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利

正文

很高兴又能来到北大谈创新。我在一个电视节目上曾谈到创新包括几个很重要的部分：第一，它应该是一个新的理念；第二，它应该是有可行性的；第三，它是有用户价值的。现在我们谈创新往往只是想怎么去做科技的创新，但是却忘记了一个不可行的创新做出来是没有用的。所以，做一个可行的对用户有价值的创新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创新本身也不单单是一个科研成果，也可以是一个商业模式，或者是一个很特殊很聪明的本地化。对于创新本身，我们不应该把它太学术化。

今天我想以“创新工场”为实例来谈谈创新。在很多场合，我都提到过离开谷歌这样一个我非常喜欢的公司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它本身有让我不满意的地方——它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公司，而是我看到了中国三大即将爆发式成长的机会，我想把握住这个爆发式的成长，一年做五个可行的、有用户和商业价值的创新。这三个巨大的机会就是地利、天时与人和，它们中的每一个都会在这两年之内爆发式成长，带来巨大的缺口和机会。

所谓地利，就是中国这块土地上会带来的巨大利益和机会，这首先是因为中国的互联网市场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互联网市场。过去互联网在美国那么成功，就是因为美国有最早最大的互联网市场，而现在这个称号已经被转到中国。大约一个月前我在斯坦福大学演讲的时候，对那里的美国朋友说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互联网国家，而且他们永远不可能超过中国，就算他们的下一代都不可能超过。（笑）这是一个必然的事实。

而在这个巨大的互联网国家，在拥有数量巨大的网民的前提下，我们还看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中国的网民和国外的网民有很大的不同。倒不是说每个人都不一样，中国和美国有80％的上网习惯是类似的，但是有20％是相当不同的，这体现为例如中国用户喜欢用IM（即时通讯），美国用户喜欢用E-mail；中国用户在网上娱乐听音乐玩游戏要远远超过美国，而美国看视频用搜索用电子商务要远远超过中国。除此之外，还有使用点击的习惯以及页面布置的不同，共同造成了20％的差别。

这20％的差别听起来不是很大，但实际上带给了美国互联网公司很大的挑战，因为它们进入中国市场后，往往会因此遭遇滑铁卢。我曾经工作过的谷歌公司是唯一一个能够在中国增长市场份额的，即便如此，它也未能达到中国第一，其他的公司基本上就是全军覆没，因为它们没有把握住这重要的20％的差别。现在美国公司看到中国互联网就不敢进了，认为很难成功，而这恰恰给中国的互联网公司带来了巨大的机会。我们看到，无论是第一代的门户公司，还是第二代的搜索、即时通讯、游戏和视频等公司，它们能达到今天的巨大发展，产生了几十亿甚至几百亿美金的市值，都要感谢中国巨大的市场和那20％的差别。

拥有这么多的巨大的成功的公司，风险投资一定就会追随而来。确实如此，从2002年到2008年，短短六年时间，中国的风险投资增加了十倍。但是拥有地利、数量庞大的用户和充分的资金，并不代表创业一定很容易。如果去创业，你就会发现今天比2002年更困难。为什么呢？因为经济危机？不，是因为这些风险投资家的钱太多了，多到他们不可能考虑一个刚开始的项目。假如一个风险投资家手中有5000万美金，他可能会考虑每年投几十个项目，每个给一百万或几十万，但是当他今天成长了十倍，资金变成50亿美金的时候，再跟他要20万美金来做投资，他根本没有时间借给你。所以，中国的风险投资都在做后期的即将上市的、需要几千万美金或者上亿美金的项目，比如如何把一个酒店做大这样传统的项目反而得到了巨大的风险投资，而高科技企业尤其是那些刚刚创始的高科技企业反而拿不到钱，这就形成一个很奇怪的悖论。

如果展开来看，我们会发现在美国所谓“天使投资”早期和中后期投资的比例大致是2:3，这是一个非常健康的比例。早期的投资就是几万或者几十万美金，高风险高回报的投资；后期的投资可能是几千万美金的投资，低风险低回报的投资。但是中国却有一个非常不健康的现象，就是投资都到了后期，没有人愿意做初期的投资。

风险投资家在初期被称为天使，并不是因为他们有钱，而是因为他们有一种社会责任感，有一种教练的作用，有一种在困境中伸出援手的感觉。天使投资在美国扮演的角色不仅仅是投出第一笔钱，更是要帮助企业成长。苹果和谷歌都有非常了不起的天使投资人，迈克·马库拉（Mike Markkula）是英特尔公司的高级经理，安迪·贝托尔斯海姆（Andy Bechtolsheim）是斯坦福大学网公司的首席科学家，他们都在这两个伟大的公司初期出了第一笔钱，也扮演着公司成长中的重要角色。比如安迪·贝托尔斯海姆把Kp带进了谷歌后阶段，也是他鼓励Larry和Sergey说他们都很牛，但是不适合做CEO，这样把Eric E. Schmidt带进了谷歌。可以说，没有Eric E. Schmidt就没有今天的谷歌。也可以说，没有天使投资就没有今天的谷歌。

地利在中国就是巨大的市场和巨大的差异化用户的需求，有很多中国公司都把握了这个需求，但是带来的资金都流到后期去了。那么谁来做这个初期的投资呢？这就是创新工场将要扮演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