实价格也在增长,在此背景下,这些石油进口地区的高经济增长以及贸易条件的改变而引起的财富转移,可以解释石油进口国家产出增长大于消费增长而产生的石油价格冲击。

第二,宽松货币政策的影响。鉴于美国、欧洲、日本等主要国家的长期宽松的货币政策,已经有研究开始关注货币条件的变化对商品价格的影响关系。布朗和克罗宁(Browne and Cronin,2007)通过在货币主义假说前提下,建立货币与商品价格和消费品价格的关系模型,并通过美国1950-2007年的价格和货币供给以及产出的有关数据的计量检验得出:当前商品价格和消费品价格上升而形成的通货膨胀并非属于成本推动型,而是货币驱动型,因此,在研究商品价格与消费品价格的关系时,应将货币供给纳入考虑范围,强调了充分考虑当前价格与长期均衡价值偏离对确定和预期通胀的作用。克里切尼(2008a)认为,2003年5月至2007年7月的黄金、食品、原油等各种产品价格的同时上涨是因为过去完全的宽松货币政策导致各种信贷的迅速扩张而造成对真实资产、商品和服务需求的全球性剧烈膨胀的滞后反映。研究认为,通胀和通胀预期自我实现侵蚀了真实利率水平,货币条件持续宽松。这样的货币政策形势必将导致商品价格继续泛滥,最终导致世界性的经济衰退和金融市场的无序与混乱。

对于当前商品价格上涨趋势,从现有文献来看,无论是认为供求因素决定还是货币因素决定的研究,几乎均认为这样的趋势是不可持续的。克里切尼(2008)运用统计分布模型,认为上涨的期权价格反映了原有供求缺口、商品价格上涨趋势达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最高点,下降的真实利率、美元的贬值以及次贷市场债务关系的崩溃,因此短期内原油价格将维持上涨趋势,对于长期的价格趋势,他认为由于石油价格环境持续恶劣,石油上涨导致当前出现世界性经济衰退或者是石油生产商由于担忧通胀对国际储备的影响而减产的情况的可能性较大,因此当前的价格持续性将很快得以改变。在此基础上,建议应当采取相应的货币政策,保证石油价格市场和经济增长的稳定性。

在20世纪,大量文献认为商品价格对通胀的影响较小或变弱。例如,Adams和Ichino(1994)研究了1980-1994年间的食品、金属、汽油等商品价格与通货膨胀的关系,结果发现:除非出现严重的商品市场冲击,商品价格与通胀之间没有显著的关联。Furlong和Ingenito(1996)实证检验了通货膨胀和商品价格的关系,结果发现:尽管商品价格与通胀之间存在联系,但自20世纪80年代之后,商品价格变成为孤立的通胀指标。胡克(Hooker,2002)研究发现:自20世纪80年代起,石油价格冲击对美国通胀的影响也明显减弱。Gregorio(2007)运用胡克的方法研究包括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认为这一结论同样成立;运用滚动(rolling)VARs的实证分析方法,还发现这些国家的石油价格冲击传递效应也在下降。Blanchard和Gali(2007)运用1984年之后的数据,他们认为,在美国和其他国家,石油价格冲击的上述结论均可以成立。

这些变化背后的原因引起了学界的兴趣。Blinder和Rudd(2009)、Blandchard和Riggi(2009)等分别做了解释,归纳起来这些变化可能有三个原因:一是货币政策可信度的提高;二是工资灵活性的提高;三是自70年代石油危机之后的工业结构的改变,例如,企业能源使用技术向能源节约技术的转变等。在较为公认的这些原因以外,Gregorio(2007)的看法是:正向的需求冲击将迫使商品进口国家的货币升值,以冲减较高石油价格的影响;对于传递效应的下降,他认为在较低的通胀环境中,企业不经常调整价格,因此石油价格的提高则不容易传递到国内价格。

