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艺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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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笔暖色写老树

李智勇

牛响玲的《人艺往事》要付梓了,嘱我写序。该说些什么呢?

倒可以先说一说缘起。《人艺往事》本是我们报纸上的一个专栏。那一年值话剧的百年庆,做媒体的常难免于应景应时。除了组织报道,还想开一个跟话剧相关的专栏。正满世界找合适的作者,结果,在一次聚会上,碰上了牛响玲。她是北京人艺的子弟,和那些大艺术家们在一个大院儿里住了好几十年,有一肚子故事可说。于是乎,三言两语,敲定下来。再往后,读者便可以在《人民日报》(海外版)的文娱版面上读到焦菊隐指导打铁、朱琳帮着带孩子的事了。

陆陆续续,连载了两年,其间常获读者电函褒奖;电视台把文中人物请到一起,做了一期节目;广播电台还推出了有声版,据说由响玲亲自播音,一时好不红火。由于周期等原因,报纸上的专栏告一段落;但听说响玲大姐仍笔耕不辍,精彩的故事继续延伸——却是未曾拜读过的了。

古人云:尝脔知味。何况是尝过大半鼎的人呢?且说说我对登诸报端的“往事”的一些感受罢。

“往事”时间跨度甚大,由新中国成立前直至当下。前三十年后三十载,六十年探索,六十年风雨,不免波谲云诡,沧海桑田;而“往事”的色调却是温润的,并不过度渲染特殊年代的所谓“悲情”,不以这个为卖点,倒有几分“哀而不伤”的蕴藉。当年情境,常以童孩之眼托出,不乏天真烂漫,如此稚笔暖色写老树,实为同类中的异数。

“往事”落笔在事,然所述之事,常避宏大。“触目横斜千万朵,赏心只有两三枝”,响玲下笔,往往选主角人生中的两三横截面,或生活中一个动作,或舞台上一个眼神,勾其轮廓,少渲不染,戛然而止。这种选择优势明显:一来笔带生活气息,便于读者进入;二来避实捣虚。像焦菊隐、欧阳山尊这等知名人物,鸿篇大传何其多?唯有独辟蹊径,方能别开生面。

然而,这种写法却怕失之琐碎。响玲的优势在于:她的简,是从繁中化出的,是由博返约。老艺术家的大半生经历及独特人格,响玲或得之于父母,或得之以亲历,加以数十年酝酿,全积淀在心;从这三千弱水里边精取一瓢,与随便选一件事写写,自然是两码事——恐怕旁人亦难为。

“往事”以千字为一人立小传,以细事而见人物精神,是有几分笔记体遗风的。这样的体例,现在还是少了。

唐有诗而宋有词,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风华。北京人艺过去的辉煌,大约已成绝响,很难另行复制。老艺术家们也渐渐步入垂暮之年,很难于舞台上再睹其神采。有响玲之笔,“往事”之文,挽得几分旧时月色,不亦幸乎?

为序。

作者时任《人民日报》(海外版)文娱版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