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沃夏克(A. Dvořák)捷克作曲家1841——1904
b小调《大提琴协奏曲》
世界著名大提琴演家卡扎斯在他的回忆录《欢乐与悲伤》中,描述了他第一次听到大提琴音色时的惊异感觉:“以前,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大提琴。可是,当我听到开头几个音符,那简直就把我的魂魄都给摄走啦。它的声音是多么美妙,多么动人,又多么充满人情味啊!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它沁入了我的肺腑。当第一乐章结束时,我就对父亲说:‘爸爸,这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最美妙的乐器’。”
音色浑厚、情调柔和的大提琴,通常都谦逊地把自己独特的魅力,融合到乐器大家庭中。无论是在管弦乐队,还是在弦乐重奏组,它总像是“一位庄重的人,有学问而好讲道理。它用虽简单但很中肯的见解,支持其他乐器成员的意见”。这是法国作家司汤达对弦乐四重奏的形象描画。人们愈来愈为这个“庄重的人”所倾倒,于是,在音乐史上相继出现为数不多但颇富特色的大提琴作品。其中,德沃夏克的b小调《大提琴协奏曲》最负盛名。据说,勃拉姆斯只是看了总谱,就感叹道:“我怎么一直不知道大提琴协奏曲也能写得这样美。如果早知道,我一定老早自己就写一曲了。”
1894年,德沃夏克在纽约音乐学院任职。这期间,因为父亲和自己好友指挥家彪罗辞世,曾返回祖国祭奠。很快,他又返回美国。同年11月,他开始动笔创作大提琴协奏曲。1895年6月,在他已经返回家园时,最终完成了这部作品。这部大提琴协奏曲大半写于异邦,这个独特乐器所演绎出的细腻丰富表情,流露出作曲家思念故乡,怀念亲人的真挚情感。
这部大提琴协奏曲乐思流畅,配器鲜丽,结构严谨,富有浓郁的交响性。人们常认为,这又是一部带有大提琴独奏声部的交响曲。
德沃夏克的b小调《大提琴协奏曲》分为三个乐章。
第一乐章,快板。
开门见山。单簧管在低音弦乐和大管的伴奏下,奏出主部主题。宽广的旋律,像是波涛浩渺的汪洋,把作曲家和自己的故乡遥隔两地。起伏的节奏,搏动着德沃夏克深沉的呼吸:
接着,这个主题投入整个管弦乐队,迸溅起激越的情感波花。在弦乐震音、长笛颤音荡起的余波中,圆号从心灵深处唱出了忧伤的第二主题。浸透泪水的旋律,编织出对亡亲故友悲悼的纷纭思绪,也倾注了眷恋乡土、思念祖国的一片痴情:
德沃夏克曾说过:“每当我演奏它的时候,我常常为之感动。”但是,这曲忧歌,很快就消失在管弦乐队强劲驰来的舞曲一般的戏谑热潮中。这是波西米亚阳光照耀下的欢乐故乡。然而,相思的幻境犹若一阵风过,转瞬即逝。木管乐组升起一缕薄云。
这时,独奏大提琴放开它那浑厚如歌的嗓音,向人们侃侃而言。无论是谈到第一主题的壮阔宏伟,还是提起第二主题孤独忧郁的怨诉,它都从自己坦荡的胸襟中,抛洒出明朗的华彩乐句,为主题旋律饰上了乐观的笑颜。
全奏的管弦乐队截断了大提琴激昂的陈言。壮丽的第一主题,在汹涌的音潮中响起,宣告展开部的到来。最初,人们可以听到它那宽广深沉的气息;随后,它渐渐失去力度,从弦乐组大提琴声部发出短促急切的叹息。变幻剧烈的调性,又布起迷幻的云雾,把人们引入凝思冥想的境界。独奏大提琴用温存的语气,奏出第一主题。原来,壮伟的行进变成了抒情的宣叙。很快,抒情的音调也融化在大提琴技巧性的驰动乐句中。在展开部,独奏大提琴与协奏的管弦乐队,又是热烈对话,又是谐调共进。但是,人们在变幻的音响中,不难捕捉到第一主题的踪影。
