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地铁二号线杀人事件(7)
在他们回去的路上,钱钱打来电话:“余果,我在段澄西的QQ空间里查到一条重要线索,他小学六年级时发过一条签名,说自己犯下了一个无法饶恕的过错,觉得非常害怕。但是他后来删除了这条签名,并声称自己的秘密都记录在笔记本里,希望时间能让自己得到救赎。我刚刚和大头赶到了他家里,找到了那个笔记本,你绝对想不到上面写了什么!”
李跃然受不了他这么磨叽,拿过手机说:“段澄西和何睿华、郝平、葛勇、张晨兴、顾子蒙曾经是红星小学的学生,当年那起自杀案和他们脱不开干系。在他读六年级的某一天,他在日记里写道:我没有想到她会死……我们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但是我们给她钱了,也保证不说出去,做了应有的补偿,为什么她还会想不开自杀呢?幸好证据不足,否则……”
余果:“否则怎么样?”
“后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应该是笔记本不小心被水打湿过,字迹都晕开了。我问了他的爸妈,他们很紧张,支支吾吾不肯说。”李跃然的语速很快,“段澄西和何睿华、郝平、葛勇、张晨兴先后发生了意外,现在……只剩下顾子蒙了……”
余果神色一凛:“糟了,顾子蒙有危险!”
“我们这就回去!刚才那个地铁站!”叶麟立刻调转车头,面色极其难看,“怪我,当时不应该拉着你走的。”
“不是你的错。”余果的双眼紧紧盯着前方。
余连没有出声,直接在他的视网膜上投射出一份交通地图,标注出一条最近的路线。
余果的眉梢迅速舒展开来:“叶麟,前面第一个路口左转,我们抄近路!穿过居民区,三分钟就能赶到地铁站!”
两人狂奔至永和街地铁站,余连担当起GPS,语音指挥余果往前走,同时连接上该地铁站的监控摄像头系统,开始搜索顾子蒙的踪迹。
“他已经下楼了,还在等车!你们不要坐直达电梯,左拐进通道,第一个楼梯,直接下去是最快的!”
余果和叶麟一路狂奔,下楼时只用三四步便跳了下去。
“顾子蒙!”他大声喊道。
然而顾子蒙戴着耳机,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他抬起头,露出苍白的脖颈,把背包反背在自己胸前。他今天一时冲动去买了硫酸,但幸好没有泼出去。
顾子蒙听着不知哪里响起的歌声,蓦然回想起他第一次看到韩小婷时,被对方在雨中的舞姿惊艳到的场景。
他一开始没想过要伤害她,只是为了报复她拒绝了自己,才答应和段澄西一起去“欺负”她。没想到,这件事被那几个人知道后,欺负她的人越来越多。她胆子小,逆来顺受惯了,根本不敢说出去,他们便逐渐肆无忌惮,把她变成了自己发泄负面情绪的工具。
“大都会に,仆はもう一人で,投げ舍てられた。空カンのようだ,互いのすべてを,知り尽くすまでが……”顾子蒙闭上眼睛,脸颊上滑过泪水,他一直逼着自己忘记,但怎么可能忘记那日的她是如何在他们面前一跃而下,用她的死下了他们这辈子都逃不开的诅咒!
他逃不掉了,逃不掉了……
顾子蒙摘下耳机,朝着即将到站的地铁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噗”的一声轻响,顾子蒙仿佛听到了恶魔的低吟。
他震惊地低下头,看向胸前的背包,瞳孔猛然放大,仿佛着火了一般。他以最快的速度扔掉了背包,但浓硫酸几乎瞬间在背包里迸溅开来,顷刻腐蚀了内衬和皮革,滴落在他的大腿和膝盖上。
“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
他周遭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恐惧地往外散开,一时间尖叫声不断。
顾子蒙其实受伤不重,但受惊过度了,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神经质一般惊叫起来:“是你来了?是你对不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我愿意用下半辈子赎罪,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啊哈哈哈,呜呜呜……小婷,我求求你了!”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要自救。他像疯了一般扑到饮水池前,摁下开关想要把水淋在自己腿上,但四肢失去了协调,半天没有按出水来。
余果和叶麟赶紧冲了过去,但硫酸流淌在地上,到处都是,他们必须小心地绕过去。
“冷静点,顾子蒙!这只是一个意外,你没事的,先深呼吸,冷静下来!”余果正面对着他,大声呼喊,并示意叶麟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去,伺机制服他。
顾子蒙的眼神却像失去了焦距一般,身子摇晃起来,嘴里开始自言自语,不停地重复一句话:“结束之前……不幸……不相信永远……”
他呢喃的声音太小,余果和叶麟没有听清。
当余果已经吸引到他的部分注意力,叶麟从背后快靠近他时,他突然看到饮水池下面有一把刀。他低头将刀捡了起来,嘴角蓦然扬起了一抹微笑,随之而来的是他仿若鬼上身一般的凶狠自戕。
余果眼睁睁看着他拿起那把刀扎入了他的脖子,鲜血如喷涌的泉水一般汩汩流淌下来。
“不!”叶麟已经迅猛地扑了过去,却依然没能阻止惨剧的发生。
第六个。
整个第九局陷入了恐怖的低气压中。
上官游口腔溃疡,把好几颗华素片倒进嘴巴里,含在疼痛的牙根处,对着垂头丧气的叶麟道:“你别难过了,除非当时赶到的是白烈,否则你和余果两个人加在一起都是白搭。”
白烈从外面走进来,焦躁地说:“老大,网上有人放出了顾子蒙自杀的视频,现在网友们在质疑我们警方的办案能力!”
