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两人一餐
张雨卿抚着酸痛的脖颈从一堆眼花缭乱的数据中抬起眉，腹腔空空，探身透过百叶窗看向正对面的办公室早已没了人影，这才想起已到了午休时间。拎起白色，手工精巧的单肩包，关灯锁门，走过悄然无声的走廊，远远的，淡然的视线落在半阖的实验室的金属大门上，白皙的灯光从里面探到了地面上，让这白日的廊下更明亮了几分，她驻了驻脚步，想：“难道他们还在？”
顿了片刻，她觉得还是去看一眼才放心，她脚步缓缓，走到门口，抬手轻轻地扣了几下门扉，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她上手将门推开刚好够整身走进。
只一个上午，这间空荡的房间倒是被这几个少年收拾的整洁妥当，各样实验仪器都规整合理摆在属于它们的位置上，眼光扫了一圈，定定地落在最里面左边角落，正俯首在仪器前的少年，时而蹙眉，时而叼着笔，双手在触摸屏上飞速滑落，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在灯光的渲染下如高耸远逸的峰岭。她震了震，这种飘渺如在她的心底缱绻许久的一场梦。
付子杰察觉到头顶似有目光，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张雨卿，怔了怔，冷峻的双眉，因兴奋而平缓舒展了起来。
“雨卿师姐，你是找我的？”他嘻笑着说。
“怎么，都到中午了，还不去吃饭。“不知为何，早上还对他满眼的不顺，在此刻都似乎已云淡风轻。
他这才焕然抬手，低头看了看表中的时间，随即抬头抱歉地说：“忙得都忘记了时间，雨卿姐是打算出去吃饭吗？“
她不知为何竟心虚了起来，没有应他的话，付子杰倒是从她躲闪的眼光了读懂了什么。
笑着转身拿起随意搭在椅背上的黑色外套，走出来，说到：“雨卿姐，要是不介意，就赏个脸，我请你吃顿饭，我第一次到这边，你要是有空，还可以带我熟悉熟悉这个园区的环境，这样以后我们出入也方便些”。他的这番话说得顺理成章，也没让她找到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
她嗫嗫地应到：“欸欸，怎么能让你这个学生请我吃呢”
“师姐，你倒不用跟我客气，以我的能力，别说一顿饭钱，就是你们实验室一个月的伙食费我还是出得起的。走吧，别跟我客气，你若是心疼我的钱，就当我替李教授答谢你的帮忙，到时费用我自是找他报销得了。”他咧着嘴贼笑着，柔然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她
张雨卿顿觉局促，竟然语塞了起来：“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走吧，雨卿师姐“，他假装不经意地揽过她的肩，将她的身掰过，朝向大门，双手掌轻推她向前，在回身锁上门。
两人双肩齐平，隔着一个人身的距离，一路默然地走在幽静的园区小道上，阳光照拂着他们，路人纷纷侧目惊叹着两人惊艳出彩的外形，但更是为两人站在一起，荷尔蒙发酵的光风霁月的气象就能自然而然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这里原来是一个废旧的电子产园，10年前一场大火烧过之后，被荒废了许久，3年前政府才开始拾缀起这片园区，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张雨卿淡然地说着，目光朝前方看去。
付子杰的视线投向周遭而，古朴清幽的篱笆和院落，随处见到的坐落于其中的咖啡馆和中西式餐厅。除了晚上和周末，这里平时特别的安静，那种安静有时是一种森森然的恐怖，这让付子杰想起了10年前的那场大火。
他说：“雨卿师姐，我知道这里10年前发生的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107条生命葬送在这场大火里。”
“嗯，因为某个人的自私的决策，让这么多条无辜的生命平白牺牲”，张雨卿愤愤然。
付子杰眉头凝沉，他当然知道她言下之意指的是谁，这”某个人“就是他的父亲付天衡，当年因为他的利欲熏心，私下在这家工厂生产一种价格昂贵的化学物品，发生了爆炸意外，导致107条性命葬送，和背后上千个家庭承受无尽的痛苦，而最后他不但没有受到惩罚，还一路风生水起。付子杰压着心底的沉重，懊恼和自责，他总觉得自己虽不是凶手，但作为始作俑者的儿子，他觉得自己良心也难以安平。
”师姐，我听说当时这个园区开始招商的时候，外界传那107条的冤魂聚集在这里，怨气始终不散，很长的时候都没商家敢入驻，你们是第一家进驻这里的。“付子杰说。
“呵呵，这也没什么，我们做科学工作的，岂会听信这些鬼神之说，再说有些事总要人第一个去尝试吧。”张雨卿悠悠地笑着，风轻轻掠过她的眉宇，付子杰看着她，脑子里闪过一个词“风度”，他惊讶着，一个人特别是女人的身上竟要用这么多浓重而冲突的形容词来描绘才觉得完善。
“走，我们去那家我经常去的西餐厅，那里的牛排很不错。”张雨卿指着前面转角处，坐落在花圃间的一家装修地犹如地中海海岛上的一个是碉堡的餐厅，名字也起得很有地中海的风格，叫“河岸上的塞里”。
两人推开半人高的，蓝色木头做的木门，院子里石头座位上早已满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沿着鹅卵石小路走进来的两人，付子杰压着要上扬的嘴角，下巴自信地抬着，故意往右噌了蹭，更靠近张雨卿，好像在向众人宣示着主权。