再现部中,作曲家没有再给第一主题重现机会,而让抒情的第二主题在管弦乐全奏中突兀而起。这样,再现部仿佛成为展开部的补充,给各个主题以充分呈示与展开的天地。第一乐章在独奏大提琴展示技巧的华彩乐段之后,以雄伟的第一主题为基调,响亮而有力地告终。
协奏曲首章,虽不乏浩大气势,但深刻的抒情为这部写在作曲家思乡情切时刻的作品,掘开了真切动人的情感潜流。从这里开始,它将汩汩注入到了协奏曲的各个乐章。
第二乐章,柔板。
这是一首充满期待之情的间奏曲。在徐缓的速度中,抒情的因素变得更有表现力。这里,德沃夏克用细腻的笔调,描绘了自己故乡波西米亚的风貌,以寄托不绝不息的思乡情怀。
三件木管乐器,轻盈翻开第二乐章的首页。在大管和双簧管衬腔的应和中,单簧管以幽深的意趣唱出了对故乡的遥远的回忆:
没有一个小节的过渡,独奏大提琴运用柔和的音色,再奏这支旋律。然后,在时强时弱的力度中,在时明时暗的色彩中,音乐流露出一种无限向往的迫切情绪。
管弦乐队轰然全奏,像是打开一个新的天地。但是,在阴郁的小三度音程中回动的旋律,很快就使音响上的空洞声势锐减下来。这个主题渗透出不绝的缠绵愁绪,仿佛把德沃夏克不安于侨居异邦的纷乱情态展现在人们面前:
在管弦乐队的强烈收束中,独奏大提琴用饱满的音色奏出一支新的旋律。1887年,德沃夏克创作过一首歌曲:《我的灵魂》(作品82号),歌中抒发出沉湎于热恋中的少女的幻想与沉思的感情。作曲家把歌曲的旋律,略加变化,让独奏大提琴咏唱而出,表达了对于故乡的深切怀念。这个主题温柔深沉,是发自情感炽热心灵之中的旋律:
在圆号轻微的合奏声中,第一主题缓缓出现。低音大提琴以多彩的音型伴着这个动人的回忆,迎来了独奏大提琴断续的吟哦。在明亮闪烁的泛音中,第二乐章带着无限幻求,迈向终曲乐章。
第三乐章,快板,回旋曲。
德沃夏克在总谱的结尾处写道:“这部协奏曲,我完成于纽约,但在我返回波西米亚以后,我将结尾彻底改写过了。如同现在写的这样……”这一改变,使终曲乐章融入了作曲家回到祖国怀抱的激动心情,从而使回旋曲成为一个欢庆团聚的热情篇章。
沉郁的柔版乐章迈着极为轻微的脚步,来到终曲乐章。低音弦乐奏出固定音型,不绝积累着力度,并支持圆号奏出明快的基本主题音调。很快,一阵热潮催来独奏大提琴完整奏出基本主题。强劲的节奏,朴质的音调,直面送来波西米亚民间舞曲的乡土气息:
与基本主题回旋对比的几个插部主题,性格相异。但在表情丰富的旋律中,无不充溢作曲家踏上故土的喜悦之情。由管弦乐队强烈全奏的第一插部主题,热情粗犷,豪迈有力:
由独奏大提琴用中板速度奏出的第二插部主题,清莹明朗,优雅纤丽:
这些主题与舞曲风的基本主题此起彼伏,交替呈现,将欢乐的情绪逐浪推高,走向尾声。
在尾声中,作曲家深沉地回忆了已经走过的路途。再次复现了第一乐章的宏伟的主部主题和第二乐章的以那首歌曲《我的灵魂》音调构成的主题。在尾声中,当长号奏出那个回旋曲的基本主题时,铜管乐和独奏大提琴,跃入明亮的高音区,并与三角铁灿烂的音响融合在一起,渲染出一派辉煌的气氛,为作曲家返回祖国而歌唱出欢乐的回归。
德沃夏克的b小调《大提琴协奏曲》是为捷克著名大提琴演奏家汉纳斯·威翰教授而作。在大提琴独奏技巧方面,专业演奏家的帮助使作品更臻完美。这部作品作为德沃夏克旅居美国的最后一部作品,虽然鲜明地表达了波西米亚的乡土情调,但美国音乐文化以及民间音乐,丰富了他的音色调色板,使他的作品增添了新的色彩。
作曲家在改写终曲乐章的尾声时,大提琴高音区的绝妙音响效果,据说受到了美国喜歌剧作曲家哈贝特的第二大提琴协奏曲的启发。德沃夏克的b小调《大提琴协奏曲》作为他的《新大陆交响曲》的姊妹篇,由美妙的大提琴这位“庄重的人”陈述出缕缕乡情,则更具特色,更为迷人。
《第八交响曲》
