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语言是人类区别于动物的重要特征之一,是民族文化的重要载体,是人类的精神家园。由于语言具有如此重要的文化特性和民族特性,人们都希望保护自己的民族语言,保护语言多样性。但目前从世界范围看,“语言趋同”或“语言求同”已经成为语言生活的主旋律,越来越多的语言正加速走向濒危。为研究语言发展的一般规律,本书剖析了语言保护的四个个案(希伯来语复兴、澳大利亚Kaurna语复兴、台湾客家话保护、天祝藏语文保护),探讨保护濒危语言的相关理论。
古典希伯来语曾是古犹太人的唯一语言。犹太人用这种语言创造了灿烂的古代文明。后由于犹太王国被其他民族入侵,犹太人被流放到世界各地,他们开始转用希伯来语与居住地语言混合而成的语言变体,作口头交际语,如法语—希伯来语、拉迪诺语(Judaeo-Spanish,即希伯来—西班牙语)、意第绪语(Yiddish Language)。希伯来语口语暂时“休眠”。在这段“休眠”期,希伯来语仍是犹太人的宗教用语和法律用语,部分作家还继续用希伯来语创作文学作品。这些创作活动不仅继承了古典希伯来语,还扩展了希伯来语的使用领域,使其超出宗教走入世俗生活,同时丰富了希伯来语词汇。
19世纪中后期,在犹太复国运动的感召下世界各地的犹太人纷纷返回现在的巴勒斯坦地区,他们希望重建自己的国家,复兴犹太王国。来自世界不同地区的犹太人聚集到一起,客观现实要求在他们中间推行一种共同语;由于古典希伯来语曾是古代强大的犹太王国的语言,出于政治的考虑,古典希伯来语理所当然地被认定为最适合未来犹太王国的官方语言。在现实需求和政治需求的双重作用下,以耶胡达为首的一批犹太人开始复兴古典希伯来语。
经过多年的努力,希伯来语复兴取得了一些成果。其中重要的事件是《巴勒斯坦托管条例》(British Mandate of Palestine)和《法律与行政条例》(Law and Administration Ordinance)确认将希伯来语定为以色列的官方语言之一。这些被看作希伯来语复兴成功的标志。客观地说,希伯来语复兴并不完美。与希伯来语复兴中的语言地位规划相比,希伯来语的本体规划不能认为是成功的。现代希伯来语(有人将其称为“以色列语”)和古典希伯来语在语音系统、词汇系统和语法系统上都存在很大的差异。复兴后的希伯来语已不属于亚非语系的语言,而是一种多层次、多来源的亚非语系与印欧语系语言的混合语。
澳大利亚Kaurna语曾经是Kaurna人的母语和日常生活语言。从18世纪中后期开始,在殖民者的杀戮、外来瘟疫以及民族歧视政策的多重夹击下,以Kaurna语为母语的人越来越少。1929年世上最后一个Kaurna母语人Ivaritji去世,从此Kaurna语进入“休眠”状态。
从1990年开始,在语言学家的帮助下Kaurna人开始复兴Kaurna语。经过二十多年的努力,Kaurna语复兴活动取得了一定成绩,但更多的是失败。在语言本体规划方面,复兴者已经确定了Kaurna语的音位系统,编写了《Kaurna语—英语词典(草稿)》,确定了Kaurna语主语—宾语—谓语的句法结构,但是在Kaurna语名词、动词等的形态变化方面还存在争议。在语言教育规划方面,Kaurna语教学已经走入校园;2011年,南澳大利亚州共10所学校开设Kaurna语课程。同时,Kaurna语也进入了一些培训机构。在语言地位规划方面,Kaurna语未能获得任何官方语言地位,目前仅有部分公园、建筑物、河流等的名字用Kaurna语和英语双语命名;并且在双语名称中通常英语名称更被外人知晓。
台湾地区的客家话是台湾客家人的母语。从17世纪开始,客家话来到台湾地区,并逐渐与闽南话、日语、“国语”等接触。在此过程中,部分客家人转用其他语言或方言。为保护客家语言文化,2001年6月台湾地区成立了“行政院客家委员会”(现改为“客家委员会”),主导台湾地区的客家语言文化保护。目前台湾地区颁布了多项客家语言文化保护的规章制度,着力培养客家人的客家话能力,同时创造使用客家话的社会环境。从目前情况看,这些努力似乎并没有像人们预期的那样增强台湾客家话的活力。近些年,台湾地区使用客家话的人数呈减少趋势,只不过这种趋势在逐渐放缓。也就是说,台湾地区颁布实施的保护客家话的措施似乎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其作用仅仅是延缓了客家话的濒危。
天祝藏族自治县位于河西走廊东端。多年来这里一直是多民族聚居的地区。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和社会环境,当地的藏语文环境相对国内其他藏区较弱,部分藏族已转用藏汉双语甚至汉语单语。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和地方相应机构出台了一系列保护藏语文的法律和政策,以保护藏族语言文化。这些法律法规着眼于天祝藏语文的政治规划、教育规划和本体规划。通过这些努力,半个多世纪以来天祝藏语文保持了原有活力。目前该地城镇和半农半牧区藏族群众掌握藏语文的能力与三十年前几乎没有差异。这可以看作语言保护的成功个案。
通过比较这些个案,本书认为语言保护是一项系统工程,不仅要保护语言活力,还应该保护语言使用者的语言认同。同时,语言保护并非在实践中践行“语言纯语主义”,并非维护“语言纯洁性”,不能否定语言的发展变化。也就是说,语言保护与语言发展并不相互排斥。
事实上,语言发展变化是不可阻止的,而且在语言发展变化过程中必定伴随语言借用。如果语言借用的比例达到一定程度,甚至会造成语言转用。语言保护工作无法让语言的本体保持不变,但可以帮助语言使用者维持对其使用的语言的认同。即使语言的本体发生了很大变化,语言使用者的语言认同可以保持不变。语言保护工作的理想方式应该不排斥语言的发展与变化,尤其是语言变化中的“无意识的变化”,同时重点培养语言使用者的语言认同。
关键词:语言保护;语言活力;语言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