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理想儿童

想要使用这篇文章，或者许多其他有同样目的来评估儿童在古罗马情感中的地位的人可以从中发现：古罗马人热烈地爱着他们的子女，这种感情就像是汹涌的大潮一般成为他们对待儿童的首要态度。与感情有关的词汇可以证明这一点。事实上，值得注意的是除了infans（婴儿）这个甚至无法分辨阴性或阳性的单词外，没有什么古代单词来指代婴儿。因此拉丁语发展出了整个一系列单词来表示矮小及其引起的同情怜悯。Alumnus（婴儿；弟子，门生）是一个过于专业的术语，人们更喜欢用一些带有情感的单词：pupus（a）（男孩，童男），pusus（a）（小男孩），puttus（a）、pusio（小男孩），paruus（a）（幼小的），在这些单词的基础上，根据创造了infantulus （a）这个词的习惯，又形成了一些指小词，例如pupillus（a）（男孩，孤儿）， pusillus（a）（微小的），paruulus（a）（细小的，幼小的）等，另外还有一些与动物有关的温情单词，例如pullus（a）（小鸡）和pullulus（a），“我的小鸡仔”等。最后，情感流露最充沛的领域是墓志铭。为了表达对子女夭折的悲愤，父母会在墓志铭中写上子女去世的年龄，而且常常会具体到他存活的年月日的数量，或者使用一个令人动容的指小词作为形容词来形容他，例如anniculus（1岁的，1年的）， bimus（2岁的）或bimulus（年仅2岁的）， trimus（3岁的）或trimulus（年仅3岁的），quadrimus（4岁的）或quadrimulus（年仅4岁的）。

这种感动表现在许多美术作品或文学作品所树立的儿童形象中。因此昆体良的儿子在自己弥留之际尽力安慰自己的父亲，78就像另一个相似的情况中，丰达努斯（Fundanus）的女儿鼓励她的姐姐和父亲接受自己不可避免的命运。79死亡的逼近让这些话语有了一种近乎神圣的色彩。此外父母常常是在子女去世之后才会提到他们所讲的内容以及对话所带来的宽慰。昆体良是这么做的，6岁去世的小马西亚努斯（Marcianus）的父母也是如此，他们提到儿子所说的一句话：“我是一个孩子；缪斯女神赋予了我雄辩天赋。”80

在此处，我们远离了那些与儿童虚弱性有关的悲观观念。它成为了一种能够让人感动、唤起保护欲望的品质。披上镶边托加长袍之后，“我们让儿童的虚弱性变得神圣而脆弱”，昆体良说。81同样，儿童的纯洁天真演变成了一种品德，从法律角度来看，它只是一种无作恶能力的表现，因为它源自于分辨善恶能力的缺乏。从此它成为作家们争先恐后渴望赞美的特征，最初的基督徒作家甚至将其视作登上天国阶梯的基础。儿童的神圣性成为了他存在的重要内容，按照朱文纳尔的话讲，它值得最大意义上的尊重。82因为纯洁和天真而带来的神圣的儿童话语成为了怀念旧时代的原因，人们甚至都忘记了在某些领域内它并没有效力，甚至令人质疑。“少年老成”和“返老还童”的双重理想标准表现在异教徒的哲学之中。只有儿童最初的纯洁和衰老所带来的智慧相结合之后才会产生完美。83这就是童年不再被视为一个需要脱离，而是需要保留正面价值的年龄段的原因。稚气已经不再被在成人阶段处处围追堵截的伦理学家们全部否定，它可以被分为不同的方面，其中有一些已经进入正面价值的行列。

在公元2世纪，颂扬儿童的著述似乎达到顶峰，无论是文学文献中还是有形的建筑物上都可以见到。对儿童的关注成为引导皇帝行为博爱无私的一个组成部分。在这种把经济和军事动机都道德化的品德的名义之下，图拉真创建了“儿童津贴”（alimenta），这是一种旨在帮助自由贫民养育子女的制度。因此他将一些古老但偶尔为之的做法进行了系统化。在他之后，安东尼和马库斯·安尼乌斯继续从事这一事业。他们的妻子，两位福斯蒂娜甚至创建了保护孤女的机构；赛维鲁（Severus）后来继承了这一做法。

若现在回到已经远离的中心主题上来，我们可以看到这种脆弱的儿童已经存在于维吉尔的作品之中。出现在《埃涅阿斯纪》（Énéide）的斯卡尼斯（Ascagne）是历史留给未来的担保，保有希望的唯一理由，确保开启罗马历史的一场史诗而非悲剧的唯一证据，他就是理想儿童，他有权也配得上自己所获得的尊重。作为田园牧歌第四首中的婴儿的兄长，他也承载着黄金时代的希望，根据历史和可能性来重新审视，斯卡尼斯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儿童是如何代表历史期望的。那些大量使用儿童达到政治意图的统治者的做法是有道理的。

所有的主题都可以集中在公元前9年奥古斯都为了庆祝自己利用权力智慧恢复和平而供奉的祭坛。祭坛描绘了许许多多各个年龄层的儿童。首先是罗慕路斯和勒莫斯这对吃狼奶长大的最重要的双胞胎，以及两个坐在常与意大利的形象混同起来的大地之母膝盖上的婴儿。然后是在祭祀中协助埃涅阿斯的贵族儿童，最后是不属于罗马建城神话内容的奥古斯都家族和主要达官贵人的子女，他们跟随在父母身边参加游行仪式。内容描绘的精细程度证明当时对儿童形态学甚至儿童个性的充分了解，因为在游行队伍之中有些儿童忍不住在聊天。这样一种幻想、庄严和现实的完美融合可以让我们了解儿童所有的功能和存在意义。奥古斯都希望这个祭坛可以讲述他的权力似乎已经开始实现的每一个预言。

在他之后，儿童常常出现在皇帝的言行之中。例如，马库斯·安尼乌斯通过派发钱财来庆祝一对在罗马建城九百年时出生的双胞胎，他们的降生开启了一个幸福的新世纪。84皇权的伟大品德要通过儿童表现出来，他们应当获得尊重和宠爱这两种人类的自然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