捷克作曲家德沃夏克在24岁时写出了他的第一部交响曲。而后,在他的30多年的创作生涯中,他写出九部交响曲。和贝多芬、布鲁克纳等交响大师一样,他也是以“九”这个数字终结自己的交响创作的。
从19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德沃夏克赴英国演奏旅行几近十次,他和伦敦爱乐乐团建立了密切关系。他的《第七交响曲》就是为这个乐团写作的。而《第八交响曲》也是先在英国出版,并题为《英吉利交响曲》。
这首写于1889年的交响曲虽标为“英吉利”,却与异国情调毫无关系。作品抒发的是作曲家平和宁静的心态与欢乐畅快的情绪,并浸透了捷克民族音乐的色彩。
德沃夏克的《第八交响曲》共四个乐章。
第一乐章,奏鸣曲式。
按传统,乐章之始有一段序奏。但与传统不同,这段序奏分别出现在呈示部、展开部和再现部之前,成为奏鸣曲这三个部分的序引。
这段序奏庄严深沉,富于史诗气质。由于它为这个作品的田园气息增添了英雄性的戏剧色彩,因此有人据此把《第八交响曲》喻为“英雄”交响曲。
序奏之后,乐章的第一主题接踵呈现。它是一支牧歌风的旋律,先由长笛奏出,酷似在摩拉维亚和斯洛伐克流行的乡村民歌《繁茂的草地》:
第一主题那个舒展与紧凑相间的音调显示之后,一个不安的、富有动力的主题继而出现。在木管乐器的精致笔法中,显现出一种动人的美感。
展开部又由那个英雄性的短小序引揭开。第一主题以第二小节活跃的节奏型作为发展动力,犹如鸟儿一样飞翔着,显示出轻盈与活泼;有时又像踏步行进的进行曲一样,透出威武的英气。第二主题的附点节奏与之相合,勾画出美妙而有活力的田园意境。
再现部也由那个短小序奏引领而来。田园诗意与英雄气息的特殊结合,成为这个乐章的最大特点。
第二乐章在这部明朗的交响曲中留下一抹阴影。这是一个悲悼的插曲,仿佛在诉说祖国的苦难历史。其中乐章开始的一段音乐,简直就是贝多芬“英雄交响曲”中的葬礼进行曲的回声。它在柔板速度中,轻缓地浮现:
这段以c小调铺陈的音乐在中段转向明亮的C大调。由小提琴和木管乐轻盈流畅地奏出一支明快的旋律,其音调由“葬礼”曲衍化而来。
这两个主题同出一源,但调性的对比以及音调与配器的变换,加上多次复现,使音乐显示丰富的色彩。在第一段旋律由“葬礼”曲发展为威武的进行曲,掀起一个小小高潮之后,这个乐章在小提琴吟咏的第二段旋律的温馨气息中结束。
第三乐章是一首圆舞曲和斯拉夫舞曲。
评论家指出:“圆舞曲似的第三乐章使人忆起柴可夫斯基的一些更雅致的乐思,然而它却同时表现出农民的坚实的轻快的节奏。”
这个乐章的基本主题是以圆舞曲节奏写出的抒情音调,动听而有活力,所使用的g小调显示出温存与冥想的气质。
乐章中段转入G大调。主题借用了德沃夏克早年的独幕歌剧《老顽固》中的一首优美的咏叹调,质朴无华,清纯动人。
乐章尾部显示出民间舞曲的粗犷与火热,有一种斯拉夫舞曲的力度与气息。
舞蹈性的第三乐章之后是终曲乐章。这是一个乐观、欢腾的结尾。
乐章由小号战斗性的响亮合奏揭幕,并奠定了明朗开阔的基调。这个主题的音调同胡斯的军列歌曲音调有相似之处,这就是第四乐章的序奏。
这个乐章采用奏鸣曲式与变奏曲式相结合的结构。主部与副部两个主题在呈示之后都有变奏式的发展,这就代替了奏鸣曲式中的展开部。
主部主题富于舞蹈性,呈示之后有四个变奏:
副部主题是戏谑性的短曲,它在不同的调性、不同的乐器上变奏、展开,使音乐富于戏剧性。
再现的主部主题以宏大气势结尾,副部主题的全部省略更强化了民间节日的欢乐气氛。
德沃夏克的《第八交响曲》写于波希米亚乡间寓所,两个多月即告竣笔。其流畅如潮的灵感则时时盈溢于他的交响音符之中,让人们感受到,那流畅与明朗的音乐恰如他在故土上的愉快心情。
《第九(新大陆)交响曲》
