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识毒剂方悟侯门似海 发真情雯黛可交心
原来这进来的不是其他人，正是负责给黛玉煎药的八哥。这小丫头进了屋，手脚也倒利索，请了安，便端上了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来。宝玉见是人参养荣汤，往日里就听说这人参可是大补，如今碰到了，就想喝点。便故意端起碗来，说：”我给林姑娘吹一吹，这汤也太烫了。“
”还是我来吧，二爷你就歇着。“这本是紫鹃分内的活计，她自然拦了过来。但执拗不过宝玉，终究还是宝玉端着碗不放。
屋内正争执之时，这时屋外子又传来一阵子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听了都纳闷，这时谁有什么急事，这么匆匆地跑过来，便都停了下来，往外望去。
这时才明了，这屋外奔跑地是一个才十岁不到的小子，形容瘦弱，一身长袍，松松垮垮，跑地倒也快，就往黛玉这屋子跑了过来。
“那不是环哥儿么？”晴雯眼尖最快地，便说了出来。众人仔细一看，果然是环哥儿。
“这环哥儿，一年到头也没见他来过一回地。如今怎好端端地往我们这边来的。”
“你看他这急匆匆的模样，必定是有什么急事。我们且看他来怎么说。”黛玉对紫鹃说道。
紫鹃可是不领，“他能有什么急事。就是有什么急事，也是他那花花肠子邹出来的坏水。”众人想起环哥平常的模样儿，更兼着她母亲赵姨娘那副德行，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紫鹃！你近而怎么就这么得没大没小了呢。你再说我可是要恼了！”黛玉知道环哥毕竟是个爷儿，哪还有丫鬟批评爷得道理，这事要不赶紧打住，传到太太耳朵里，必然不好。
紫鹃还欲往下说，但见黛玉不悦，便闭了嘴。
一时这环哥儿进了屋，但见满屋子的人儿，吓了一惊。目光扫了一下，见他这同父异母的哥哥宝玉也在，早就唬破了胆子，完全没了进门时候的虎虎威风，掉头便想跑。
众人还没弄明白是怎的一回事，自然不许他走，晴雯便一把子的拉住了来。
这环哥儿是赵姨娘所生，和宝玉同父。这赵姨娘原是服侍贾政的一个丫鬟，后老爷见服侍好，便提拔她作了姨娘。这赵姨娘倒也争气，又生了探春和环哥儿。本来在贾府的地位也算稳固了，可是这婆娘是个没见识的，一味子的贪财爱利，自己没个品格。在贾府里，大是不受待见的，连丫鬟们有时也是不怕和她闹上一闹的。但大都顾忌着探丫头的体面，索性不和她计较，但这赵姨娘却是越发的得意了，以为大家都怕她，把她当作个人。这环哥儿自小也是养在姨娘身旁，不免沾染些低俗举止，叫人不喜欢。
“环兄弟，今儿怎么来了，这是有什么急事吗？看跑的一头汗”，黛玉说完，拉他到一旁坐下，又吩咐紫鹃上茶。
“我……我是来看八哥的。”环哥支支吾吾的吐出几个字来。黛玉听了这话儿，便示意让八哥过来，让他两说话。
众人见他两都很是尴尬，面面相觑的，也不敢搭话儿。
“你不是说找八哥有事儿么？这会子怎么不说呢？”紫鹃可耐不住他这番子畏畏缩缩的样子。
宝玉趁大家都在看着环哥儿，自己便歪在一旁吹药汤来。这环哥儿虽在人群里，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宝玉的碗看来。过了一会子，恨恨的对八哥儿说道：“我就知道，你也是跟宝玉好的。”
“你倒是把话说清楚，我如何和宝玉好了？”八哥儿有些着急了，见环哥儿这般的不争气，心下里十分焦虑，生怕他捅出个篓子来。
“为什么你把那汤给宝玉喝，我今早要喝你就不让了？”
“二爷只是给姑娘吹冷了罢，你急什么！”八哥见他死死地盯着宝玉碗里的汤，面露慌张。
“你就是骗人，你就是和宝玉好上了。”环哥一边闹着，一边呜呜的竟然哭了起来。众人见了既好气也好笑。
“既然环兄弟想喝，那这一碗便让他喝了。林姑娘的，我待会再让药房熬上一碗来。”宝玉端起碗示意晴雯送过去，黛玉也点头同意。
这一下子可是把这八哥儿吓住了，赶忙的从晴雯手里夺下碗，不让环哥去碰。这环哥儿又是个不争气的，见八哥这般的偏袒着宝玉，便去抢碗，口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道：“你这没良心的，我妈费了老大劲儿才把你从老家给弄了进来，你进了门便忘记了自己姓什么了。就知道攀高枝去了。”
这几句气得八哥儿更是气不一处来，屋里众人就见他二人来回争执。原本去劝和得人，见他两是这般关系，只来看笑话。
两人争执了边天，宝玉一把子得夺过了碗来，命八哥儿别再和环哥拉扯，故作姿势的说道：“他好歹是个爷儿，你如何和他也这般的闹腾了起来？这事要事传到姨娘的耳朵里，你也不怕？”
八哥见宝玉拿话压人，不好再言语什么，索性空了手悻悻走到一旁。宝玉招手示意让环哥过来，把这一碗的人参养荣汤给了他，示意他就坐在这里慢慢的吃。
这环哥见终于得了这碗的人参药汤，喜不自胜，眉飞色舞地拿起勺子便准备下嘴。说时迟那时快，八哥儿突然地跑到跟前将环哥的拨到了地上，打了个细碎汤泼一地，残留几片厚厚的人参片子来。