“你看，这男的好帅啊“
“对对，可惜了，旁边是他女朋友吧”
“两人超登对耶。“，一个桌子的男女看着他们，低头议论着。
声音虽小，但在风下，付子杰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双眸的兴奋外露，而张雨卿，依然是那个与外界隔绝的状态，冷冷地走着。
“Hi，雨卿，你来啦。”，石廊下走出来一位40来岁的气质大度的女人，嗓门有些大，典型的北方女，人长发鬈起。
“Hi，张姨，听说您之前出国玩了？”
“对对，雨卿啊，我告诉你，布拉格实在太漂亮了，那里的风土人情太合我胃口了，我先生跟我打算明年还要去一趟。”女子喜上眉梢地上来就自顾与张雨卿攀谈着，
付子杰跟在她们的左后方，冷傲自持，但双眸没离开过张雨卿半分，他看着她，张姨像个话痨子，而她却一直是那一副烟视媚行的样子，只管点头着，他笑了笑。
“哟，雨卿呀，啧啧......才半个月不见，你竟找了个这么帅气的男朋友。”女人嘎嘎地说笑着，停下脚步，眯着好看的风眼上下打量着付子杰。
“男朋友”这三个字仿佛刺激了付子杰兴奋的神经，马上换了个态度，夸张的笑脸迎人，主动伸手和张姨握手。
“张姨，您好，叫我子杰就好了。”
“哎哟，好好，这个小伙不紧长得帅，还礼貌贴心。”张姨那喜爱之情都快溢出脸上，双眸晶晶发亮，对付子杰越看越是钟意。
“张姨，张姨，您误会了，他只是我学弟，刚来我实验室，我今天带他出来熟悉熟悉环境。”张雨卿脸是羞得又红又囧，连话语都快说不顺了。
”哎哟，是这样么，难道是张姨我误会了什么？“作为过来人，张姨怎么看不出来付子杰的小心思呢，她夸张地说着，朝他挑了挑眉。
“张姨，听雨卿说，您们这里的牛排味道一流，我想尝尝。“付子杰倒是乐呵了起来，跟张姨像是自来了熟，两人说着往里面走，将一脸困窘捉急的张雨卿落后一步。张雨卿双目瞪着她，愤愤然跟在后面，随他们上了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好咧，子杰就会说话，那就来两份我们的招牌牛排，保证你到国外也吃不到的正宗味道，你们稍等，要不要来点什么喝的。”张姨撅着嘴殷勤地问着。
”红酒？“付子杰笑着问。
”咳咳....“隔着五色石头桌子坐着的张雨卿沉肃地盯着他，干咳了两声。
”不用了，张姨，就两杯白开水就好。“张雨卿说。
“那好，你们先坐下“，张姨说完转身离开。
留下两人，付子杰目光温热地看着张雨卿，她别扭地转过脸，看向窗外，两只像似觅食回来的白鸽搭着翅膀站在窗台上的赤红色石砖上休憩，依偎在一起亲昵，咕咕地叫着，这样的画面让张雨卿想起了什么，竟不禁地羞赧起来，付子杰戏谑地看着这一人两鸽，有些想笑。
整个餐厅是地中海的风格，光线柔和，此时正播放着由法国歌手Vicky Leandros 演唱的歌曲《l amour est bleu》(爱是蓝色的)。优扬唯美的旋律，浪漫的氛围，加上餐厅内各桌的亲亲我我的情侣，张雨卿感到奇囧，她自己也不知为何有这样的感受，以前偶尔也跟张宇彬单独在外面吃过饭，也从来不觉得什么，她转过脸，余光瞥了一眼付子杰，他双手正抱在胸前，打量起周围的装饰，嘴角上扬，那乞力马扎罗饱满山脊似的鼻翼挂着微微的薄汗，洒脱不羁在这个少年身上被刻画地淋漓尽致。
付子杰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雨卿，有去过欧洲游玩吗？“
“请加师姐两个字“，张雨卿不满地提醒他。
“欸，我就奇怪了，女孩子不都不喜欢别人唤她姐啊姨啊之类的吗？你倒好，还硬是要人加个姐。”付子杰玩笑地问，张雨卿随即白了她一样。
“难不成雨卿师姐......你喜欢姐弟.......恋”，付子杰坏笑地凑近她。
脸在她的眼前逐渐放大，她窘迫地往后靠，恼羞成怒着手里摸起桌上的餐本，要他身上咂去。
”欸欸，师姐，这可是公共场合，好女不跟男斗......“付子杰戏谑地看着举着餐本，脸颊绯红的张雨卿。
“哎呀，看来我这菜上的不合时宜，好像打扰到两位的小情趣“。张姨边笑说着，边将餐盘摆放在两人中间的餐桌上，张雨卿敛起动作，端正地坐回位置上，狠狠地瞪了一眼付子杰。
“谢谢张姨，不仅人美，厨艺也好，下次我介绍更多的朋友过来这里。“付子杰使出哄人的招数，把张姨哄得舒心乐怀。
张雨卿，低下头使着蛮劲切着牛排，心里嘀咕着：”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千万不要跟个小屁孩较劲。“
好一会，她才调整了情绪，付子杰，忽然出了神地看着在其他桌张罗招呼的张姨的掖动的背影，忽然沉着声音说：“如果我妈妈在就好了，估计也和张姨一样慈爱温婉。”
”你妈妈去哪了呢？“张雨卿随口问了一句，付子杰双眸深深，愣了一下，闪过一丝的忧伤，说：“我妈妈在我1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们，至今杳无音讯。”
张雨卿震了震，想起了福利院的那群无父无母的小朋友，心里顿觉一阵苦涩，敛着双眸，沉默数秒说：“对不起。”
“没关系“，付子杰坦然地说，难过仿佛只在一瞬，他温柔的看着雨卿说：“我们赶紧吃吧”，突然伸出手端过她跟前被自己废了许久才切开两块的牛排，把自己的那一份已切好的递到她面前。
她望着他，木了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愫绕上心头，或许是感动，但也不完全是，夹杂着别样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