1892年,德沃夏克应琴妮·瑟勃夫人之邀,赴美国任纽约音乐学院院长。侨居三年中,作曲家对美国各民族的历史和音乐文化做了研究,并在1893年完成了e小调《第九交响曲》。1893年12月15日,交响曲在纽约首演。作曲家接受琴妮·瑟勃夫人建议,为这部交响曲,加上了“新大陆”标题。
这部交响曲是德沃夏克在美洲大陆写出的第一部作品,音符中鲜明地烙印上了他对美国这个新兴国度繁华生活的印象:“如果我没有看见美国,我是永远也写不出现在所写的交响曲来的。”但是,对于美国报刊称这部交响曲是“美国交响曲”,德沃夏克坚决反对。他在一封写给学生的信中说:“我不过在写作过程中常联想到美国民间音乐的一种风格而已,我的笔锋始终没有离开波希米亚。”
一艘客轮缓缓驶进海港,德沃夏克在甲板上凭栏望岸。那是他心目中的一个新的世界。这个“未知”的绿洲,引起音乐家的深沉思索。
也是深沉的序奏,揭开“新大陆”交响曲的第一乐章,展开了作曲家踏上美洲大陆时的纷纭思绪。
接着,管弦交织出斑驳的色彩。美国都市生活的紧张节奏直面而来,打断了作曲家的沉思。
片刻休止,迎来圆号激昂的号角声,像是新大陆向客人奏出热情的欢迎曲。这时,小提琴声部隐隐传来一个轻盈的抒情旋律。在弦乐宁静的泛音背景下,由长笛和双簧管奏出:
从远方,从天外,传来清亮甜美的笛声。秀丽的田园情境,以及略带渴念的伤感,交融在动听的旋律里,交替于长笛与小提琴的明朗音响中。
小号强劲地宣告展开部开始。作曲家运用第一主题与第三主题富于动力的音调,造成戏剧性的繁忙气氛,以具有美国民歌特点的音调,构成新大陆新异生活的写照。
再现部唤起作曲家对初到美洲情景的回忆。
尾声蔚为壮观,管弦乐队布起长音的森林。小号穿过密林,响亮地奏出第二主题。激动的呼唤余音未绝,长号从低音区再奏第一主题。随后,德沃夏克将两个主题巧妙重叠,以复调式的结合筑起宏伟的音响大厦,高高矗立在乐章之尾。
德沃夏克在旅居美国期间,经常在纽约贫民区散步。一天,他在一条陋巷中听到一阵美妙的歌声。作曲家却步聆听,然后循声来到一座破旧的房屋前。他看到一个年轻的黑人姑娘边洗衣服,边唱歌。姑娘告诉德沃夏克,这是一曲黑人思念故乡的歌谣。她非常喜爱唱歌,但因自己的种族而无法进入音乐学院。第二天,德沃夏克与琴妮·瑟勃夫人交涉,要求收下这个黑人姑娘,如果拒收,他就辞职。这样,音乐学院才收下这个出色的女中音黑人歌手。
不久,德沃夏克读了朗费罗的《海华沙之歌》。当他读到第二十章“饥荒”时,印第安人苦难的生活使他同情。作曲家的脑际不禁浮起贫民区黑人姑娘的歌谣。但是,他没有使用现成的曲调,黑人歌谣的音韵气质与朗费罗长诗所唤起的情感交融,化为一支体现出黑人歌谣特色的新的音乐主题:
管乐组用天鹅绒般柔和的和声拉开静谧的夜幕。定音鼓的轻击像是从人们心灵深处升起一层薄雾。加弱音器的小提琴呜咽着,泣诉着……这时,英国管独奏,唱出这支感动过无数人的著名旋律。据说,《新大陆交响曲》在美国首演时,旋律响起,席间顷刻泛出唏嘘之声——不少听众热泪盈眶,暗自悲泣。此后,这个主题便如添双翼,飞出第二乐章,飞出交响曲,也飞出作曲家旅居的美国和他的故乡波希米亚,被人们配上怀念故乡的各种歌词,成为一支流传甚广的歌曲,以致有人误认为这首歌是先于德沃夏克而在美洲大陆存在的一首古老民谣。
英国管一曲歌罢,邈远地消失在升c小调的更为暗淡的音响色彩中。
这时,长笛与双簧管奏出另一主题。忧愁的语调倾诉出不尽的伤痛。
接着,作曲家笔锋一转,写出两个明朗的主题。
一个,由单簧管领奏,长笛、双替管接奏,悠长的旋律散发出田园气息。
另一个,在弦乐长音衬腔中,由双簧管、长笛和单簧管重奏出活泼的音调,它像小鸟一样啼鸣着,飞跃在明亮的升C大调音响中。人们看到了万象更新的春天,也看到了作曲家苦闷心灵的光明。
