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要拒绝尝试
迎着蛋黄般的落日斜晖，张雨卿和凌峰肩并着肩走在丽河的岸堤上，洪水刚刚退去，露出泥泞的淤泥，他们的身后留下了两列深深浅浅的脚印。到处是折断的树木残枝，两旁的农田里的农作物被厚厚的黄色淤泥淹没。风裹挟着淤泥的腐烂之气扑鼻而来，吹起垂在张雨卿肩膀两旁的长发，付子杰站在离两人不远的堤坝上，隔着墨镜，眼前的世界黯淡的如他此刻的心情，丽河对岸是洪水褪去后倒塌的房屋，奔走着的救援队身影，河面泛起的落日霞光折射的光照在黑色的镜片上。
他想起了锈金象牙尖里那一张张肤浅的，傲慢的，自我优越的假脸。有些人表面的风光多彩，却是内里空洞糜烂最后的华光返照，有些人出生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别人几辈子都不曾奢望的财富地位。付子杰从来不曾觉得自己的出身是凌驾别人之上的骄傲，甚至有时候他觉得付天衡给予他的一切让他惶恐，屈辱，他们的奢华生活是建立在无数如丽村村民一样的底层人的痛苦之上。
”若不是这次污染事件，现在估计这片稻田里是到处丰收的喜悦，来年的秋天丽河的两岸将是稻谷累累吧“，凌峰沙哑的嗓子边道，边弯腰伸手去抬起一株黏伏在黄泥浆里的一颗稻谷，枝头上是饱满的但泡了水已有些发芽的谷粒，扶起倒下，又扶起又倒下....凌峰执拗了起来。张雨卿则远远地望着这片狼藉的土地，心虚堵，没有了这片赖以生存的土地，丽河村的那帮村民的未来又将在哪里？
“这家工厂这么靠近居民区，为何你们久久不将它迁走”，张雨卿看着前方，冷肃地问。
凌峰感觉到自己的心连着全身的骨头咯吱响了一下，他知道，她迟早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握住稻谷的手微微地颤了一下，放下的手中的稻谷，缓缓地直起身，悻悻然地说：“这两年我们一直再为这事情上下走动，每一次拿着那一份份沉甸甸的环境评估报告，我们如坐针毡，可每次开会过后，皆因各部门无法谈妥而将这事一拖再拖”。
“为何谈妥不下来，事关民生，难道不是应该以民为重”，张雨卿质问着。
“雨卿，您有所不知，虽然表面看起来我们这些部门在这次机构改革中，分量更重了，但实际上我们依然是个纸老虎，没有实际的权利执法，就只会孔叫几声，吓不着别人“。凌峰讥讽的语气说道，双眸黯淡忧伤。
”这家工厂带动了附近几个区域的经济发展，更重要的是背后牵涉了当地的龙头企业云科集团，这里牵扯着一个经济发展问题，一个是环境问题，很多时候大家权衡利弊上争论不休下，都选择一拖再拖”，凌峰缓缓地说着，
“云科”这两字如那芒尖刺痛了张雨卿的神经，她不可置信地看真他，凌峰疑惑地侧身问：“怎么，我说错话了”？
“师哥，云科集团，他老板是肖瑞吧”，张雨卿抖动着声音问。
“嗯，是的，您认识他们？“凌峰接着问。
“没，没有，只是觉得有些耳熟，就多言了一句”，张雨卿急忙将话叉开，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两人继续往前走。
“或许这次是一个很好的契机，置之死地而后生吧”，他苦笑着说，心里不免悲从中来。
“唉.....真是可悲又可笑，今天是这样，二十年前那一场空气污染也一样，当问题的苗头出现时，我们总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只要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没有人会当回事，直到最后付出很惨痛的代价，才知道做出改变。”凌峰字字如拔泥地说。
”大人物在时代里挥斥方遒，可又有谁能看得见小人物在边界外苟延残喘“，张雨沉重地道，如若在以前，她眼里的世界是一片平等和谐的，可如今，从自己嘴里脱出这样的愤世嫉俗的话，她倒也不诧异。就如同这脚下的柔弱的小草，被踏着奔跑过后，谁还会回头关心它们是否还能存活下去，利用完了就被无情地丢弃。
凌峰很是意外有觉得在情理之中，比之于大学的那个稚气，内向，孤僻的女孩，如今的眼前人似乎真的成长了很多，成熟了，心里压着的沉甸甸的故事更加的沉甸甸了，很让人心疼。他张口想问问关于她父母的事，看着她敛起的目光，他寻思着若再提前，无疑又将她的伤口撕裂，还是把话隐了下去。
“走吧，时候也不早了，也该回去了，看来当年某人并不是真的害怕与人走近，只是还没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罢了。“凌峰微笑着边说边朝她挑了挑眉毛。
张雨卿听出了他话里有话，瞳孔睁大着说：“师哥，你这是什么话，你是知道我的，喜欢独来独往，即便是现在也是一样”。
“哈哈，你这是打发我的话，换成别人恐怕又是另一番话。”凌峰边说着，眼睛很直白地盯着远处那巍巍挺立在旷漠天际里的付子杰，仿佛与日同立刻进那壁画里。张雨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明白了这弦外之音，心底那潭止水吱吱地滚沸了。
“果然比我上大学的时候更加的帅气有风度。”他故意咯应着她，她羞红着脸说：“师哥，不是这样的，我跟他之间没有什么的”。
“这还没什么，人家千里之远都跑来英雄救美了。”这番话更是把雨卿说得心扑凌扑另的，脸红得要滴出血。
“师妹，人生就一次，我们不妨勇敢一些，张开双臂坦然地迎接不知的未来，不要拒绝尝试更不要害怕，努力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凌峰温柔地看向她字字铿锵有力地叮嘱着她，生怕她再如大学时期一样习惯逃避。
张雨卿已不知从何起开始辩解，舌头跟牙齿都打了架，干脆撇下话：“师哥，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就先去忙吧”，未说完，撒头就往前面跑。
“欸，雨卿，直升机在你下机的地方等着。”
“好，知道了”。
凌峰笑盈盈看着她逐渐缩小的身影，摇了摇头，背过双手看向下奔腾的湍流，心想：“接下来真的是一场持久战了。”
付子杰远远地望着朝他奔来的一抹白色的倩影，风在舞动，云在歌唱。一切都仿佛定格在暂时可以忘却忧愁的最美好的时光里，他乐呵呵地张开双臂准备迎接那软玉沁香扎进他的怀抱。张雨卿跑近，故意绕过他张开的双臂，停在他的旁边，说：“走，我们回去吧”。
“额”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怅然若失，尴尬地将双手放下插进裤兜里，转身跟在她的后面，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迎着落日沿着河岸往回走，霞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张雨卿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银杏般的双眼波澜不惊地盯着他看，似乎在怀疑他有意跟踪自己。
付子杰扯着脸皮笑着说：“丽河村这么大的事，全媒体都在报道，都上新闻了我还不知。”
雨卿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他跟在身后咧着嘴得意地笑了笑，想：“幸好自己反应够快，我怎么能让你知道我让玉莹随时跟我汇报你的行踪，要不然我唯一的眼线也没了。”
当玉莹给他电话的时候，他噌地一下跑出教室，借来林凡家里的直升机，就风风火火地往这边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