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叶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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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盯着他,我问:“季澈,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是吧?”

季澈擦了擦嘴角的血,温柔地笑着:“是我没有保护好毓儿,让她受委屈了。是我的错。”

昭和愣愣地在我俩之间来回看。

我也换成温暖阳光的笑,“对极了。”

我相信那一瞬间我没有看错,我也相信我没有理解错那个白衣女子想让我明白的事。季家的男人让一个女人来打头阵,还是一个我在意的女人。如果我不知道这些,岂不是会被蒙蔽了眼睛,走上另一条路?因为白衣女子和这个什么王爷殿下的出手,导致他们原本的计划不得不变,他们便诱使昭和来寻我。他们知道我一定会生气他们让昭和以身犯险,以昭和和我的关系,我一定会有所行动。但是,他们变了的计划是什么呢?他们想让我做的是什么行动呢?

等我被昭和带到季家,季澈的妹妹强插进来跟我“聊天”之后,我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我本来是要和昭和说说体己话,顺便再交代一下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我想安排的事。但是季澈的妹妹季灵妘非要插进来跟我说话。昭和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说给我们准备些茶水。季灵妘大马金刀地坐下,跟我诉了半个时辰的苦。主要内容是当朝官员都欺压季家,拿功高盖主来欺蒙皇帝,让季家遭受了不知多少无妄之灾。这一次没有及时去救我,就是被朝中琐事缠身。还说因为这个,昭和在各个官宦家眷之间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这些话,若是在我不知道之前说给我听,怕是我早就拍案而起,找季澈理论,然后掉进他们的口袋里去了。他们就是想让我如此动气,就是想让我搬动林伯伯,以此来完成他们想要做的事。

季澈那个狠辣至极的眼神。我忽然打了个寒战。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我准备午睡了,忽然季澈身边的小婢女过来说是季澈少爷找我有事情说。半信半疑之间,我去了那个看起来很正常,实际上却很隐蔽的屋子。

屋子里很暗,估计是因为垂了巨大且厚的纱帘的缘故。屋子里星罗棋布地点了些许蜡烛,显得屋子里影影绰绰,有些瘆人。我开门进来的时候带进来一阵风,纱帘随风微微晃动起来,愈发显得诡异。我留了一丝心眼,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即使是小婢女要给我关门,我也等她走了之后又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可当我走进去之后,门却忽然间自己关上了。我被关门声吓了一跳,一瞬间以为是有鬼出没。回头看了看,那个门却是再正常不过,没有消息机关,也没有什么看起来不对劲的地方。难不成是我的错觉?

转过身,陡然间一阵掌风,劈面而来一记耳光。

咝——

“欠了人的,是要还的。”季澈扭了扭他的脖子,我捂着脸,仿佛听见了他脖子转动时的“咔咔”声。

冷吸了几口凉气,我看着他,呸了一口,“话粗理不粗,确实,我打你一掌,你打我一掌。扯平。”可是啊,我笑了笑,“可是啊,季澈你记不记得,当初还没娶昭和的时候,你说了什么?”

那场盛大的花事,那个血色梅花漫天飞舞的雪夜,他曾经那样温柔地当着我们的面,跟昭和说着那样美好而坚定的诺言。

“那是我们之间的事,跟你无关。”他是否也想起了那些令人心醉的过往,所以脸上才露出那样温暖的笑容。

“也对。”我扬起嘴角,咳了咳,道:“或许你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瞒住了她。你瞒的很好,你最好一直这样瞒下去。”

“那是自然。”他慢慢止住了笑,看着我,说:“其实,一开始,我们是有机会像之前那样,和和睦睦地相见的。”

“这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毕竟你是昭和爱的人,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想一见面就扇你。”撇撇嘴,“这是你自己选择的,怪不得别人。”

“其实,你要是能笨一些,知道的少一些,我们之间还是可以好好相处的。甚至,我还可以叫你一声姐姐。”

呵呵,“我可不敢。”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说:“大白天的为什么拉上这么厚的帘子,搞得这里这么诡异。还有,你叫我来,不会是只想打我一巴掌这么简单吧?”

“自然不是。”他看看我,动手拿过一盏灯放在我面前,说:“虽然你知道了一些不该你知道的事,但是我想,我们之间还是可以合作的。”他睨着眼睛看着我,“你总不想昭和过着被人欺压的日子吧?”