在渐渐平静的音响中,英国管又吹出凄恻动人的思乡旋律,加弱音器的小提琴应和着,时断时续,泣不成声。
德沃夏克说过:“我永远是个捷克人。”
在第二乐章中,无穷尽的旋律,全是从他同捷克家乡和亲人相通的心扉中流淌出来的。
德沃夏克翻开了《海华沙之歌》的第十一章,那是有趣的“海华沙婚宴”。诗中描写了印第安人的舞蹈场面,其中一个“狂热的傻瓜”,跳出神秘舞蹈,更使他发出会心的微笑。
德沃夏克在这个舞蹈场面的启迪下,写出交响曲的第三乐章:谐谑曲。这是一个反映印第安人乐观生活的乐章,用三段体曲式写成。
第一段与第三段体现明快的舞蹈意境。在木管乐、圆号以及定音鼓交替奏出召唤的长音中,长笛、双簧管与单簧管犹如舞者分为两组,应召而出。它们彼此应答,互相模仿,衔接一体,回旋舞跃。
很快,舞曲占据整个管弦乐队。到处闪出舞者的矫健身影。一个急剧的收束,只剩下弦乐与大管奏出节奏回响,构成延续的背景音型。这时,木管奏出一支悠远婉转的旋律。纯朴的五声音阶,在谐谑曲的欢快气氛中,插入了抒情性的小憩。
中段,有两个主题。
第一主题由木管奏出。定音鼓和三角铁织出富于色彩的伴奏背景。建筑在C大调和弦音上的曲调,使这个主题明朗昂奋,一扫沉郁情绪。
这个主题是植根于捷克民间音乐沃土中的纯净的花朵,它没有美国格调,音符中映出了故乡波希米亚的美丽风光。
中段的第二主题由小提琴幽默地奏出。轻俏的休止,明快的颤音,把主题音调打扮得欢趣横生,纤丽多姿。
圆号引来尾声。第一乐章中的号角音调与舞蹈节奏相互呼应,汇成音潮。而后,潮起潮落,在寂如无声的背景下,管弦猛然一声爆响,结束了谐谑曲乐章。
在第四乐章总谱的篇末,德沃夏克写道:“终/感谢上帝/5月24日完成/1893年”。谱表下面又写着:“孩子们抵达桑珊普顿/安东宁·德沃夏克/下午1点33分来了电报。”
德沃夏克在写《第九(新大陆)交响曲》期间,曾休息三个月。他没有返回捷克度假,而到美国艾奥瓦州斯比尔的捷克人居留地消夏。这时,他的孩子启程来美国。终曲乐章中洋溢着与亲人聚会的欢愉气氛,作曲家以乐观的基调为这部“新大陆”交响曲作了终结。
乐章开头,弦乐组的上行短句以强大的推动力唤来管弦乐队的响亮全奏。在宏大的音响中,威武雄壮的主部主题,迈着行进步伐,果敢直前:
它经过弦乐组,走向整个乐队,变幻成另一个欢快的主题。
在色彩变幻的调性中,这个主题跌入弦乐震音间,并泛起渐次平静的涟漪。这时,单簧管奏出柔和抒情的副部主题,像是亲人从波希米亚带来了温煦的春风。
在展开部中,主部主题将欢乐情绪加以肯定。然后节日般的三连音群与主部主题音调交替出现。接着,渐强的音量骤然收束。这时,两支长笛与单簧管重唱出凄切的思乡主题。但谐谑曲乐章的舞曲节奏又时时冲淡思乡的郁闷气氛。
再现部中,威武的主部主题与抒情的副部主题,再次为交响曲奠定了乐观的基调。最后,在辉煌的音响穹宇中,作曲家从新世界发出凯旋的号角声,壮观地结束全曲。
德沃夏克的《第九(新大陆)交响曲》中质朴的情感与沉思的韵味,无不与音乐的美妙音响联系在一起。这部作品烙印着鲜明的民族色彩,体现出德沃夏克的创作风格。正如一位评论家说的那样:“不管德沃夏克这部作品或是他的任何一部作品被人们贴上怎样的标签,我都能从他的音流里听出沃尔塔瓦河款款流动的音响。欣赏着德沃夏克的音乐,我眼前浮现出他家的那所小客栈,我感受到那热情奔放、节奏急骤的波希米亚民间舞曲的旋律;欣赏着他的音乐,先前那斑斓的原野、小巧的房舍、一片片田庄、好奇的村民,还有那催人入梦的情调都油然浮现在我面前,使我不知不觉地沉醉于波希米亚小城的那种陶然自乐、恬静淡泊的境界中。”(艾萨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