相反的意见则包括如下几个方面。Mahdavi和Zhou(1997)运用误差修正模型发现商品价格与CPI指标之间的协整关系,而黄金价格的变化趋势不如总体商品价格更为重要。Kyrtsou和Labys对运用一些重要的统计检验揭示了1970-2002年美国劳工部统计的商品价格指数COMP与CPI指数的关系,货币中性下的预期通胀引起COMP和CPI价格的上升,但并不是同时出现的,而是存在一定的滞后。具体而言,COMP与CPI存在复杂动态关系,这种关系可以运用二元变量噪声Mackey-Glass过程进行估算,从而为货币理论建立二者之间的因果关系和响应(feedback)的通胀假说提出挑战。

2006-2008年中期,商品价格上涨幅度持续增大的同时,通胀压力也在持续增加,强调商品价格对于通胀预期及其发展趋势的影响也开始受到关注。但是没有完全明确的研究支持此次商品价格上涨与通胀的关联性。尽管Cecchetti和Moessner(2008)认为,商品价格上涨是此阶段通胀上涨的主要因素,但是通过对核心通胀和总体通胀关系的研究,研究更加关注商品价格上涨的持续性以及对通胀预期的形成作用。研究运用包括新兴国家在内的19个国家的通胀数据检验了近年来商品价格与通胀的关系;对核心CPI和总体CPI的连续数据进行了回归分析,认为核心通胀没有转化为总体通胀,因此商品价格上涨对未来通胀预期没有产生影响,但是研究也没有得到食品和能源的价格上涨属于非持续性以及不存在通胀预期上升和持续上涨压力冲击的有关证据。

商品价格的上涨与通胀的关系必然涉及对有关通胀指标的测量方法的讨论。克里切尼(2008)的数据分析说明,2003年5月至2007年7月,油价年增长率为30.3%,商品总价格年增长率为23%,而工业国家的CPI的年度增长为2.2%,全球为3.5%。在20世纪70年代以来的石油危机中,石油价格年增长率为46.5%,美国和其他工业国家的CPI同期年增长率达9%-10.6%。这些指标的对比似乎说明了通胀指标对商品价格变动的敏感性正在下降。而通胀指标的准确性将直接影响货币政策决策者的判断,尤其在当前商品价格上涨与通胀上涨趋势同时出现上升的形势下,厘清商品价格上涨对于通胀发展及预期的形成非常重要。因此,一些研究的视角集中于通过经验研究考量通胀指标的准确性以及是否应将食品、能源价格纳入核心通胀。

斯坦德尔(Steindel,2005)通过设定测量标准对不包括食品和能源、中值通胀以及指数平滑通胀等各种核心通胀进行评估后认为,单一测量指标都不能完全优于其他指标。斯坦德尔(2007)对美国排除食品和能源价格的核心通胀和总体通胀的评估发现,尽管前者的变化过程与后者相似,但是其预测价值非常有限,这说明了美国食品通胀在形成通胀预期方面并非是暂时的、不重要的。Cecchetti和Moessner(2008)认为,相对于石油价格,食品价格通胀对未来总体通胀的预测具有更强的解释能力,也更加持续性。

商品价格尤其是食品价格对于发展中国家的影响意义重大,沃尔什(Walsh,2011)更加着重对发展中国家的研究。根据对包括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共计91国家的1985-2008年的CPI指数样本,由于中间性和不稳定性,食品价格通常并非受到政策制定者的紧密跟踪。但是在低收入国家,食品价格通胀比非食品价格通胀更具波动性和持续性,食品价格冲击在许多国家都将传导并引发非食品通胀。对于近年来较高的全球性商品价格通胀,研究认为,政策决策者仅仅关注不包含食品价格的核心通胀率将对通胀的发展产生错误判断,从而导致更高的通胀预期和对未来通胀预期的低估以及政策反应的滞后。根据研究的经验分析,在许多国家的食品通胀高于非食品通胀,使得核心通胀指标的中期均值低于总体通胀指标,这一点在低收入国家尤为明显。此外,样本分析表明,食品通胀往往比非食品通胀的持续性更高,这一点在低收入国家的食品消费篮子中所占比重更大的国家尤为明显;食品价格上涨的冲击可以迅速传导至非食品价格中,而在低收入国家中,这一冲击影响将持续更久,在发达国家,1%的食品价格冲击平均导致0.15%的非食品价格上涨,而在低收入国家则可达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