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晚秋
树上最后一片叶子掉到了水面上，如船一般流向远方。寂静的庭院，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和繁华，只剩下一片苍茫。
送走了客人，杨崇坐在石凳上，烤着下人送上的暖炉，望着苍茫的天地感叹。
“冬天又来了！”
杨景天已经从外面回来了，走到义父的面前，将自己路上碰到的事情说了一番，并且说了决明的事情。
“这小子在江湖上的名气越来越大！没想到经历了这种事情。”杨崇说道。他脸上的刀疤因为时间的原因已经变得不明显。
“我问他要不要来求剑山庄，他拒绝了！”杨景天说道。
“他可不是池中物！”杨崇说道。
“义父为什么这般看重决明！”杨景天也认可决明，但是他从未听过杨崇的想法，只是从他口中说，决明不一般。那不一般在哪呢？杨景天在破庙的时候，跟决明是有接触的，所以明白决明的不一样，但是杨崇只是跟决明接触了一下便这般下论，究竟为何？
“直觉！”杨崇所谓的直觉，终究是因为他跟决明一见如故，并且感觉决明跟自己很像。
杨景天知分寸，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便跟他讲些生意上的事情。求剑山庄因为之前做绿林好汉便存留不少底子，加上这些年有些稳定生意，便断掉了神仙散的生意。不染公子没有言语，但杨崇能感知到对方的愤怒。求剑山庄招来不少江湖高手，让杨崇名望不小，也让不染公子不能对杨崇太过分。
杨崇是个聪明人，断掉神仙散的生意，一是不想太是非，二是不想得罪了不染公子。杨崇跟不染公子一个心性，知晓对方在权谋上的厉害，便不想再跟不染公子有多少往来和冲突。
当下，求剑山庄已经稳定了自己的生意，接下来就是不能太过是非。跑得太快，终究要停下来休息一下，不然接下来的路不好走。
晚秋的天气，已经有些苍凉，让杨崇有些难受。之前江湖打杀留下的病根，让他惧怕寒冷，虽未入冬，他已经穿上了冬天的衣裳。外面寒风以至，再过不久，便是寒冬。
那将是一片苍茫的白色，终究只有本事的人才能迎接来春。
不染公子躺在自己舒服的洞中，里边的味道和温度让他心安。躺在舒服柔软的地毯上，让下人给他送来食物，他只是看了一下，便没有多少味口。他的食欲已经不好，尤其最近天气微凉，他脸上的伤口影响了他的情绪，让他易怒。
离心山庄的生意已经全盘下来并成功运转，这是让他开心的地方，但没想到求剑山庄居然拒绝他的美意。虽对方说是不敢跟自己抢食，但还是让不染公子不平衡，毕竟江湖上没有人敢拒绝他，他还是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一个山贼头子还想洗干净手上的血腥！”
他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拿起水果往嘴巴里边送。不染公子太过手段，这种手段也让他顺风顺水，没有人敢逆反，可是最近的江湖有些并不太平，让他很闹心。南吴千机城的常家抢了长孙家的生意，让长孙家的人为难。长孙家向来做事干净，没想到近日却前来求他。
他对对方嗤之以鼻，毕竟他清楚以前别人对他的评价。出了事情，才知道干不干净的事情有多好，出了问题，才有勇气抛弃仁义。这是虚伪！他这般认为。
手底下的人做事越来越利索，尤其神仙散的生意，让他变得更加富有。不等城是一个自由之地，不会有人来管他，足以让他嚣张。
“随他去吧！”
他这般安慰自己道，好让自己不去厌恶拒绝了自己美意的人。
下人将已经冷却的食物换掉，换上了热腾的饭食。不染公子依旧没有去碰。他吃不了冷的东西，所以下人需要随时上来更换食物，直到他吃掉东西为止。
书生站在旁边，不为所动，偶尔垂涎，也是忍住。主人对食物向来严苛，但是那些终究是主人的美食。他是下人，只能觊觎，不能没了分寸。
穿过归影山庄，再走进树林中，北风已经开始呼啸！清脆地声响从林中传来，陈天一缓慢地走在金黄色的叶片上。他依旧在探寻，依旧在感受着江湖。为什么自己不能够去进行修炼，好让自己与天地长存。
时间流逝，自己也终将老去，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忘记，但是他不想在老去的时候一无是处。沦为无用的人是他惧怕的事情，更为惧怕的是自己老去的时候灵对自己的蚕食反应。