“你觉得,我都知道了那些事了,还会被你们牵着鼻子走吗?”

“可是你没有选择。”

眼皮一动,我抬眼看他。

“说实话,费大劲把你搞过来,是因为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把大齐的秦王爷也给拉到我们这边来。不过,你得知道,你不是那个不可替代的。就算我们没有依靠你拉拢到秦王爷瑞轲,那又如何?就算你没有帮我们请林小将军出山,那又如何?我们完全可以找别的人来完成。”他阴森森地看着我笑起来,“可你就不一样了,你不配合我们的话,我们只好让你去死了。反正,你体内的罗渡,也到了一定火候了。你的死,对于我们而言,一文不值。但是,你的死,却是摧垮林源和瑞轲的最有效的东西。”

抬起头,我挤出最镇定的笑,“不会的,你把我想的太重要了。”

“是吗?”他笑的依旧,“可是,林源为了把你从牢里救出来,好像已经和瑞琰达成了协议。筹码是什么,你想知道吗?”

我不说话,脑中一片混沌。

季澈张狂地微笑,“算了,估计你也不想知道。我想,你也一定不想知道瑞轲和南安公主为了你做出了什么牺牲吧?唉唉,还是别说了,你看看你的脸色,我就不刺激你了,省的到时候小毓看到你脸色不好又要担心。”

我盯着他的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季澈,你真的把我想的太重要了,这就是你最大的错误。你不该把那么多赌注压在我身上。你想多了,我什么都不算,从我身上,你得不到什么的。”迟早,你会明白。

“所以,你是配合,还是不配合呢?”

我闭了闭眼睛,“你得答应我,永远不能动林家的人。”

“好。”

后来他让我写了一封信给长清,我答应了,按照他的要求在他的注视下给长清写了一封信。季澈要我转达的话说完之后,我拿着笔,说:“我要跟他说两句私话,你确定还要看吗?”

季澈并不言语,只是看着我的字,似乎在想些什么。我看他没有应允的意思,便不管他的意思,直接了当地开始跟长清嘱咐一些事。主要还是小逸的事,顾晗那个人我毕竟只见过一次,他到底对待小逸如何,还得长清来看。然后就是一些让他放心的肉麻的话。季澈看我写的那些话也不脸红,只是问我:“你的字,我听说不是跟着南安公主学了一段时间吗?怎么会和林源的字这般相似?”

我把信折好递给他,理所当然地道:“云舒教我的时候我根本没好好学,我的字,根本上来说是长清教的。”

他点点头,似乎若有所思,但是接着也没有说什么,收好了信之后便准备离开了。我看着他就要走,问他:“那个,关了我十几天的那些人是谁?那个男的,那个女的。”

季澈停住,留给我一个背影,“你非要知道这么多吗?”

连忙摆手,“不不不,你们不能说就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季澈走了之后,我才动身从屋子里出来。看看在一旁等着我的小婢女,我奇道:“诶?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婢女不说话,对着我行了一礼之后便领着我往我昨天住的地方去了。我翻了个白眼,心想算了,这是在他们的地盘,我一个虾兵虾将的,还是别问那么多了。于是问了现在是几时了,得到回答后便回屋午觉去了。

这一觉睡得舒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欲黄昏,屋子里昏昏暗暗,只有一个白衣的女子坐在站在虚掩着的窗户前。逆着光,看不清她的模样,只感觉有深渊一般的忧伤。

我坐起来,揉揉眼睛,说:“你等一会,我去上个厕所,有什么事咱们回来再说。”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或许是她让人提醒我“季家来的是个女人”,也或许是她得知我身患重毒却坏怀了孩子时眼睛里的担忧。总之,我把她归到了好人的行列,总觉得她不会害我。更何况相比于季澈,怎么都觉得这个白姑娘是个正派角色。

回来的时候,她还在窗子旁边,只是换了个姿势,坐在了临窗的柜子上。看我手上沾着水就进来了,她皱了皱眉,“好歹你是怀了孩子的人,怎么也得注意点身子。”

我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笑道:“无碍无碍,有什么事吗?白姑娘?”

“你既然要与我们站在同一队,我们自然要保护好你。你体内是罗渡的一种,现在我没有办法帮你根治,但是延缓它的蔓延还是可以的。”说着,她掏出来一个小药瓶递给我,说:“每天晚上睡前吃一颗。等我研制出了解药,会想办法给你送过来的。”

我接过药瓶,“这药,能延长我多久的命?”