钱钱哭丧着脸趴在电脑前:“真的啊,网友的言论都很犀利和尖锐,事态有点不受控制了!网警已经在联络那些门户网站了,希望很快能撤下视频吧。”
余果蹙起眉头:“让余连处理吧……他一分钟内能把那些视频全部删除干净,任由他们传播一定会造成不良影响的。我们离开时,顾子蒙的母亲刚到,她好像有躁郁症,当时就和勘查现场的警察起了冲突。如果我们不立刻阻止视频的蔓延,难免她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士利用。”
“余果说得没错,顾子蒙自杀视频的传播速度太快了,我看了一下网民的留言,百分之百有人在煽风点火,目的不纯。”李跃然抬头看向上官游。
上官游道:“既然这样,我们就让‘余连’帮个忙吧!余果,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如果你能找到视频流出的源头,那就更好了。”
“这个不难。”说罢,余果坐在一台电脑前,左眼立刻泛出一层层幽幽的绿色光芒。
下一秒,他面前的电脑屏幕开始疯狂地刷屏。
蹲在他身边的叶麟嘴巴张得老大,惊愕地目睹了一个表情符号(微笑doge.)宛如狂风暴雪般展开屠屏,所过之处,视频和评论眨眼之间全部消失,只留下无数个蒙娜丽莎式微笑的doge。
一分钟后,余果左眼瞳孔深处的绿色光芒逐渐暗淡,恢复了正常,化作了和他的右眼同样的纯黑色。
叶麟脸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服”字!
“你要是去做水军,分分钟让全国的水军营销团队下岗啊!哈哈哈,幸好你不在娱乐圈就职,要不然,那些流量明星全部要完蛋了。”叶麟一边笑,一边啪啪啪地拍他的肩膀,“哎,这是什么?”
“这是发布顾子蒙自杀视频的那台电脑。顺着IP地址过去找人太慢了,我直接入侵了对方的电脑。”余果道。
余连简单粗暴地远程操作了那台电脑,并通过它上面的摄像头对那个人的房间进行实时监控。不到十秒,他就在电脑的浏览历史里翻出了那个人的基本资料。
“怎么是她?!”叶麟吃惊地喊道,“我当时并没有在附近看到她啊。”
余果吩咐余连:“根据永和街地铁站的三维立体图,你立刻分析一下这个视频的角度,告诉我摄像头有可能藏在什么地方。”
“好。”余连应声后,利用复杂的光学原理,结合顾子蒙周围的建筑结构,以及周遭的灯光、阴影所造成的影响,计算出了摄像头有可能存在的方位,圈定了一个区域,直接显示到了电脑屏幕上。
余果伸手点了点:“她当时应该藏在这一片区域。这里虽然不是一个死角,却正好被一根立柱挡住了,从我们当时的角度不容易看到她。而且,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顾子蒙身上了。”
叶麟点点头,看向上官游:“老大,申请搜查令吧!”
上官游犹豫了一下,看向一脸严肃的余果:“你有多大把握?”
余果想了想:“八成。”
“好,我这就签署搜查令!我、白烈跟你们两人一起去!李跃然,你代替白烈继续监视齐小双。钱钱留守总部,随时待命!”
“是!”
众人快速行动起来,余果他们四人上了上官游的车。路上,余果吩咐余连入侵韩春玲住宅区的移动通信基站,监控了她的手机。
“我还是不敢相信韩春玲会谋杀那五个高中生。”叶麟因为那顿咒骂,对她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好感,“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孩子,有强烈的是非观和正义感,如果我有这么一个妈妈,肯定每天都很幸福。”
余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叶麟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妈很早生病去世了,我是被爸爸拉扯长大的,但他那个人严厉死板,特别无趣。好了,不说我了,其实我有点紧张。每次要和嫌疑人面对面时,我就会紧张。小余果,你怎么一点也不紧张?”
