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撤诉
一早，张雨卿在接到廖警官的通知后，便早早直奔警局，前脚刚踏进警局的院子，一对老夫妇冲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她的面前，她惊错间往后退了几步，背部坻上了一块柔软，扭头一看，正好撞上了付子杰的焦灼的目光。
“没事吧？”付子杰小心翼翼地揽过她的双臂，关切地问。
张雨卿慌乱间挣脱他的手，退了一步，道：“我没事”，从她恐慌的眼神里，付子杰发现了她行为上的异常，但现场的吵杂没容他深思。
“雨卿，我们两老在这里肯求，你原晾梅子，好不好，她知道错了”，两个老人跪在地上不停地朝她磕头，泪流满面地哭诉着。
这样的状况，张雨卿哪里遇见过，束手无措间，感到手掌传来的力度，付子杰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掌，安抚了她的情绪，挡在她的前面，将跪地的两位老人，扶起来道：“两位老人家，你们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张雨卿情绪定下来后，方才觉得眼前这两位老人面熟，圆脸，眉宽，五官的轮廓特别的眼熟。
“你们是梅子的爸爸妈妈”，她惊呼出口，在刚创办GT实验室的时候，梅子带着两人来过，虽只是打了个招呼，说了几句话，但她还是将两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家的面容记住了，如今那满头的斑白，沟壑的苍老的脸容，布满血丝的双眼，让她好一阵心酸。
“孩子，求你放过梅子吧，我们40来岁才生了这么一个女儿，老来得女，你看在我们的份上，放了她吧，好不好，我们求求你了“，两人哭着说着，膝盖一弯又要跪了下去。
”欸，欸，伯父，伯母，别，别，有什么话，我们起来好好说。“张雨卿说着，双手扯着老妇人的手臂，向上扯，付子杰则是扶着另一个，两人将两人扶了起来。
”伯父，伯母，我们有什么话就站着说吧，我们年轻人可受不起你们老人家的跪礼，折煞了我们”。付子杰半开玩笑地安抚老人。
“雨卿，我知道梅子做了犯法的事，伯母不求你能原谅她，但我求你不要让她坐牢好吗，她要是坐了牢，这辈子就毁，她才27岁.....“，妇人说完，垂着肩又开始嘤嘤地哭了起来。
一旁的男人哽咽着接上话：”孩子，我们刚刚去探了她，她真的知道错了，把一切都告诉了我们，她是受了她男朋友的指使才这么做的“。
”男朋友“？付子杰惊异的问，脑海闪过她之前拜托他帮忙找的那个男人，一副小商人的模样。
”是的，这孩子大学本来跟这个男朋友好过一段时间，后来分手了，当时要死要活的，这么多年过去，我以为她早就放下了，想不到，上个月两人见面，又好上了，那男的欺骗她说，做生意遇到资金周转不灵，急需一千万，这男的就跟她说，只要帮忙毁掉那些样本，就可以得到这笔钱，唉.......这傻孩子就真的，不顾自己的前程干了傻事。“老人跺着脚道，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张雨卿恍然间想起了梅子最后一次来医院探望她，临离开前，站在她的面前，欲言又止的表情，也许是想开口向她借这一千万，但最后为何没有开口，或者是基于那可怜的自尊吧。
”伯父，伯母，那她这个男朋友，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张雨卿问。
”唉，我问过这个孩子，她害怕我找那男的拼命，始终不肯开口，她说她会跟警方说清楚。“老人道
大概是觉得40来岁才生下的这个宝贝女儿，两老是痛在心头上，抽抽噎噎地又开始哭了起来。
梅子的母亲哆嗦着说：”孩子，就当我求求你，看在我们一把老骨头无人照顾的份上，就放过梅子吧，我们甘愿为你做牛做马“。
张雨卿急忙道：“伯母，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只要警方查清楚了背后的真相，梅子会没事的，你们先回去等消息好吗?“。父母的心可以柔软可以坚韧，她突然同感身受这对可怜的老人，阳光下，他们渺小的成了一个肉眼都不可见的黑点，却又如那耀动着的太阳上的黑子。
付子杰掬着眉，看着他们，好一会儿，两老人终于听了歉，先回家等消息。张雨卿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楞了楞，付子杰走上前说到：“你打算怎么做”？
张雨卿回身，淡淡地笑了笑，眉眼清冷得如那挂在荷叶上的露珠，嘴角轻轻地上钩，回眸淡笑，付子杰心头却动了容，眼神直勾勾的，身上的细胞连着那呼吸都停滞了。
“走吧，进去再说”，张雨卿说着，转身走了进去，跨出几步，付子杰才回了魂跟了进去。
廖警官做在桌前，手边是刚掐灭的烟头，稀薄袅袅的烟正绕着积着许多烟灰的烟灰缸散在在空气里，他背部坻着椅子道：”根据梅子提供的线索，我们连夜找到了他男朋友的住宅，但可惜，我们还是晚了一步，我们去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是被注射了大量的麻醉剂致死的，凶手做得非常干净，没留下任何线索。“
”这男的是什么人“，张雨卿问。
”这男人叫李浩波，双城市人，是梅子的高中同学，立博外贸公司的法人代表，但这家公司只有他一人，靠出口各类通信设备到非洲等国家，常期在那边活动。我们查到这两年公司经营不好，但他的账户跟境外经常有巨额资金的来往，我们怀疑他洗黑钱。三天前有一笔500万的款通过泰国的账户打到他的账户，但我们刚查了，这个泰国账户在打完款之后立马被注销。”廖警官沙哑着声音道。
“这笔500万会不会就是这次偷样本的订金”，付子杰道。
廖警官眯着眼看着他，探起腰板说：“这笔钱确实很奇怪，以往到这个账户的钱都会立马被分散转出去，唯一这笔没用动，但现在所有的线索都中断，没办法继续追查下去。恐怕背后的力量不简单，后续我们会把这个案件移交给国安部”。
“国安部”，张雨卿呢喃着，脸色煞白，紧接着说：“那梅子是不是也要......”?