天机夫子是唯一不被蚕食的人，所以他立志要活得像天机夫子。
不远处，一个撑着油纸伞的人在等候他。对方的衣着已经洁白，明显刻意打扮。长不在喜欢白色，不怎么喜欢落叶。他知道叶子中有不干不净的东西，怕是那不干净的东西落到自己的身上脏了衣裳，所以他便带着伞。
“又不是雨天，为何这般！”陈天一说道。
“落叶如雨，终究这般！”长不在说道。
他跟陈天一多年没有见，知道陈天一要来，便出门迎接。这是长不在的改变。以前他清高自傲，容易小瞧别人，但是久而久之，发现身边人疏远自己，他也落寂了不少，发现所谓的友终究不是友，便莫名寂寞。
今日这般隆重，他也是让自己惊讶。
“许久未见，别来无恙！”陈天一说道。
“难说了！”长不在说道。
陈天一见到了长不在的变化，对方昔日的嚣张已经褪去，仅仅剩下一份稳重。这是迟到的稳重，是出了什么事情吗？陈天一想道。
长不在将陈天一带回自己的竹林小院，发现两人喝酒时已经没有以前的坦荡和洒脱，终究还是有些分寸和界限，免不了有些尴尬。心中的话，终究克制后再言。
世事无常，白云苍狗，更何况人心，更况且人的情感。
长孙元香已经从三世城回到千机城，向父亲坦白了事情。父亲也是惊讶，进而冷静了下来。长孙策是个明理之人，知道长孙元香的冷静。他清楚女儿不会莽撞，便不再言，而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果你这般选择，为父也只能尊重你，但你不能后悔。他日若过得不好，愿你能对为父坦诚且不再受苦，并回到为父的身边。”
长孙元香行了大礼之后便说道：“抱歉父亲，女儿本以为可以为你解忧，可以嫁给常家。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女儿实在做不到。”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坚定地牺牲自己，但是她终究不能这般行动。她知道自己对决明的喜欢有些莫名，有些莽撞，但从小到大，她从未有过属于自己的选择并且做了。
这是她对自己的人生的第一个选择，也将是唯一的一个选择。
长孙无为在父亲离开之后找到了长孙元香，便说道：“不知道你是莽撞还是聪明。”
他给了长孙元香首饰品。那是特制的雕物，价值不菲。
“但愿他日你用不上，这东西价值不菲，终究在你困难之时用上！”长孙无为说道。
“谢谢，兄长！”
决明终究理智，要简单低调的将这件事处理掉，并且让帮中的弟兄不能外扬。
“在事情未成之时，我不会动了姑娘。待他日决明事有所成，我再风光将姑娘娶到府上，如果事情失败，姑娘可以重回长孙家。”
这是决明在经过一番思索之后给长孙元香的回答。
自己终究在是非当中，没有立足，不能害了人家。决明在前些日子这般思索，他夜不能寐，翻来覆去。自己对长孙元香没有非分之想，但是女孩子这般果敢明说，不能拒绝了人家。
二日，童晴儿不辞而别，他莫名萌生了这想法，便去跟长孙元香说道且得到的长孙元香的应允。
“往后，我只寻呼你为元香，但你我不是夫妻，所以不能有其他过了分寸的言行。”决明也是为了长孙元香才这般周到的考量。
当下的处境，能做的便是韬光养晦！
决明也跟着长孙元香去了千机城，在长孙元香跟家人商讨过后，便进去见了长孙策。他行事严谨，找人易了容，免得让长孙家因自己惹了是非。
他摘下面具，面对了长孙策。
长孙策心中惊呼，毕竟眼下这人也是气质内收，有几分静气和贵气，更有隐藏的野性和霸气，很难想象是叫花子出身。他终于明白女儿的选择，也认为这是正确的选择。
“晚辈见过长孙前辈！”决明行了大礼。
“起来！”
长孙策说了些长孙元香出阁的安排，被决明打断了。长孙元香没有跟长孙策彻底坦白，所以决明便将自己和长孙元香的承诺说了出来。长孙策忽然明白，毕竟决明乃江湖中人，当下有些污名，便不能张扬。
不单稳重，还心思紧密，是小女的明智之选。面对决明的考量，长孙策这般思索。
几个人也是草草将事情说了一番，没有继续攀谈下去，二日清晨，决明易着容，牵着马，将长孙元香带走了。长孙策和长孙夫人没有声张，没有出门送走二人，只是在房间中啜泣。
长孙无为送走两人之后，便回到府上。
过些时日，江湖有传闻，长孙家的大小姐有怪病，已经在家中歇息。常家的人知道长孙元香生病，刚开始前来殷勤，后来便慢慢没有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