“那是因为他知道……韩春玲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即便我们去搜查她的家,她也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白烈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
“白大哥,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叶麟问。
白烈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看向他们俩,其实他的目光主要停留在余果脸上:“这不是我说的,是跃然说的,他对我分析过韩春玲的性格特征。”
余果眨了眨眼睛:“李哥什么时候怀疑她的?”
白烈:“应该是从韩春玲对警方说明齐小双和张晨兴是情侣开始的。跃然说,看齐小双的表现以及叶麟在学校获得的信息,她和张晨兴不可能是恋爱关系。而且从心理学角度分析,一个被母亲长期当作赚钱工具的女孩,应该不可能毫无心理障碍地接受男同学的追求。”
余果认同地点头:“她的那种经历极有可能引发她对男性的极端厌恶和排斥。她在学校里和张晨兴、顾子蒙关系好,也仅限一起吃饭、一起参加学校活动,其实并没有过分亲密。她在上地铁前,我看到她将困倦的张晨兴撇在一边,而且有路人用轻浮的目光看她时,站出来为她出头的是顾子蒙,不是张晨兴。”
“确实可疑啊,张晨兴如果真是她的男朋友,不应该无动于衷!尤其被顾子蒙一衬托,显得更奇怪了。”叶麟摸了摸下巴,“但如果真的是韩春玲在说谎,她实际上看到了什么呢?还有,我们一直没有搞清楚顾子蒙当时的方位,他应该和他们挤在一块儿才对啊。”
白烈说:“我也有留意这个,只可惜顾子蒙已经死了。之前询问他的几次,他的精神状态非常差。”
“难道他跟他母亲一样有精神上的问题?”叶麟猜测。
余果道:“也有可能是他受到刺激,才引发了情绪上的崩溃。他自杀之前很明显受惊过度,整个人陷入了癫狂。但我不明白,那个时候是什么刺激了他?”
“他那个姑姑惹得他差点泼硫酸,但后来他冷静下来了。到地铁站后,硫酸瓶子莫名裂开,他的精神状态立刻变得不对劲儿了。”叶麟回忆着说。
白烈对于心理分析不太擅长:“要是拍到了顾子蒙当时的面部表情,也许可以让跃然仔细研究一下。”
余果被他这么一提醒,问余连:“你当时应该拍到了吧?”
余连:“那当然,我要把录像发给那个禁欲系眼镜哥?”
余果对他的形容颇为无语:“是的,你直接发送到他的微信上吧,他一看就明白了。”
“OK!”
余果告诉白烈,他已经把录像发给李跃然了:“除了韩春玲的家,我们还必须搜查她存放清洁用品的储物间。要不,我们兵分两路?”
上官游这时转过头来:“可以,我和叶麟去搜查储物间,你和白烈去搜查她家。”
余果和白烈到达韩春玲家门口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十分。这个时间,小区的大部分居民已经睡了。这个小区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建造的,每栋楼只有五层,共有两个楼梯口,每层六户,左右两侧的户型和结构是对称的。
韩春玲的家在一楼,最右侧那一户。
“这个时间她应该睡了吧?”余果绕着围墙走了一圈,她在墙边发现了两株茂盛的夹竹桃。
“现在才四月,夹竹桃还没有开花。”白烈对这种植物还算熟悉,“J市居民种夹竹桃的人很多,小区里、花园里、街边都有,它可以净化空气。”
余果:“是啊。就是因为常见,所以误食它中毒的人较多,但大部分是孩子,因为不懂事,接触到它的枝叶、花朵,容易中毒。”
正因为夹竹桃多,他们并不能因为在韩春玲家的窗外发现有夹竹桃,就判定她杀害了何睿华。
“我去敲门吧。”白烈说道。
余果紧跟在他的身后,注意着时间。白烈敲门的动静很大,敲了三四分钟,房门处才有动静,然而出来应声的并不是韩春玲。
“你们是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那人小心翼翼地询问,透过猫眼看到了他们俩,警惕地没敢开门。
白烈出示了他的证件,并拿出搜查令:“我们是警察,因为韩春玲涉嫌将顾子蒙自杀的视频上传到网络上,扰乱公共秩序,我们需要对她的住处进行搜查!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好好,我这就开门。”
三十几岁的男人穿着睡衣打开了门,一脸惊恐和胆怯。他畏畏缩缩地躲在一边,敬畏地看向白烈和余果。
“我……我是她的租户,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害怕地说。
余果问:“她的房子好像是两室一厅,才五十几平方米,你怎么会租她的房子?”
“我就……租了一间房,平……平时我和她公用厨房和洗手间。唉,我是低保户,没什么钱,因为跟她有点亲戚关系,所以才……”男人有些结巴地回答。
白烈盯着他看了好几秒,似乎在探究他话语的真实性,然后转头示意余果:你先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