这八哥见大家惊讶异常的表情，也是自圆腔调的说起：“这……这汤是给林姑娘熬的，怎么能让环哥儿喝了。”话虽有理，但这把汤给泼了，却是如何也讲不通的。
接下来，这二人举动又是让大家更是意外。“前儿你刚来，你一个劲的往我们屋子里送人参养荣汤的。如何我妈妈和你叨叨絮絮的说了几句，你就再也不送过来让我喝了？”
这一句可是石破天惊，大家原以为这八哥是大公无私，不想也做这些个偷鸡摸狗的事儿。况且这府里的都知道，人身养荣汤只配了一味，专供给林姑娘的。这八哥私自挪用定例，若是闹到老太太那里可是要被撵出去的。
八哥只羞得无地自容，也不解释，拉着环哥儿就往外边跑，这环哥本不想走，但被拉的挣脱不开来，便也走了。只留的满屋子的疑虑和一地的残汤人参片子。
宝玉一时心里很是疑虑，他想这八哥和环哥姨娘的关系是不简单的。但如何之前还偷偷送汤给姨娘那边，听了几句碎语便打死不给环哥送了。如何又宁愿打碎了这汤碗，也不让环哥喝上一口。这些疑虑在他心里好似缠绕一起的乱麻，如何也解不开，但却困扰着他。无论他找出怎样的理由，这其中的逻辑他都不能理清。
“我看啊，这八哥就是个没安好心的。你看她做贼心虚的样子。”晴雯一边咬牙恨恨得骂道，一边子和紫鹃拿起笤帚准备收拾这残迹。
“对，没安好心！”晴雯这话却是提醒了他。他想这汤肯定有问题。这八哥是护着环哥的，不让环哥喝，肯定是汤有问题。转眼又一想，心中一惊，难不成这汤中有毒？！但这如何也是说不通的，她赵姨娘如何平白无故的要害林姑娘。天下的事，有时虽然说不通，但也只是其中的逻辑隐藏了在背后，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既然是毒？在这里又会施用什么毒呢？对于他这个F大的高材生来说，倒也不难。他在古代药理这门课里，便通读了些古代的医学常识。这样想着，便蹲下身来仔细观察地面上的汤来。
晴雯见他这般一本正经的模样，好笑道：“二爷怜惜这汤？往日里不知打碎多少琉璃玛瑙的，也没见你这么的爱惜了。”
“不对。这汤可能有毒！”
这一句自言自语，可是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气氛一下凝固了起来，都似冻住了似的，面面相觑，不敢发一言。
黛玉素来也是聪明伶俐的，早就觉得这其中有端倪，现听宝玉这话如惊醒梦中人，便搭着衣袖，略有所思的说道：“我看这此事有蹊跷，大家先不让声张。还需慢慢探究。”
“会是什么毒呢？我往日里只听说过砒霜，这东西无色无味的，毒的很呢。”
“你可别乱说，吓着了我们姑娘。”紫鹃吓得拉住晴雯，让他别乱说。
“晴雯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呢。快，把你头上的银簪子取下来！”宝玉这时豁然开朗，对啊，这砒霜才是古代常用的毒药。他在F大还有过研究，知道古代工艺不精纯，里面常常含有杂质硫磺什么的。这硫磺可是能和银子反应的，生成黑色的硫化银。宝玉暗暗庆幸自己还记得这些化学知识。
果然，这银簪子沾了这汤药，上面出现几星的黑斑，虽然不甚明显。但大致可以断定这汤药中是有砒霜的。只是药剂用量比较低，不至于能一次性毒死人的。
宝玉这时候想起了病逝于圣赫勒拿岛的拿破仑，遗体被检查出有砷中毒的迹象。他便是在岛上被人微小剂量施用砒霜，最后慢性中毒而死。想到这里，他不免脸色暗沉，头皮发麻。
“这汤里十有八九是有砒霜的。”众人一听他这结论，都大吃一惊，这话说出来可是要出人命的。顿了顿，宝玉又接着说道，“不过剂量很小，不至于一次性毒死人。但长期服用，必然病入膏肓。这赵姨娘连同这八哥的都不是好东西！”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禀报了老太太，让老太太为我们姑娘做主。”紫鹃急得像是这就出门向老太太捅了出去。
“你先别急，听二爷有什么主意。我看这事儿让老太太知道了，未必能解决。她若一口咬定是八哥自己的主意。姨娘还是能全身而退的。”
“不错。林妹妹说的有道理。我看这事情这么办把。”宝玉想了一想，突然笑道，”不如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你们暂且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这汤药送来了，妹妹也先别喝。我待会让晴雯送一只小狗来，你啊，便把这汤药每日伺候那狗。若是不出一年半载的，这狗一命呜呼了，也好来个死有对症。“
黛玉听了连连点头，“这主意倒好。不坏了和气，还能让她在明我在暗呢。”
“再有一件事，从今儿这药房送来的汤药一律喝不得，你有什么药要煎的，只管让紫鹃告诉晴雯，我吩咐她给你送来好了。”说着，便一把子把晴雯拉到怀里，搂住腰，“晴雯你可要小心那些人的坏肠子了。”
羞得晴雯脸发红，也挣脱不开来，直用小拳头敲宝玉得肩膀。
黛玉见他如此的轻薄这晴雯，想来两人关系必定必不一般，更是信任她了。