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稀缺资源
炎竹医务所。
通往天台的铁门虚掩着，铜制的老式锁匙断开两半掉在地上。
苏响坐在天台的边缘，拐杖随意地扔在一边。他的全身上下打满石膏绷带，只露出来一圈脖子。
苏响低垂着头，红色的竹叶在他的视野之中时起时落，犹如海面上的浪花。
铁门“吱呦”一声打开，门口传来了皮鞋和运动鞋的声音。
解悠和沈樱站在了身后，苏响没有回头。
“怎么自己上来了？你伤还没好，很危险。”解悠伸手去拉苏响。
苏响任由他按住自己的肩膀，还是坐着不动。
解悠怕触到他的伤口，不敢使劲，回头冲着沈樱连连使眼色，示意来搭把手。
沈樱还没有反应，苏响先开口了：
“你们为什么找我？”
“什么？”解悠愣住。
“为什么让我加入炎竹。比起花时间照顾，直接干掉我不省事多了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解悠皱眉，表情严肃，“你是受害者，我们是要救你，怎么会去伤害你？”
“受害者？哈。我可是一个因为恶灵获得了超能力的男人，我是受害者？我自己都不相信……哦，我明白了。”苏响回头，轻轻拍了拍胸口，两道嘲讽的目光从绷带缝隙中透出，“你们就是想稳住我，等我变成恶灵以后再名正言顺地解决我，对不对？”
解悠没有躲避他的目光：“你想太多了，不是这样的。我们会竭尽全力帮你解决恶灵的问题，让你恢复正常。”
“竭尽全力？哼，这也叫竭尽全力？你们不是说那个老太婆能救我，现在呢？救了吗？假惺惺让我加入炎竹，假装你们很有善心，切。明着说是救我的条件，特别简单，暗地里各种安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让我做这些任务不就是想借恶灵的手干了我？还给块表，还给我整个倒计时，尼玛五四三二一，现在马上立刻就要死。现在表停了，我死了吗？合着你们跟我扯这么多，是学悬疑小说制造冲突呢？”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解悠正不知道如何应对他的诘问，沈樱冷不丁地开口了：
“因为你怕死。”
苏响没听清，或者说他没听懂：“PASS？我PASS什么了？”
“怕死，害怕死亡。”沈樱看着他说道。
“你说什么！我怂？”苏响蹭地站了起来，但是坐着的时间太长突然站起来难免有些缺氧，身体止不住晃悠。
“小心！”
解悠看他在天台边上站不稳，伸手去抓苏响手臂。同时快速看了沈樱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以免刺激苏响做出过激举动。
不料，这一回头的功夫就出事了。
苏响身体微微一晃，向楼外退了一步，刚刚好在屋顶的边缘稳住了脚步。
这时解悠的右手伸到，不过他抓的位置刚好被苏响退后一步躲开，由于他回头去看沈樱，没来得及调整距离，五根手指尖轻轻碰了苏响一下。
就是这么轻轻一推，于是苏响又向后退了一步，终于踩空。
他的身体以左脚为轴心，向下画出了一个标准的扇形，随后仰面朝天，坠楼而下。
苏响脸上的绷带缝隙中透出不可置信的眼神，凝视着解悠的后脑勺。
“解悠，你（违禁词）！（违禁词）（违禁词）（违禁词）！（违禁词）！（违禁词）（违禁词）！啊啊啊啊！”
“啪!”
“啊？”
解悠拉人的手只伸出去了一半，就听见苏响在骂自己，回头一看，面前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小苏？”解悠赶忙探头出去。
地面上，苏响肢体舒展，安详地躺在花圃中。他的身下渗出了一波波的鲜血，染红了身上的绷带、身下的鲜花。
“小苏！有话可以好好说，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何必如此冲动？”解悠赶紧使出灵术，跟着跳楼下去救人。
身后，沈樱默默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过了良久，无奈地叹出了一口气。
一个小时后，炎竹医务所一楼病房。
苏响平躺在床上，安静得跟尸体一样。
沈樱背靠墙壁凝视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病房门口，海婆婆在解悠不断地道歉下终于稍稍平息了怒气，把脚从解悠的脸上挪到了地上。
“我再警告你一遍，你给我记好了。谁敢把我这儿的病人搞出事，老娘第一个给他死。”海婆婆看了看苏响，有盯住解悠，“进了我这医务所的病人只能有两个结果，一，治好伤自己走出去。二，不想活了自己滚，给老娘死外边去！”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没想到他在这住了这么多天，身体还这么虚弱，几层楼跳下来就把他摔成这样。”解悠松了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血。
“你还敢嘲讽我的医术！”
海婆婆勃然大怒，右脚落下，抬起落下，抬起落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师叔，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海婆婆脚踩在解悠脸上，鲜血顺着鞋底一滩一滩地流了出来：
“那你说，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说实话……”
“我看你TM就是想死！”
海婆婆下脚再不容情，解悠如一条进了锅的活虾在地上来回挣扎。
这时，病床上的苏响手臂似乎微微向外一撇。
“他醒了，师叔，小苏他醒了!”解悠立刻提醒师叔，转移注意力。
“哦？”海婆婆朝着病床眯了眯眼，“好吧，给你点面子。”
“谢谢师叔。”解悠如释重负。
不料，海婆婆一把揪住解悠的头发：“我们出去，继续。”
“别啊师叔，我有话要跟……”
“让那个丫头说！”
砰得一声，病房门被重重关上。
沈樱看着苏响：“醒了就睁眼，别装了。你都在这躺一天了，海婆婆的医术可没有这么差劲。”
苏响还是一动不动。
“我数三下，你最好起来。一……”
“切，数啊，谁还怕你不成。”苏响嘴上裹着绷带，声音瓮声瓮气。
“二……”沈樱继续数。
“我已经不装死了，你怎么还数？”苏响急了。
“三!”
三的话音未落，苏响立刻跳起来站在床上：“我起来了，还不行？”
沈樱面无表情，注视着他。
“我这可不是怕你，只是觉得骗人有些不太好。”苏响给自己行为辩解道。
“我说过，懂得害怕是你的优点，不用谦虚。”沈樱说道。
苏响顿时火了：“我谦虚个屁，怕死都成我优点了，那我还能有缺点？”
“穷，自私自利，粗鄙无礼，贪财，刻薄，没有团队意识，市侩，懒惰，爱占便宜……”
“够了！”苏响大声打断，“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在说为什么推荐你加入炎竹。”沈樱停顿了一下，“是因为你怕死。”
“可以了吧，还没完没了了？我只是喜欢从实际出发，辩证看待问题，有错吗？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我就一普通人，谨慎一点、稳妥一点，珍惜一下生命，热爱一些生活，留下宝贵的智慧和有用之躯，为祖国、为人类做贡献。怎么了？凭什么我不冲动，我不去自杀送人头就成怕死了？我死了你给我妈养老生孙子？”
沈樱还没来得及动手，门外响起了海婆婆的声音：
“你误会了，小姑娘没有讽刺你。在我们这行，怕死的人是稀缺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