白衣女子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放心,能让你撑到孩子出生。”说完,她脸色一变,“你明白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现在有了孩子。”

长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谢谢你。”

她不能久留,季家夜里的防守严得很,想来是为了掩盖他们在夜里做的那些见不的人的事情。我跟她说我必须知道季家想干什么才能知道怎么帮她们,可她却说不用我担心。我想了想,算了,她这样说定然有她自己的打算,我还是别参与他们的事情了吧。就只是托她带出去一封信给云舒来结束。

白衣女子听到云舒的名字时,手顿了一下。我注意到了。但是她不打算说,打着什么都不管的态度,我也便不再多问。

我不想再知道那么多了,现在,我只希望她真的能解了我的毒,让我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这样,就够了。罗渡这个毒到底有多厉害我不知道,但是从云舒镇静得不正常的表情、瑞琰嚣张的态度来看,这似乎是个很棘手的问题。我不奢望我还能变成一个正常人了,我只想能在余下有限的日子里能和长清一起,好好的走下去。我是个自私而胆小的人,我不想关心那些家国天下的大事,我只想管好我自己的事,我不想管别人的事。

还有长清,我想过很多次,我是濒死之人,长清不一样,他还有未来。他是名满天下的林家大将军的后人,是林小将军的儿子,又是皇商贵贾林氏瓷器的少东家,他有那么锦绣那么不可估量的未来。我是不是不该再拖累他,我是不是该放手,让他去遇见比我更好的人,让他去迎接一段更美好,更能够天长地久的爱情。

可是我又不舍得放手。

给他的书信里写的也是甜言蜜语。

我看着白衣女子离去的窗子,忽然间心头一紧。林伯伯为什么离开秦国跑到大齐定居?那个长满了海棠花的园子,那个站在海棠花走廊中的中年身影。我不想让长清也变成那个样子。可是我又说服不了自己的私心,我不敢想象长清和别的女子相拥在一起的样子,郭轻韫拉着长清手的样子……

瘫坐在地上,看着慢慢爬上来的月光,我伸手摸了摸,好凉。

昭和过来喊我去吃饭的时候,我还坐在地上。昭和跑过来把我拉起来,“你怎么了啦?瞅你这幅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给你饭吃要把你给饿死呢!快起来,该吃晚饭了。今天我特意让他们做了你最爱吃的糟鱼还给你备了一碟茱萸膏一碟醋。”拉我起来之后,她有模有样地吸了口气,“嗯——保准你吃得连家在哪儿都不记得了!”

我被昭和逗笑,倒了杯水喝了,说:“呀,那你这样是不打算放我回家了啊!”

话音刚落,就见季澈进得屋来,笑着道:“陆姑娘是难得的贵客,怎么说也得好好招待几天,怎么这刚来两天就着急要回家来了?”

我端出招牌阳光笑,道:“你这个娘子准备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你又准备了一堆好话,看来是准备把我留下来吃明年的年夜饭了!”

一个屋子里三个人,只有昭和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我不管,反正我准备了你就得吃!跟你说哦,今天的饭里面有一道菜是我亲手做的,看看你能不能吃出来!”

我看向季澈,佯怒道:“我们家里的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宝贝,你居然让她下厨?!”

季澈自然配合的十分贴切,“没有没有,怎么敢,怎么敢!”

昭和挽住我的胳膊,拉我去饭堂,“好了好了,你就会瞎胡闹。以前开他的玩笑,现在还拿他开心!走走走,吃饭去,看看我准备的饭堵不堵得住你的嘴!”

被昭和拉出门的那一瞬,我回头看了一眼季澈。他回应我的眼神似是万丈深渊,可他看向昭和的眼神,却是无限温柔。还好,至少昭和,嫁给了她想要的那个对的人。还好,至少季澈,对昭和是真心的。

大约过了有两个月,忽然间秦国乱了起来。其实说乱也不是很乱,至少不是像瑞嵩叛乱时那样乱。我留神注意着外面的消息,得知大齐和秦国在交界处起了战争。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心中一震,慌乱地往四下看,脑中一片混沌。昭和跑进来,眼睛红肿着,一脸的慌乱。

我紧紧抱住她,拍拍她的背,“别怕,别怕。有我在,不用怕。”

昭和泣不成声,我说,“跟我走吧,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