付子杰似乎明白她心中的担忧，说：“廖警官，梅子只是被人利用了，对这后面的事情豪不知情，她最多算是犯了偷窃和打咂罪，若GT实验室的人不起诉她的话，她可否脱罪。“
张雨卿紧张地看着廖警官，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付子杰的说话。
廖警官十分惊讶地说：”你们这是不打算追究她的责任了“？
”嗯，廖警官能否通融“，张雨卿道。
”哈哈，这倒不需通不通融，只要你们受害方不追究。“廖警官道。
晚上，突然刮起了大风，呼呼啦啦地刮着路旁的树枝乱颤，卷着黑夜涌进人心。张雨卿站在警局的门口，围着一件白色的流围巾，站在风中朝着灯火通明的大厅门口张望。而在路的另一头，付子杰坐在车里一刻也不曾挪开视线盯着风里的人。
今晚梅子放出来，原本付子杰是要同她一起来这里等候，她以涉及私人空间拒绝，付子杰放心不下梅子会不会对她不利，偷偷跟着跑过来。
背着灯光，一个瘦削的女人朝门口颤颤地走过来，透过偶尔打在脸上的微光，张雨卿看请了那张熟悉的圆脸，不知是角度的原因，或是经受了两日来的看受守的高压，圆脸变成了瘦削的椭圆，黑圆圈在苍白脸色里格外的突出明显。
看着门外的张雨卿朝她淡淡地笑着，那疲累血色的垂眼，忽然闪动着盈盈的光。
”梅子“，张雨卿朝她轻唤一声。
她心下颤了一下，虽隔着3步之远，但眼里的那个清冷不染这乱糟人世的半点尘埃的女子似乎离她那么的遥远。即便自己那晚对她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她却依然不顾前嫌，说不追究就不追究。
懊悔得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她突然屈膝，跪在了地上，哽咽着说到：”雨卿，对不起，对不起”。
张雨卿急忙跑过来，扶起她，责备到：“怎么你一家子都这样，赶快起来”。
梅子泪水簌簌地在惨白的脸上淌着：“雨卿，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法弥补我的错误。“
”梅子姐，那就不必再说了，过去的事情就当过去了。现下是你未来要怎么安排。“张雨卿道。
”梅子姐，实在抱歉，GT实验室你可能不能再呆下去了。“张雨卿为难着说。
”没，没关系，雨卿，我本来也不敢奢望能继续呆下去。“梅子连忙道。
”但我可以帮你写一封推荐信，以你现下的名气和能力，定能找到好的去处。“张雨卿说。
梅子感激地握住她的手，感动地说：“雨卿，太谢谢了，我打算带着我的父母回去双城，在当地环保机构找份工作，安安稳稳地陪他们度过晚年”。
“嗯，也好”。
“只是你，我放心不下，一直以来你不擅人际，也不谙人世，我怕我离开了，你会被欺负，会吃亏。”梅子道。
张雨卿揽过她的肩膀说：“梅子姐，我就知道，你从来都是同我站在一起的，有你这些话就足够了，接下来就让我好好锻炼锻炼自己。放心吧，没人会欺负我。”
“走吧，该回去了，你父母正在路口等你”。张雨卿推着她往前走。
路旁的商铺似乎是约好了的，齐刷刷地亮起了灯，照着前方的路通明一片，两个老人依偎在路口的灯下，梅子朝他们走去。半路，她突然转身，朝在警局门口向她挥手的张雨卿掬了三个躬，而后，快速地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张雨卿悻悻然，与她并肩多年的战友离开了，心里一片寂寥。她不知道，再下次，又会有谁离自己而去。
其实人生一路，没有郑重道别就渐行渐远反而更好，至少不会经历割舍不下的疼痛。
付子杰坐在车里盯了许久，浩浩荡荡的眼神，绕着张雨卿舍不得离开，他终于明白善良得让人心疼得不行是一种什么感觉。竟有那么一刻鬼使神差地觉得，自己对付天衡的态度是不是过于苛刻了。
我们总以为，衣冠楚楚的必然是良善之人，可不曾知道，善是最容易被伪装，人性的阴暗会在你意志薄弱之时悄然生长。我们也曾遇到长着一副凶神恶煞脸的人，为一个不曾认识的陌生人伸出援手，这世界本无善与恶之分，不损人利己便是最大的善吧。
张雨卿转身，便看见了远远地停在路边榕树根下的跑车，瞪着双干净的眼望向驾驶位置朝他摆手微笑的付子杰。
他下车，朝她走来，短短的一段路，随着他前行，隔着一排的树，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他冷俊的五官上，突然都变得明朗开来。
“你不要告诉我你是碰巧路过这里？”张雨卿淡淡地说。
“呵呵，这不是吗?你看这月色不错......”他指了指头顶，刚要继续编下去，抬头发现头顶黑漆漆的。
马上改口道：“梅子跟家人回去了吧”？
“嗯”，张雨卿有些许生气，冷冷地只应了个声。
他急忙凑上笑脸，道：“要不.......我送你回去”。
张雨卿白了他一眼，说：“敢情好像我没有车似的”，边噔噔地朝自己的车走去。
“那我在后面护送你回去”，听着他在后头嚷道，她边走，边嘴角勾勾，笑了。今晚虽没月光，但她却比那月光还要明媚，照亮了前路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