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知道(美洲豹阳光下)
Oaxaca的发音是“瓦阿卡”。我们下榻的酒店,原先曾经是圣卡塔丽娜修道院。最先引起我们注意的,是通往酒吧的一个小客厅里的一幅画。酒吧的名字叫作“见习修女”。那是一幅宽大的油画,色泽暗淡,画的是一位年轻的修女和一位年老的神父。他们站在那里,肩并着肩,双手与身体稍稍有一些距离,两个人的身体几乎挨在了一起。对于一幅十八世纪的绘画来说,两个人物相当僵硬。从优雅的角度讲,这是一幅稍显粗糙的绘画,这也正是殖民地艺术的特点。不过,画中也透露出一种心绪烦乱的感觉,仿佛因为要克制自己的痛苦,所以备受折磨。
油画的下方有一串长长的说明,白纸黑字地写着几行密密麻麻而且见棱见角的斜体字,非常虔诚地赞颂了两个人物的生平。他是修道院的神父,而她是修道院院长(她出身贵族家庭,十八岁就进入修道院,成为见习修女)。之所以他们的肖像会被画在一起,是由于女院长和她的忏悔神父之间那段长达30年的非凡爱情(在西班牙宗教语言中,这个词带有超出世间的渴望之意)。这段爱情(在精神层面上,这个词的词义得到了升华,不过并没有抹去肉体的激情)是如此伟大,以至于当神父死了以后,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比他小二十岁的女院长就病倒了,然后因为爱(这个词本身包含着一个灼人的事实,其中涵盖了爱所具有的全部含义)而死去,以便到天国去与他会合。
奥利维娅的西班牙语比我好,于是帮我翻译了某些晦涩的表达方式,以便我能够弄懂这个故事。在阅读这个故事的当时和之后,我们只说了这些话。就好像是在面对一个悲剧或者幸福的时刻,任何的评论都显得不合时宜。那是某种令我们胆怯甚至恐惧的事,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向我们传递着某种不安。所以,我尝试着描述我的感觉,一种缺失的感觉,一种会将人吞噬的空虚。我猜不到奥利维娅在想什么,因为她始终保持沉默。
接着,奥利维娅开口了。她说:“我想吃辣椒核桃酱。”我们梦游般迈着步子向餐厅走去,好像并不肯定脚是否触到了地面。
正像一对正在度过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的男女身上发生的那样,我能够凭借直觉勾画出奥利维娅思维的轨迹,而不需要她有更多的言语。这是因为同样的一些想法的链条也在我的脑海中展开,尽管更加混乱和模糊。假如没有她的帮助,我无法使之明了。
我们穿越墨西哥的旅行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几天前,那是在坦鄱特邹特兰的一家餐馆里,餐馆的桌子都摆在橙子树和另一座修道院之间,我们品尝了按照修女们的古老配方调制的食物(至少她们是如此给我们介绍的)。我们吃了tamal de elote,是用甜玉米做成的,薄薄的麦麸,里面还加了剁碎的猪肉和极辣的辣椒。所有的配料都包在一片玉米叶里面蒸;另外还有chiles en nogada,那是一些棕红色微微有些发皱的小辣椒,浮在核桃酱中,核桃那种刺激性的涩味和苦味都消逝在奶油般甜甜的温顺中。
从那个时候开始,一想到修女,我们就会联想起一种加工精致而又大胆的食物的味道,它像是要让各种味道中蕴含的那些极端的音符颤抖起来,使这些音符转调、成为和弦,甚至是美妙的不和谐,以便创造一次无与伦比的经历,一个没有归途的点,以及一种施加在所有感觉的可接受性上的绝对的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